勞拉要來,安東尼很重視,可是他來不及換衣服了。
為此他在餐桌後面盡力調整著姿勢,好讓對方看不出來自己穿著睡衣。
安妮去開門,和勞拉互相打招呼。
她們朝廚房走去,然而令安東尼詫異的是,這個人不是勞拉,而是之前那個女人。
安東尼一臉錯愕:「等等......她是誰?」
安妮:「在這兒呢,我們剛穿好衣服!」
女人:「你好,安東尼。」
安東尼:「可是,安妮......這不是她。」
安妮有些無奈:「爸爸。」
她朝女人轉身:「喝點什麼嗎?咖啡?」
女人:「不用了,謝謝。」
安妮:「你吃過早餐了嗎?我......」
安東尼卻很抗拒:「我不想要她來。我喜歡的那個呢?她在哪兒?」
安妮:「爸爸,你在說什麼?和勞拉打個招呼。」
安東尼卻一臉懵:「有些事太莫名其妙了,太莫名其妙了!」
他被這不合邏輯的情況給嚇到了。
然而這個被安妮稱作勞拉的女人卻道:「你還記得我嗎?我們昨天見過。」
可是安東尼卻沉默以對,因為他昨天見的勞拉不是眼前的這個女人。
這讓他無比的困擾。
女人:「我們剛認識......」
然而安東尼看起來很恐慌,他向後退了一步。
女人繼續說道:「然後我說我會回來的,來看看你情況如何,看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安東尼卻依然沉默以對,他根本不記得了,或者說他混亂的記憶里這個女人根本不是勞拉。
所以他只能沉默。
女人耐心地道:「還記得嗎?」
但是安東尼他顯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驚慌失措地離開廚房,衝進了他的臥室。
安妮看著那個女人,神情難過,充滿歉意。
鏡頭切換,這顯然是另一間臥室。
安東尼坐在床上,他茫然地目視前方,努力想搞清楚自己身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突然,敲門聲響起,安妮出現了。奇怪的是,她穿著一件大衣。
安妮:「爸爸?我能跟你聊聊嗎?」
她走進房間。那個女人跟在後面,也走進了安東尼的房間。
安妮坐在安東尼身邊的床上。
安妮:「我該怎麼說呢?」
安東尼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安妮:「你還記得嗎,剛開始,你來和我們一起住,這只是,我是說,只是一個權宜之計。因為你和安琪拉有爭執。但是我在想這樣是不是更好?」
她情緒激動得說不下去。她思考著如何用更委婉的方式來談這個話題。
「你覺得這個房間怎麼樣?很不錯,不是嗎?」
她站了起來。
女人:「它朝著花園。」
安妮:「是嗎?」
安妮拉開窗簾,窗外能看到一處花園。
安妮:「相當不錯。就像住在酒店裡,你不覺得嗎?」
女人笑:「所有的房客都這麼說。」
安妮轉身面對父親,鼓足了勇氣:「我想你在這兒更好。」
安東尼看起來徹底迷糊了:「哪兒?」
她坐到他身邊說:「這兒!我在想,如果我們共同決定讓你搬到這裡來,會不會更令人放心......對你更好。」
短暫的沉默之後,發現安東尼沒有回答,她又問道
:「你覺得呢?」
安東尼:「那你呢?你怎麼辦?你睡在哪兒?哪個房間?」
安妮說:「你沒忘吧,我要去巴黎生活了。」
安東尼:「不,你不會。」
安妮:「我會。你忘了?我跟你說過了......你忘了?」
安東尼:「但是你說......你確定嗎?」
安妮:「確定。」
安東尼眼裡盈著淚水:「你告訴我你會留在這裡......陪著我......」
安妮:「不,我必須得走。這很重要。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但是我會回來看你,抽時間,周末回。」
安東尼有些慌亂:「我怎麼辦?」
安妮強忍著:「你會待在這兒,在倫敦。」
安東尼就像一個被遺棄的孩子。
安東尼:「我自己?」
安妮沉默了,沉默過後。安妮有些哽咽了,說不出話。
安東尼突然問道:「你妹妹呢?她在哪兒?」
安妮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只是喊了句:「爸爸......」
安東尼忍不住啜泣起來。
安東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她......」
安妮:「我也是,爸爸,我也想她。我們都很想她。」
安東尼意識到安妮難過了。他立即恢復了自己父親的角色——他輕撫安妮的臉頰,仿佛是要安慰她。安妮微笑著閉上眼睛,把手扣在父親撫摸自己臉頰的手上。
鏡頭切換,是一個靜止的鏡頭,讓大家知道,現在顯然是在一家醫院裡。
安妮從樓里走出來,她離開醫院向前走去,她走出大門口,招呼了一輛出租車,車子停在她面前。
她上車前最後朝醫院看了一眼。
出租車開走了,安妮在出租車裡坐好,強忍住淚水。
醫院的病房內,安東尼平靜地從午睡中醒來,他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床頭柜上放著藥,他的手錶不在那兒,他用手摸自己的手腕,他又找不著表了......他有些惱火。
他起身試圖喊女兒:「安妮?」
他想走出臥室去廚房。
可是當他推開門,卻來到了他在噩夢裡看見的醫院走廊上。
那個女人跟在他後面走進來。她穿著一件白色外套。
女人:「你睡好了嗎?」
安東尼有些莫名:「我怎麼在這兒?」
女人說:「時間到了。」
安東尼:「我沒問時間,我問你我怎麼在這兒,安妮呢?」
女人:「你看,我把你的藥送來了。」
安東尼:「你為什麼不帶著你的藥滾蛋?你是誰,護士?」
女人回答:「是的。」
安東尼看著她,意識到她具有護士的全部特徵。
安東尼卻有些凌亂:「噢,你是......噢,所以是這樣的......噢,我知道了,你是一個護士。」
女人:「是的。」
安東尼:「噢,我知道了,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很明顯,你是護士。那麼你在這兒做什麼?」
女人有些跟不上安東尼的思維:「什麼?」
安東尼重複問道:「你在這兒做什麼?」
女人理所當然地道:「照顧你啊。」
安東尼卻覺得不對:「你沒說錯吧!照顧我!我第一次聽到這回事,從什麼時候起?」
女人說:「已經好幾個星期了。」
安東尼覺得耳根荒唐了:「好
幾個星期?我很高興聽到這個。怪了!在這房子裡,什麼事都沒人跟我說,我還以為會新來一個。」
女人疑惑:「新來一個什麼?」
安東尼:「護士,一個新護士。」
女人沉默了。她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安東尼的問題,或者她有些不明白,不能理解安東尼的話。
安東尼繼續道:「那個有點像露西的,我另一個女兒。」
短暫的沉默之後,安東尼又說道:「我前幾天見過她。她來過這兒,不是嗎?」
女人平復了一下情緒:「你能把藥吃了嗎?」
安東尼卻還在說:「她本來應該今天早上來。勞拉,是不是?」
女人卻搖頭:「我想你是搞糊塗了,安東尼。」
安東尼卻依然喋喋不休:「那個讓我想起露西的人!」
女人逐漸失去耐心:「好了!」
安東尼也意識到對方的不耐煩連忙道:「好吧,沒事,吃藥吧,這也不用分秒必爭,是吧?」
他看了一眼手腕,然後意識到自己沒有戴表。
安東尼又忍不住:「安妮呢?」
女人回答:「你女兒不在這兒,安東尼。」
安東尼:「噢?她在哪兒?她出去了?」
女人:「你還記得吧,她住在巴黎。」
安東尼不相信:「什麼?不,不,她想過要去,但是最後沒去。」
女人:「她在巴黎生活好幾個月了。」
安東尼錯愕:「我女兒?在巴黎?不,聽著,他們那兒連英語都不說。」
女人給他看一張放在床頭柜上的明信片。
女人:「看,昨天到的,這是她寄給你的明信片。我們一起看的,你還記得嗎?」
安東尼:「這是什麼胡話?」
女人卻指著明信片:「看。」
他讀明信片,然後把它翻過來,認出這是最開始在他廚房裡看到的那張法國海報。
女人說道:「我每天都在跟你說,她去巴黎是因為她認識了一個名叫保羅的男人,他們生活在一起。但是她有時候會來看你。」
安東尼更加凌亂了:「安妮?」
女人:「是的,她有時候周末會來。她來到這兒,你們一起去花園散步。她和你講講她的新生活,她在忙些什麼,有一次,她給你帶了茶,因為你喜歡茶。」
安東尼簡直覺得見鬼了:「我?我討厭茶。我只喝咖啡。」
這個時候那個男人走了進來,他也穿著白色外套,安東尼看見他很害怕。
男人問:「一切都好嗎?」
女人:「很好。我們正要穿衣服。」
男人又問安東尼:「一切都好嗎?」
安東尼沒有回答,男人遞給女人一份文件,她簽上字遞還給他。
「好了。」
男人離開了,安東尼忍不住問這個人是誰。
然而得到的答案又讓他頭大無比,女人告訴他:「比爾!」
可是安東尼卻又一次迷糊:「你確定?」
「為什麼這麼說?」
「不為什麼。但是,怎麼說呢?他在這兒做什麼?我是說,在我的公寓裡,我認識他嗎?」安東尼顯然又忘記了自己身在醫院。
女人告訴安東尼,他天天見到比爾。
而她自己的名字叫凱瑟琳!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是讓所有人都懵了。
安東尼:「好的,好的,那......我呢?」
她看著他,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安
東尼:「我......我到底是誰?」
她沖他溫柔地微笑:「你?你是安東尼。」
安東尼:「安東尼?你確定嗎?」
女人:「確定。」
安東尼顫顫巍巍地呢喃著:「安東尼?這名字不錯,安東尼......你不認為嗎?」
女人:「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名字。」
安東尼:「我媽媽給我起的,我猜。你認識她嗎?」
女人又懵了:「誰?」
「我媽媽!」
「不認識!」
「她非常......她有雙大眼睛。是......我想起她的容貌了。我希望她能來看我,我媽媽,你覺得呢?你剛才說她有時候周末會來......」安東尼道。
這一刻,觀眾也徹底明白了。
安東尼又忘記了,他又搞亂了女兒安妮和媽媽的身份。
甚至他忘記了自己是誰。
女人:「你女兒?」
他突然悲從中來。
安東尼像個孩子一樣無助:「不,媽媽。我......我想要媽媽。我想要媽媽。我想......我想離開這兒。誰來接我走。」
女人:「別這樣,噓!」
安東尼此時此刻卻脆弱的像個牙牙學語的孩子要找媽媽:「我想要媽媽,我想她來接我,我想回家。」
安東尼開始哭泣。
女人很驚訝,她沒有預料到這突如其來的悲傷。
女人也有些緊張:「你怎麼了?安東尼,來這兒,到我這兒來。告訴我怎麼了......」
「我......」
「怎麼了?」
「我感覺好像......我感覺好像正在失去我所有的葉子,一片接著一片。」
女人:「你的葉子?你在說什麼?」
安東尼:「那些枝條!還有風......我一點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所有關於這所公寓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哪件事情能夠確定,我知道我的手錶在哪兒,在我手腕上,這個我知道,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該......」
女人:「我們先把衣服穿上,好嗎?」
安東尼:「好的。」
女人:「我們穿上衣服以後去花園裡走走,好嗎?」
安東尼:「好的。」
女人:「很好,那兒有樹,還有葉子,然後我們回來吃點東西,接著你小睡一會兒,好嗎?如果你精神好的話,我們就再去走走,去花園,就我們倆,因為今天是個好天氣,不是嗎?」
安東尼:「是的。」
女人:「太陽出來了,我們得去享受陽光,這可不是天天有,這麼好的天氣從來持續不了太久,是不是?所以我們穿上衣服,好嗎?」
他抓住她不放。
安東尼像個孩子:「不。」
女人:「別,別像一個孩子。來吧,跟我來,好嗎?來,放鬆,放鬆,噓,噓。你馬上就沒事了。你會沒事的。噓......」
他平靜下來,伏在她懷裡。凱瑟琳輕輕搖晃他,他就像窩在媽媽懷裡的孩子。
鏡頭移開,向窗戶的方向。
花園裡,風吹過樹木,樹葉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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