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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竹國內也有許多勢力龐大的家族,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一樣的錯綜複雜。
在孤竹國君向大玉投降之後,這些大家族之間的矛盾也隨之爆發。
其中一部分人很願意接受現實,就此成為大玉的子民,甚至為之喜悅。
因為成了真正的大玉臣民後,他們將來還能有機會,把族中的青年才俊送到歌陵去做官。
這一代做不到的,那就下一代來做,下一代做不到那就下下一代。
只要持之以恆,總是能讓偏居於孤竹的家族,變成雄踞於大玉的豪門。
可有些家族卻不希望如此,因為他們知道這條路沒那麼好走。
大玉的豪門又怎麼會容得孤竹這邊的家族,輕而易舉的在大玉紮根甚至長成參天大樹?
他們一心孤竹復國,只有在孤竹他們才能享受最大限度的特權。
他們復國,哪怕依然是做大玉的屬國,他們也願意,就是不願意做大玉真正的臣民。
他們之間的矛盾,也是寧未末在兩股勢力之間周旋的緣故。
如果都想做大玉的子民,那就好辦,如果都不想做大玉的子民,那就更好辦了。
這些日子,寧未末傷重在家養病不見客,所以林葉的大將軍府變得熱鬧了起來。
孤竹這邊的人不願意和林葉打交道,因為林葉殺氣太重,陽梓城裡的死鬼冤魂,大概有九成都想找林葉索命報仇。
可是現在,聽聞玉天子要駕臨孤竹,這些人又怎麼可能坐得住。
這個局面很簡單。
寧未末在孤竹做主官,還需給他們幾分面子。
畢竟作為孤竹地方上官職最高的人,寧未末還是希望能儘快安定下來。
能不起衝突就不起,能不有矛盾就不有。
自古以來,會鬧的孩子,都能多吃兩口奶。
這道理,孤竹這邊的人當然也明白,所以他們適當的和寧未末鬧一鬧,反而沒有什麼壞處。
可現在不一樣,天子駕臨。
寧未末會慣著他們,天子不會。
於是啊,這些往日裡和林葉不相往來的人,此時也後悔不迭,只希望能儘快把關係搞好。
可是林葉是臭石頭一塊,他們來拜訪,林葉閉門不見。
他們耐著性子等,不見林葉不罷休,林葉乾脆就搬進了軍營里去住。
把大將軍府交給了楚家兄弟來看管,有這兩個人在,輪到那些來拜訪的傢伙躲一躲了。
要不怎麼說,人盡其才呢。
他們兩個的實力算不上一流高手,如今孤竹這邊情況複雜,林葉也真不敢讓他們辦什麼大事。
上次的刺殺,那個朝著林葉發箭的人,未必就是唯一的高手。
如果是拓跋烈安排,以拓跋烈性格,又怎麼可能會只有一手準備。
那些想拜見林葉而不能見的人,急的團團轉,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忽然間流傳出去一個說法。
說是大將軍來孤竹是為募兵,可是現在糧草不夠,軍餉也籌措不足。
所以這募兵的事大將軍就一直拖著,天子駕臨,必會問及此事,若募兵不利,天子震怒,林葉好不到哪兒去,孤竹這邊各大家族的人,料來也好不到哪兒去。
連大將軍都募不到軍餉,要說緣故,其一是大將軍無能,其二是孤竹這邊的人不給林葉面子。
這消息,又能從何處放出來呢,自然是那傷重都不能下床的寧大人吹了吹風。所以,孤竹各大家族的人,從一開始牴觸林葉,敵視林葉,現在開始排著隊來給林葉送錢了。
這時間萬事,本就不是一成不變。
之前還勢不兩立的人,現在就成了一條船上的小夥伴。
畢竟玉天子若追究此事,處置林葉會不會極狠厲誰也說不清,但天子要想針對一下孤竹這邊的人,大概就不會留什麼情面。
林葉真開心。
每天都有人一車一車的往大營里送錢,哪怕林葉不見他們都沒關係,只要大將軍把錢收了,他們心裡就踏實多了。
你看這人心,便是如此複雜多變。
明明是主動給人家送錢,人家不收還會膽戰心驚,覺得末日大概都要到了。
只要人家稍稍給幾分臉面把錢收了,那邊歡天喜地,比過年了心情都要好。
寧未末這種人,算計起這些人來簡直是輕車熟路易如反掌。
只短短十餘日,林葉這邊籌集到的軍餉之多,就已經能令人咋舌。
於是,林葉也開始了他的招兵大事。
他把武凌衛的人分派出去,到各地宣講,第一批新兵,一律要求必須是農戶出身,家中還不能是獨子。
那些大家族的人送了銀子,有些人還想著是不是能說說人情,把自家子弟送進新軍中謀個一官半職。
可他們著實是想多了,因為他們後來才知道,林葉大概就是一個鐵公雞-吧。
只進不出。
這些人吃了幾次閉門羹之後,就又開始對林葉破口大罵。
林葉在乎嗎?
拿了銀子就招兵,對於尋常百姓來說,這是好事。
家中有人參軍,按照林葉交代下去的說法,他們便是軍戶。
軍戶之人,可分得一塊好地,可免交一部分錢糧,而且只要被選中,還會有十兩銀子的安家費。
又是十天過去,玉天子的車駕距離陽梓城還有數百里遠,林葉這邊已經招募到了超過五萬新兵。
還有大量的孤竹年輕人,從四面八方趕來。
城中的客棧都住滿了,連大街上都有不少露宿之人。
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撐著一把傘走在已濕漉漉的石板路上,往四周看著那些等待著報名的漢子們,他眼神有些複雜。
這些老百姓,以為從軍就可能一飛沖天,就可能平步青雲。
多少年輕男人是做著將軍夢從軍的,卻成了別人將軍路上的枯骨。
他走過大街,看到那些漢子們既是興奮又是緊張的樣子,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進了一條巷子,巷子口有個坐在那發呆的老嫗,抬起頭,用渾濁的眼睛看了看他,他沒理會,老嫗又低下頭來繼續發呆。
進到最裡邊一戶人家,院子裡的人見到他進門,全都起身行禮。
「大人!」
這漢子把傘遞給手下人,走到屋檐下站住,雨水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珠簾。
「要做事了。」
他開口說道。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有人激動起來,有人則表情猶豫。
「我知道你們怕了。」
中年男人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這深秋時節,竟是吹出了一股白霧,好像已到凜冬。
「其實我也有些怕。」
他說:「夜鷹做事,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大的麻煩。」
「鬼死了,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但最起碼,我們現在知道是誰殺了鬼。」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那幾個在看著他的人,每個人的眼神里都有些仇恨在,和懼怕混合在一起。
他說:「朱雀組,張死在雲州,軫死在冬泊,鬼死在這陽梓城。」
說到這,他看向站在他身側的幾個人。
「你們怕,是因為你們都猜到了,殺鬼的人是斗。」
斗,夜鷹營玄武組的第一人,正是隋輕去。
說話的男人,是朱雀組的首領......井。
他聲音很平靜的說道:「因為那是從來都沒有失手過的斗,他想殺的人,沒有一個能不被他所殺。」
「斗既然能殺鬼,也就知道朱雀組到了陽梓城,我們都清楚,他會把朱雀組翻出來殺乾淨。」
井說:「可是,這世上沒有人是神話。」
他站起身。
「如果有,那也只能是大將軍。」
他掃視眾人。
「天子的御駕還有大概四百里到陽梓,等天子駕臨的那天,就是我們動手的最好時機。」
站在他身邊的那個雄壯男人說道:「斗會想到的。」
他說完後看向井,井另外一側的年輕女子點頭道:「翼說的對,我們想到的,斗也會想到。」
她是朱雀組,星。
在井身邊,還有一個身材瘦削的老者,看起來大概已有六十歲上下。
他坐在台階上,抽著菸斗,之前一直安靜的聽著,此時抬頭看向井:「你和他一起共過事?」
說話的老者,是朱雀組的柳。
井點了點頭:「是。」
柳又嘬了一口菸斗,吐出一口濃濃的煙氣。
他說:「我也和曾和斗共過事,兩年多前,朱雀組裡我留守,你們出去做事了,玄武組出去辦事人手不夠,我過去幫忙......我見到了他的刀。」
井沉默。
是啊,他也見過斗的刀,那樣的刀,可能除了大將軍之外,沒有誰能擋得住吧。
柳嗓音沙啞的說道:「我們四個人,任何一個,都接不住一刀,除非我們在他出手之前出手,不給他拔刀的機會,可是......我所見到的刀,是兩年多以前了,現在那把刀......」
星搖頭:「我們找不到他,他卻能找到我們。」
代號為翼的壯漢說道:「我們是不是太把他當回事了?他是強,人人皆知他很強,可我們若是不夠強,大將軍也不會讓我們入朱雀。」
他看向井:「老大,四打一,我們有把握。」
「三打一。」
井忽然說了一句。
其他人全都看向他。
井深吸一口氣後,格外認真的說道:「他最近不會來找我們的,因為他算到了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天子駕臨的那天。」
他看向雨幕,似乎是想看到雨幕後邊的人。
「可那天,我們又必須出手,所以我需要你們三個擋住他。」
井臉上出現了歉疚。
他說:「我知道,這樣安排對你們很不公平,我最強,應該我去當斗才對,可正因為我最強,所以我去殺人也最合適。」
他的視線仿佛看透了雨幕。
「大將軍交代的事必須做好,所以我必須如此安排,如果......如果你們不幸遇難,我做完事後會去找斗,能殺他,我殺他再死,不能殺他,被他所殺,我們終究會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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