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痕 第三百零二章：晚安，前輩

    莫格利特愣了愣。

    雖然被人打斷了比試很不爽，但林秋的話卻讓他心頭一喜：「哦？看來你比艾麗莎那個懦夫好多了！」

    如果不是羊角面具擋著，他就能看到林秋十分不快的表情。事實上，相比艾麗莎，莫格利特更希望和林秋交手——在他聽說了林秋繼承了艾麗莎的劍後，他一度欣喜得輾轉難眠。在艾麗莎完成百年任務後，他本有足夠的時間去向對方再次起挑戰。

    可他沒有。

    在莫格利特眼中，曾經屢次拒絕他的艾麗莎是個懦夫，並且他一直致力於向周圍的人證明這一點，證明他才是貨真價實的最強劍士。然而在艾麗莎回來之後，他才開始考慮起另一個問題。

    萬一他又輸了怎麼辦？

    如果艾麗莎不使用刻印，用純粹的劍技擊敗了他，那麼他之前的生活不就成了笑話麼？莫格利特矛盾極了，一方面，他要告訴所有人艾麗莎的劍技言過其實，一方面，他又恐懼自己真的敗給對方。

    「如果我去挑戰艾麗莎，一定又會被那個懦夫拒絕的！」每當有人問起這個問題，他就用這個屢試不爽的藉口搪塞他們。其實他內心深處是知道的——他嫉妒艾麗莎。

    那時他年輕氣盛，每當他試圖告訴別人他劍術絕時，騎士團的其他人往往會一臉茫然地回答他：「莫格利特？不好意思，沒聽過這個名字。不過我聽過艾麗莎，她應該是最厲害的劍士了。」

    你們懂個屁！

    他粗鄙地怒罵那些人，而沒過多久，他就成了騎士團的笑柄。人人都知道騎士團來了一個整天自不量力地想要挑戰艾麗莎的劍士，他們會在茶餘飯後談論這件事，偶爾也會設下賭局，賭局並不是他和艾麗莎之間的輸贏，畢竟沒有人傻到會認為那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新人是艾麗莎的對手。他們賭自不量力的莫格利特能在艾麗莎手下撐幾招。

    答案是一招。

    當然，也有人說一招都沒撐下來。

    因為他當時被巨浪拍進海水裡之後就再也沒能爬起來過。加入騎士團之前，莫格利特摩拳擦掌打算大幹一番，他甚至做好一年成為領域，五年凱旋而歸的計劃。但他一切美好的願望都被艾麗莎毀了，那是他揮之不去的陰影。

    只要有艾麗莎在，那些在他看來愚不可及的騎士們就只會茫然地反問他：「莫格利特是誰？不過我們認識艾麗莎。」

    「放心吧，我不會使用刻印的！」面對眼前戴著羊角面具的少年，莫格利特的手有些抖——他既興奮又害怕，這是他腦補過無數次的畫面，只不過畫面中的對手從艾麗莎，變成了學會她劍技的年輕騎士。

    只要贏了這個少年，他就能繼續心安理得地說艾麗莎的劍術根本不值一提了，退而求其次有時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不過……這個小子的劍術應該比不上艾麗莎吧？他就算天分再高，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到達艾麗莎的程度吧？怎麼他握劍的姿勢好像很有壓迫感啊……

    諸如此類的問題不斷在莫格利特的心中涌動，讓他有些心神不寧。

    「不，請你務必使用刻印，把你最強的劍術揮出來。」對面的少年居然這樣的對他說：「畢竟你也不想留下什麼遺憾吧？」

    「凱莉，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在暗處圍觀的黑煙男小聲質問自家搭檔——他們都知道提爾-賽琉斯和艾麗莎之間的關係，凱莉方才的那段話，頗有些挑撥離間的嫌疑。他有些無法理解，這場戰鬥壓根沒什麼必要。

    他們都知道莫格利特不是艾麗莎的對手，這根本用不著提爾-賽琉斯去證明這一點。

    「你不覺得，莫格利特有點可憐嗎？這大概是他唯一的機會了。」凱莉簡單地回答道。

    莫格利特永遠在對所有人講述一個只有他自己相信的童話故事，也只可能在童話世界裡，他才能贏艾麗莎——「我只是好奇，如果他的夢做不下去了，會生些什麼呢？」

    ……

    「嘖，我開始有些欣賞你了。」莫格利特說道。他的刻印強大無比，配合他舉世無雙的劍技，無人可擋——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而那個劍技，也是他一直以來為艾麗莎準備的，他永遠記得當自己斬斷了巨浪時欣喜若狂的心情——「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唔……」

    按流程是不是要先感謝一tv或者劍術協會什麼的？又或者應該為了部落？林秋煞有介事地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他一直覺得等待敵人蓄力完畢是一件很蠢的事，然而現在他就做出了這種蠢到家的舉動。

    寬刃巨劍上，黑芒大甚。這一劍傾盡了莫格利特全身的刻痕力。不多時，那黑色的劍芒在他身後形成了一張猶如實質的鬼面。莫格利特喜歡在揮劍時大喊大叫，那吼聲震耳聵，下一刻，他身子向前一傾，他整個人都仿佛與那張牙舞爪的鬼面融為了一體。

    事實上，這已經違反了林秋許多原則。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智將來著，能用陷阱害死對手的時候他絕對不會衝上去砍對方一刀。而這次，他毅然放棄了麥卡麗絲這個強援。

    林秋右手握劍，魔紋處微光閃現，他又看到了黑線與白線交錯的世界，眼中的一切也都變成了慢動作。莫格利特的所有動作都被他盡收眼底，他等待對方「緩慢」地來到他的面前，幾乎與他同時出劍。

    「晚安，前輩。」林秋由衷地對眼前活在夢裡的級劍術高手說。

    黑芒消散，寬刃劍龜裂開來，最終碎成了數段，高高躍起的莫格利特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墜落下來。

    「撲通——」

    背後傳來落地的聲音。

    「你挑戰艾麗莎的結果大概就是這樣。」林秋收起劍，走向損壞的升降梯。

    「你小子……為什麼沒有砍下去？」自詡級劍術高手的莫格利特喝問道，他承認自己跟不上對方的度，但他還不至於看不清剛才生了什麼——如果不是對方故意偏斜了劍刃，他的下場大概會和那把寬刃劍差不了多少：「你這混蛋是在同情我麼？」

    「當然不是。」

    林秋背對著他揚了揚手：「因為那邊還有一個要找你索取精神損失費的人。」

    莫格利特平躺在地，他雙眼直視三樓的穹頂。不過他的視線很快就被一個漂亮女人擋住了——他誓自己不認識這個一臉慍怒的女人，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和她結了怨。

    「你就是莫格利特吧？」麥卡麗絲居高臨下地瞪著他，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

    凱莉-霍格不喜歡講故事，但她還是挑戰自我，用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語言給林秋講了一個第二劍士的故事。

    故事講得是一個劍士試圖騙過所有人，希望讓大夥相信他才是第一的事。

    林秋曾經聽人說過，最優秀的騙子，他們編造的謊言真實到連自己都相信了。而莫格利特則是另一個極端，他用前半生編了一個只有自己相信的謊言。

    現在連他自己都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