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炷香時間,靳其勝等人廢然而返。
假老王終究是逃了。
「我們去到老王的宅子,在床上發現他的屍體,妝檯前還有易容痕跡,看樣子有一天時間。」
「此人趁著老王近日喉嗓不適下手,好叫我等忽略他的嗓音變化,可謂處心積慮。」
靳鏢頭渾身惡寒:
「好在發現及時,過些日子鏢局設宴,會一些道上的朋友,若他在那時下毒...後果難以想像!」
蘆貴插話:
「既然如此,今晚放火豈非打草驚蛇?」
「這正是此人可怕之處。」
盧世來一陣後怕,朝趙榮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時放火,若抓不到真兇,必定讓鏢局上下更加緊張。屆時,以龍總鏢頭的謹慎性格,召集更多的江湖同道相商在所難免。」
「那時他再下毒,又當如何?」
「恐怕連衡山派都要因長瑞鏢局而受波及。」
盧世來見識不凡,眾人照著他的邏輯思考,一個個都因此人的瘋狂而心煩意亂。
今晚放火也屬挑釁。
若非趙榮,還真被他瞞天過海。
眼下局勢稍定,蒲逵當眾問出了一個大多數人都好奇的問題。
「榮兄弟,你讓盧鏢頭問他們月色,藏了什麼玄機?」
「那人聽了老周的話,怎得暴起發難?」
見眾人投來目光,趙榮長話短說。
「我聽到走水聲時正巧在街邊吃餛飩,當時烏雲掩月,天穹漆黑,我就著餛飩店家的油燈才堪堪看清餛飩餡料。」
「但天黑時間短,滅火時,烏雲已被夜風吹散了,加上今晚月圓,於是一片大亮。」
「若走水時老王真在剔豬毛,他在院落內肯定知道天暗,若是跑到倉庫附近放火,進入走廊屋內,無論天暗與否都要掌燈,也就難記清明暗。」
「龍副館主一直在屋內,她可以給一個模糊答案。但老王不行,因他一直在露天院內。」
「所以盧鏢頭問起那老王時,當時月色明媚,他才會毫不猶豫猜一個答案。」
「等到老周回憶說出天暗之時,此人便知自身已暴露。」
「不暴起發難製造混亂的話,等我們站定方位團團圍困,他便休想走脫。」
趙榮一番解釋,周圍人一個個恍然大悟。
蒲逵與蘆貴連贊幾聲「妙」!
靳鏢頭走到近前,「榮兄弟,今夜守備鏢局你是頭功,待總鏢頭從永州府回返,必承你恩情。」
「我既是鏢局一份子,出力乃分內之事。」
趙榮忙擺手,「鏢頭的話見外了。」
靳鏢頭道了一聲「好」,又夸盧世來有識人之明。
周圍人看向趙榮都變得不同。
經此一夜,這少年將不再是剛加入鏢局的小透明。
長瑞鏢局上下傳達的善意趙榮欣然領受,今日又聽到盧世來與龍萍的對話,幾乎可以肯定,這位衡山外門弟子會將自己介紹給他的恩師,當下衡山派最有權勢的人物。
雖說劉三爺晚年不祥,但那估計是七八年後的事情。
他本該高興的。
但一來假老王與那匪徒有關聯,自己扯到長瑞鏢局事件中,後面大概率還要和這些危險的傢伙打交道。
二來又被未知高手盯上,不明對方用意。
三來練功陷入瓶頸,短期恐難有大的提升。
正所謂奔走江湖,命如紙薄。
趙榮有著濃濃的危機感。
他不由看向盧世來,真希望這貨早點給自己牽頭,得到劉三爺指點武學竅門,再學幾手迴風落雁劍。
那樣一來,碰見這些有業藝的敵手,就能有一戰之力。
入夜飛清景,凌晨積素光。駟星初皙皙,葭菼復蒼蒼。
夜深回城西趙家塢,臨走時盧世來還在關心他的傷勢,讓幾位鏢師相送,極為熟稔的蒲逵自是其中一員。
幾位不熟悉的鏢師趁機與趙榮熟絡,一路閒話。
從今夜老王的刀法談到了之前的綠林劫鏢匪人。
「衡州府到應天府的鏢走了幾十趟,至今未有紕繆。臨州、九江、徽州三府之地雖有不少豪強人物,但總鏢頭人頭熟,手面寬,加之長瑞受衡山派照拂,一路上黑白兩道的朋友多半賞臉。」
「卻不知從哪裡殺出一幫狠人,在鄱陽湖一帶殺我鏢局十幾口,如今還上門挑釁,當真欺人太甚!」
「豈止如此?」
「隨行的幾名衡山弟子也都身首異處。」
「」
連衡山弟子也死了?
鏢局對此事隱晦,趙榮第一次得知內情。
「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在江湖上頗有威名。如今對方有恃無恐,殺上門來,此事相當棘手。」
他思忖著,又稍稍打聽丟了什麼鏢貨?
幾位鏢師將趙榮看做自家人,坦言道:「委託走鏢的是應天府一位大藥商,鏢貨乃是人參、伏苓、靈芝、鹿茸之類的珍貴藥材。」
「總鏢頭回返在即,這次永州府那邊必然會來一幫江湖朋友助拳。」
「沒錯!」
「總要叫劫鏢的匪徒嘗到苦頭。」
把趙榮送回趙家塢,蒲逵又留下幾貼傷藥,外用內服。趙榮有傷在身,這幾日不用述職,鏢師們都叫他好生歇息。
當夜,他輾轉反側,思前想後,許久才入夢。
天色四更星斗轉,疏簾漸透輕寒。秋深溪淨水潺潺。月瀟瀟,隱隱下西山。
百里雁城寒色遠,潭水深處泊孤舟。
微冷的湖風吹散睡意,船夫頭戴斗笠、身著麻色草皮蓑衣,他立身船頭,手握著槳,不停撥動。
船身在水面上滑行著,發出微微的漣漪聲和悠揚的櫓聲。
舟棚外坐著兩人,各帶著詭異之色打量著棚內盤坐在藥爐前的狼狽年輕人。
這人二十多歲,此時面白如紙,氣息急促,不時發出一陣咳嗽。
「史師兄,怎落得如此地步。」
「長瑞鏢局多是莽漢,論起業藝,誰能將你打傷至此?」
「連師父都誇讚師兄的易容術,我等餵毒啞了那廚子的喉嗓,哪裡留下破綻了嗎?」
蒼白青年冷哼一聲,他先倒出一碗湯藥喝下,隨即道:
「鏢局內伏有高手,我一時不察,被偷襲挨了一掌。」
「那人掌力不俗,內勁浩大剛猛,若是正面拼鬥,想來也是難纏角色。」
史師兄皺著眉頭回憶:
「我與他對掌時,他的表情多有變化,興許認出了我的身份。」
「他負劍在側,以此人內力,當有一手不俗的劍法。但他一劍未出,定是擔心被我看破劍術來歷,塗惹麻煩。所以不惜受傷,合掌與我對攻全拼內力。」
「哼,他倒是懂得自保。」
「這麼說來,倒不像是衡山本派高手,多半是到鏢局助拳的。」
灰衣三角眼青年說完看向另外一位個子稍矮的青年:
「麻玉陽師弟,你怎麼看?」
「戴師兄,前段日子我在衡陽城中撞見魔教妖人,不幸受傷,郭其昌師弟更是被人用石灰迷眼殺了,至今不知是何人所為。」
「師父派史師兄前來主持大局,沒成想意外碰見高手,單靠海沙幫那些人終難成事。」
「眼下關口,還是讓師父再派好手前來,以免影響大局。」
三角眼點頭,又看向大師兄史憲英。
「就這麼辦吧。」
史憲英又氣惱道:「我被剛猛勁力所傷,沒兩個月回不到巔峰,暫把計劃往後拖延。」
「叫人去應天府擘劃,讓長瑞鏢局再保一次鏢。」
「我倒要瞧瞧...」
「他們有沒有膽子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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