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和西門野最近這一段時間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六合縣令的出缺上面。一筆閣 www.yibige.com陸謙動用家裡的資源在吏部衙門活動,西門野幫他獻計獻策,從眼下的形勢看,一切順利,如果不出意外,陸謙補這個缺應該沒有多大的障礙。
陸謙正在慶幸自己蹉跎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迎來了大展宏圖的機會,內心很躊躇滿志呢!萬萬沒料到,在這個當口,陸錚忽然帶來了這樣的消息。
秦王親自下江南來了?
因為先帝整肅江南,打壓江南權閥的原因,這麼多年江南權閥對皇族的一舉一動都非常的敏感。
秦王剛剛被封為五珠親王,突然到江南肯定不是好事,陸謙心中遽然緊張起來。他想多問一下詳情,可是礙於面子,不好開口。
而對陸錚來說,很多話他不願意和陸謙細說,因為陸謙不能成事,就算在陸家,他名為二老爺,其實做不得什麼主。
父子之間的氛圍再一次變得尷尬,陸謙心中憂心六合出缺的變數,情緒有些不高,再加上,他和陸錚也的確無話可說,便擺擺手道:
「去吧,老爺子今天身體染恙,別說太多話!」他頓了頓,又道:「回到家裡多住幾天,凡事要先沉住氣,而後才可以徐徐圖之!」
陸錚從陸謙房出來,然後去陸善長的住所。
興許是年紀大的原因,陸善長現在是獨居,一個人占據獨立的院落,雖然其地位在陸家至高無上,可是其居所卻總給人一種冷清感。
這幾天,他更是因為偶感風寒,好幾天沒有去衙門,晨昏定省的規矩也免了,倘若不是陸錚的身份特殊,奴才們可不敢打攪老太爺休息。
陸善長的精神狀態果然不好,臉色發白,看上去比以前瘦了很多,頭上的銀絲黯淡無光,他仰躺在椅子上,看到陸錚進門,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
陸錚規規矩矩上前行禮,道:「陸錚見過祖父!」
「嗯!辛苦了!」陸善長點點頭:「身子染了恙,心中便想著去日無多,人頓生悲觀。哎,不知不覺便是一生蹉跎,陸家在我的手上不斷的衰落,到今日江南權閥不過徒有其名罷了。
對不起列祖列宗啊,無顏在地下見列祖列宗嘍!」
陸錚站起身來,道:「祖父覺得無顏,便暫時別去,再活個二十年,爭取扭轉乾坤。興亡之事誰也說不好,有道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陸家否極泰來興許指日可待呢!」
陸善長愣了一下,笑容瞬間變得燦爛,最後忍不住「哈」一聲大笑起來,整個人的精神都似乎因此變好了。
「祖父老了,以後要靠你們年輕一輩了,對了,這一次鄉試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吧?」陸善長道。
陸錚道:「不好說,我是竭盡所能,可是變數時時存在,比如,剛剛收到消息,說秦王殿下不日將到江南,我心中盤算,不知道這位殿下次來究竟是福是禍?」
陸善長眉頭一挑,嘴唇掀動,卻欲言又止,過了好大一會兒,他道:「聽說聶永大人進京已經成了定局?」
陸錚道:「是的,聶大人在江南五年,得到了進京的機會便再也無可遏制,對此我也無能為力!」
「人各有志,不可強求!站在我大康的角度,江南畢竟太小。大家都說江南出才子,其實更多的是江南人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
江南太富庶,才子出寒門,錚兒你的資質放眼江南已然算得上一等一的存在,然而一山更比一山高,強中更有強中手,將來進京之後,你的路該如何走,你自己當仔細斟酌……」陸善長語重心長的道。
他這些話倘若是一般人很難明白,可是陸錚兩世為人,人生閱歷豐富,自然能領悟很多。
陸錚從來都知道自己所為的「才」根本算不得什麼,走才子路線不能持久。大康朝兆億人口,人才俊傑不知有多少,陸錚從來不敢把自己放在最前面。
陸錚博名,讀,都是為了功名,為了科舉,為了給自己贏得平台,僅此而已。對這一點他非常的清醒。
實際上,陸錚自從掌握了江南的眾多資源之後,甚至對解元的追求都不那麼迫切了。因為古往今來,科舉高手不知多少,但是成大事,有作為的人並非一定要是科舉超人。
就如同在現代社會,高學歷的人肯定都是社會精英,但是最頂尖的精英並非都是出自高考狀元一個道理。
一念及此,陸錚心中忽然覺得輕鬆,秦王此來江南,陸錚忽然覺得和自己的關係其實很小,金陵有六部衙門,五軍都督府,都察院,國子監,另外還有總督,大都督,單單二以上的大員就超過十指之數。
陸錚在江南算個什麼?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小角色而已,就算他手中掌握了不少的實力,可是這些實力都是隱秘存在的,根本不為外人所知。
秦王要來,代表的是皇族,代表的是天子,這些高管貴人,權閥豪門應該要被陸錚緊張得多,陸錚犯的著為了這件事頭疼麼?
陸錚的思緒豁然開朗,道:「祖父,秦王可能要揭江南科考的蓋子,我想把這個消息給放出去。
咱們畢竟生在江南,長在江南,關鍵時候,還是要為江南著想。」
陸善長眯眼盯著陸錚,點頭道:「這些事情你去辦吧,對了,記得在家裡多住幾天,鄉試剛過,肯定會有不少才子慕名前來拜訪。你倘若不在江寧,陸家門楣上未免不太好看。
你在江寧的宅子都是我親自安排的,你平日行事也儘管便宜著來,洪全沒了,家裡大管家的缺兒一直空著,你斟酌一下,選定一位管家的人選吧?」
「祖父,這……」陸錚十分吃驚,陸家大管家的人選由他來定,陸謙這個便宜老爹會怎麼想?
除了陸謙之外,還有三叔陸琛以及四叔陸誠,他們能服氣?老頭子這是想著趕鴨子上架,讓自己主導陸家的事情麼?
陸錚暗暗搖頭,心中忽然有領悟,道:「祖父放心,這件事我會稟報父親,他老人家肯定會給一些建議呢!」
……
秦王下江南的消息在金陵各界漸漸傳開,金陵立刻引起了轟動。
有小道消息傳說南朝廷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戴庸給朝廷上摺子,摺子中儘是稟告江南秋闈的種種亂象,這個摺子被轉到了秦王手中,秦王此行江南,是要大力徹查秋闈科考舞弊呢!
眼下剛剛科考結束,卷子糊名封存,還來不及批閱,便傳出這樣的消息,整個江南都瞬間緊張起來。
尤其是對這一次參與科考的學子來說,機會來之不易,倘若因為所謂的科考舞弊案便將這一次科考成績全部作廢,對所有的考生來說都是莫大的損失。
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江南一夜之間便不安分了,秦王的黃船進入江南之後,在六合河谷碼頭登岸。
這一天江南文武百官齊聚六合,在河谷碼頭拜見秦王殿下。陸善長也在人群中,除了陸善長之外,阮敬年,顧天養等等都在。
鄉試的主考國子監祭酒郭頌和副主考翰林院翰林龐棣兩人站在一起,另外還有直隸總督兼南府軍大都督詹天啟則站在最靠前的位置。
江南不同於其他的行省,這裡是南朝廷所在地,官員眾多,排場驚人,秦王的黃船靠岸之後,他一襲正裝冕服下船,船下恭候多時的百官齊齊跪下,道:
「微臣參見秦王千歲!」
秦王身材魁梧,俯瞰眾人,輕輕抬手道:「都起來吧,我早就傳了話,讓你們不要搞排場,你們硬是不聽!嘿,你瞅瞅眼下這場面,這倘若傳到京城去,不知要惹出多少流言蜚語呢!」
百官慢慢站起身來,都齊齊低頭不說話,這個時候氣氛微妙,誰也不想第一個跳出來。
江南各方勢力雲集,偏偏秦王在這一邊並無勢力,所以在場的人雖然多,和秦王貼心的人卻幾乎沒有。
在眾人的簇擁下,秦王從黃船上下來,一眾官員才齊齊湊過來將他簇擁在中間。能在這等時候站在秦王身邊的需二以上級的官員,顧天養便在其中。
國子監祭酒郭頌湊過來,拜倒道:「殿下,微臣聽聞有人給朝廷上摺子,稱所謂江南科考舞弊成風,微臣乃江南鄉試主考郭頌,今日特將副主考龐棣以及其他負責鄉試科考的各級官員齊齊都叫了過來,懇求王爺明察!」
郭頌頓了頓,道:「眼下鄉試剛剛結束,考生的試卷糊命之後入庫,下官一直沒敢開啟,王爺親臨了,懇請王爺主持大局。」
郭頌忽然說出這一席話,引起一片譁然,大家都知道郭頌的性子,眼裡揉不得沙子,沒想到他的性子這麼直,秦王剛剛下船,風塵未洗,郭頌竟然就把事情放在了檯面上,這是要讓王爺下不了台麼?
秦王微微含笑,他的身材魁梧,儀態高貴,面對郭頌的突然出招,他不慌不忙,淡淡的道:
「郭大人辛苦,江南的科考的事情的確有人上摺子,怎麼了?一個摺子到我手上轉一圈,我到了江南便難有立錐之地麼?
難不成就江南真就是大康以外的獨立王國,針插不進,水潑不進,我堂堂五珠親王奉皇命而來,爾等是故意要讓我下不了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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