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此言一出,周圍幾人盡皆一愣。燃字閣http://m.wenzigu.com
倒不是說不願帶上杜荷一起南下,而是杜荷身為尚乘奉御,肩負宿衛皇宮之責,他若是南下,麾下一旅禁衛交由誰來統御
勛貴子弟番上宿衛,乃是歷來的規矩,換了別人皇帝陛下也信不過,焉能將自己臥榻之側交由自己不信任之人尤其是眼下皇權與關隴勢力針鋒相對,這等關口似杜荷這等功勳之後斷然不可無辜缺勤。
房俊沒領會杜荷的忌憚提防,蹙眉疑惑道:「一起南下自然無妨,只是杜兄身負重任,來時可曾向陛下告假,以便宮中禁衛安排旁人接替杜兄之職責」
杜荷囁嚅幾聲,知道自己魯莽了。
他本是臨時心血來潮,何曾知會過李二陛下如果自作主張隨同南下,導致宮中戍衛混亂,那可是形同死罪。可若是不去江南,這一路上又唯恐房俊對自家娘子下手,這小子文采非凡才氣縱橫,最是能夠打動自家娘子這般矜持清高的女子芳心,萬一逮個機會做下那等越軌之事……
杜荷越想越怕,只得硬著頭皮道:「宮中戍衛,不過是點卯應付而已,當真有事發生,自有『百騎司』嚴守宮禁,吾等紈絝子弟又能有什麼用呢吾等戍衛皇宮,五日一輪,即便南下一兩月,也不過是缺任幾次,誤不得大事。」
房俊無語。
功勳子弟番上乃是高祖皇帝定下來的規矩,更是軍中成例,豈能由得你說來就來、說不來就不來
魏王李泰也緊蹙沒有,瞅了杜荷一眼,沉聲道:「茲事體大,焉能隨意決斷若是當真意欲南下,大可以向父皇告假得到允准之後,再乘坐快船追上來,萬不可自作主張。」
因為城陽公主就在身側,所以李泰算是留了餘地,否則以他的性子,怕不是就要破口大罵。
你當番上戍衛是兒戲呢
城陽公主卻早已經變了臉色。
所謂夫妻同心,雖然他們這對兒夫妻算不得貼心貼肺,但是共同生活在一起自然比旁人更加了解彼此的性格,對於彼此的心意也更有默契。之前杜荷表現出來的對於房俊的厭惡、疏遠那可是實打實的,雖然如今在太子勸說之下有所轉變,卻也絕無可能願意同乘一船、遊覽千里。
分明就是害怕自己與房俊接觸太多,日久生情……
簡直是個混賬,心思齷蹉,將自己當成什麼人了
城陽公主又羞又惱,俏臉上泛起一抹紅暈,盯著杜荷冷聲道:「堂堂七尺男兒,自當肩負職責,報效君王,豈能玩物喪志,好逸惡勞不經告假便擅離職守乃是死罪,本宮還不想變成寡婦,這便與你回府,不往江南便是。」
旁人不懂這夫妻兩人何以忽然起了爭執,不好貿然插嘴,但心裡大多埋怨杜荷多事。
也老大不小的了,怎地這般任性妄為
看向杜荷的眼神便難免含著輕蔑與不滿……
杜荷自然感受得到眾人的不滿,更因為城陽公主的惱火而顯得有些憋屈,老子豈是不知深淺恣意妄為之輩可擅離職守固然是大罪,但比起有可能遭受到的恥辱,那完全沒有可比性啊!
頭可斷血可流,自己老婆偷人卻萬萬不行!
挺起胸膛,梗著脖子,杜荷一臉堅定:「殿下這說得是哪裡話你從小嬌生慣養,平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此番卻貿然南下萬里,為夫豈能放心江南固然風物宜人,卻也多得是煙瘴橫行之地,便是陛下當真治我擅離職守之罪,亦要守護在殿下身邊,不使得殿下受到一絲半點的意外。」
城陽公主氣得臉兒通紅,咬著銀牙說不出話來。
到底還是魏王李泰心思靈動,對於這隊夫妻之間的感情問題也比旁人更為了解,此刻覺得杜荷的反應有些不合常理,在看到城陽公主滿腹怒氣卻有不知如何發泄的模樣,心裡頓時一動……
瞅了瞅城陽公主,又瞅了瞅房俊,再瞅了瞅長樂公主,魏王殿下心裡有些惱火。
房俊這個棒槌,難道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專門喜歡對自己的妻姐、妻妹下手
長樂也就罷了,畢竟已經和離,算是未曾婚配,折在房俊手裡也無可奈何,可絕不能再將城陽也給搭進去……
想了想,便說道:「難得杜二郎有這等心思,看著你們夫妻恩愛難捨難分,本王身為兄長自是感到欣慰,這樣吧,稍後本王修書一封呈遞給父皇,陳情懇請,請父皇允准杜二郎隨行南下,即便父皇有什麼處罰,本王一力擔之。」
晉陽公主年紀小,再是聰慧也不可能看透這其中的緣由,心裡自然願意見到自家姐姐夫妻恩愛和睦,見到李泰願意給杜荷擔保,便攥著白嫩的粉拳贊了一聲:「皇兄威武!」
李泰瞅著她,擠出一抹苦笑。
威武個頭啊,戍衛皇宮的武官卻擅離職守,這是什麼樣的大罪縱然父皇予以理解,但是規矩軍法放在那裡呢,自己說的輕巧,事後的處罰必然輕不了。
想想就覺得冤,可誰叫自己是兄長呢
一個個的,都不省心啊……
杜荷長長鬆了口氣,抱拳施禮道:「多謝殿下維護!不過殿下放心,縱然陛下有任何責罰,微臣回來之後一力承擔,絕不牽累殿下。」
李泰冷哼一聲:「自己說的話,自己最好記得!」
一甩手走進船艙,自去寫奏疏去了。
這邊房俊帶著習君買了解了各艘船的性能,將四位公主安排在最中間那艘戰船上,自己則與魏王李泰、杜荷乘坐旗艦。
雖然心裡憧憬著能夠與長樂公主共乘一船,長路漫漫或許就能有私下相處的機會,不過他也懂得輕重,被高陽和晉陽查覺倒還無妨,可萬一被城陽公主看出些什麼不妥來,將來再傳揚出去,那可就鬧大發了。
雖然城陽公主看上去並非那等長舌婦,卻也不得不防……
等到隨行器物盡皆運輸上船,房俊便下令。潔白的船帆升起一半,系在碼頭上的纜繩解開,沉重的鐵錨從河底提起,戰船緩緩。
這種戰船是內河船,水師當中配置極少,平素僅供水師巡邏長江以及吳淞江等內河水道之用,雖然是尖底,卻也不如海船那般角度明顯,故而吃水不深,不然河道太淺,搞不好就容易擱淺。
好在每艘戰船都裝載了一些自鑄造局運來的火器軍械,再加上三百餘兵卒、禁衛均分在三條船上,載重增加使得船體平穩,只要非是遭遇大風大浪,航行起來很是舒適,且船速極快,非是一般商船能夠相比。
船隊由房家灣碼頭,沿著灞水順流而下向東而去,到了藍田附近折而向北,等同於繞著長安城的城牆而行,過了灞橋拐了一個彎,船隊便進入浩蕩的渭水,再一次轉向,向東而行。
沒過多久,前方河道陡然出現一處轉彎,水流湍急,卻是另一條大河自北方攜帶著渾濁泛黃的河水奔涌而來,在此交匯。
渭水清澈,涇水渾濁,交匯之處半清半濁,涇渭分明。
由於剛剛不久,尚未出關中地界,所以房俊、李泰、杜荷等人並未回到旗艦,而是逗留在幾位公主所在的船上,待到出了潼關,進入黃河,用過午膳之後再返回旗艦。
晉陽公主雖然到過關中不少地方,但到底年紀小,首次乘船離開長安,顯得很是興奮,站在舷窗旁看著外頭不斷變換的景色興致勃勃,此刻見到「涇渭分明」的奇觀,更是忍不住驚嘆:「涇以渭濁,湜湜其沚……當真神奇啊!」
雖說涇渭交匯之處距離長安不遠,但其餘幾位公主也不曾到過此處,聞言紛紛走過去向外眺望,嘖嘖稱奇。
房俊也負手站在幾位公主身後,看著外頭清濁兩股河水匯流一處,涇渭分明,卻不禁有些黯然神往。
誰能想得到,如今的涇水濁、渭水清,到了千年之後滄海桑田,卻又變成了涇水清、渭水濁
星移斗轉,時移世易,這天地間每時每刻都在不停的變化著,從未有一層不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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