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夢這麼逼真,把現實那一邊當成夢不就行了?
聽到這句話,雪落君忽然有些失神。
從雲中子,到雲中鶴,再到雲中君,甚至是彩雲子,再到雲中豹,最後到她……一段段熟悉的記憶在腦海中重演,仿佛自己經歷過一般。
恍惚間,經歷了一場場夢境,而現在的自己,將來會不會也是別人的一場夢?
她唯一堅定的東西,就是這些夢都在聚焦同一個人,最終被同一個人所終結
陸涯。
憊懶逍遙,不可一世。
雪落君怔怔望著陸涯,那披掛著霜白雪霰的睫毛微微顫動,仿佛看到了比深淵更加寒冷的黑暗地帶。
被書院九弟子帝江賦予了雲中豹的力量後,雪落君更加迷茫了。
她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與陸涯交手最多次還活著的人。
越是了解陸涯這個人,她就越發覺得此人遙不可及,宛如隔著一整個宇宙,甚至是整個混沌。
還沒與陸涯動手,她已經明白,自己會同前任一樣,死在這個男人手上,如同在這個男人手上重生。
她知道自己還有上線,就算她死了,記憶也會被人繼承,但莫名的,這一次,她產生了惜命的情緒。
她想活著看到最後,要死也要最後死。
「好一個莊周夢蝶。」
這樣說著,雪落君隔空取來一杯清酒,一飲而盡。
結果嗆得滿臉通紅……
宛如雪地上的晚霞。
她不會喝酒。
同時,酒也有問題。
陸涯看了眼酒,又抬頭看了眼穹頂,笑道:
「我喝的酒,吃的菜,喝的湯……對常人無毒,但對天外之軀來說,融合在一起會有強烈的封靈效果。」
「如果你們以為我的力量來自天外,配合邢天閣的天斧雷劫,這是你殺我的最好機會。」
「我猜,這也是天裁院答應讓我來的條件,這樣的好機會,你不把握住嗎?」
一臉嗆紅驟然消散,雪落君恢復冰冷的神色。
她慶幸自己沒動手,原來陸涯早就看出來了。
「還會有更好機會的。」
她平靜道。
陸涯笑笑,不禁嘆道:
「你們這一脈,不管換了誰,穩重基因永不變,還記得雲中子氣勢洶洶的當眾仙解,轉頭跑出八百里外……真是叫人懷念的歲月。」
想了想,也才一年不到,陸涯啞然失笑。
「還有,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雲中鶴,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如他那般穩健的人最後是怎麼死的。」
雪落君滿足了陸涯的好奇心。
「你殺我師尊雲中君時,師兄正在旁邊,被師尊奪舍了身體。」
陸涯扼腕嘆息。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位彩雲子應該也是你們這一脈的分枝吧?」
雪落君微微蹙眉。
「彩雲子前輩已經上萬年沒有與師尊聯繫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陸涯若有所思,半天吱了聲:
「因為他名字里有個雲。」
雪落君:
「……」
……
半個時辰後,陸涯吃飽喝足,酒至半酣,其餘六位聖裁決使才姍姍來遲。
六人見到陸涯還活著,雪落君也還活著,頓時沉著六張老臉,很是不悅。
首裁天平真人,是一個左右臉型極其對稱的老者。
因為臉太對稱,看起來非常的公平、嚴正,不自覺的產生莊嚴的仰視感,但同時,又有種非人般的詭異恐怖。
見到陸涯,天平真人老臉陰沉,略一抱拳。
「老朽道之裁決天平真人,久仰陸城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身後幾位聖裁決使同樣板著臉,一一抱拳。
「劍之裁決,春崖子。」
「符之裁決,鏽跡子。」
「獸之裁決,靜觀真人。」
「木之裁決,光薔子。」
「體之裁決,渾元真人。」
「魂之裁決,雪落君。」
陸涯迷迷糊糊看了眼七人,穿著統一的黑袍大氅,板著統一的老臉,感覺很壓抑。
「不必拘禮,我好夢中殺人,清醒時候從不傷人。」
七人驀的一哆嗦,立馬有人道:
「那就少喝點。」
甚至有人掏出了丹藥。
「是酒三分毒,這是醒酒丹,你試試。」
天平真人冷眼看著二人,這才收斂了。
這一場宴會,其實專門為陸涯設計的。
仙庭本部曾經有三大鎮庭利器
七神印維持的護庭大陣。
由聖女引動的神聖雷劫。
由天裁院召喚的刑天斧。
七神印,在三千年前的誅冥之戰中,被七冥神盜走,至今沒有補充。
聖女如今身體有恙,強行引動神聖雷劫會反噬自身。
如今的仙庭本部,只剩下刑天斧這一無敵的威懾力!
刑天斧力量最強的打擊位置,正是在邢天閣天裁院!
這需要七位聖裁決使的通力配合,才能施展。
雪落君比其餘六人加起來還強,沒有她起手,六人無法啟動刑天斧,只能暫時與陸涯虛與委蛇。
雪落君一旦起手,六人可立即跟進,結合全席餐對天外之力的克制,縱使陸涯再強也難逃一死。
可惜,雪落君沒有動手。
六人不好猜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六人之外,一起前來參會的還有項星子和李無邪。
二人目前的身份是聖裁決使的後補。
戰爭時期,如果某位聖裁決使傷亡,二人立即補位,與其餘人啟動刑天斧。
見到陸涯,李無邪只點頭示禮,並沒有多說什麼。
他比誰都清楚陸涯的力量和性格,自然不會傻到去干擾陸涯的選擇。
項星子卻朝陸涯作揖,沉著臉道:
「我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你曾留我一命,我變提醒你,你扛不住刑天斧的……離開這裡,管住柳玄夜,莫讓整個仙界血流成河。」
陸涯明白,項星子並非真的感恩。
這是七裁決的備用戰術,如果雪落君沒有動手,天裁院就只能口頭威懾了。
管住柳玄夜可還行!
陸涯笑道:
「我老婆太漂亮了,管不住。」
項星子失望的搖頭。
「想不到如你這般的強者,還貪戀女色,背棄人類,與幽冥苟和,你若離開柳玄夜,皇城內的公主、名門之女、天驕仙子任你挑選,何必執著一人?」
陸涯懶得多解釋什麼,只道:
「我的快樂你無法想像。」
項星子:
「……」
皇庭這邊並不知曉天裁院的計劃,依舊推杯換盞,歌舞昇平,甚至連李無邪也因為與陸涯相熟,不知道此事。
但雪落君沒動手,宴會也失去了意義。
七聖裁很快撤去宴會,開始組織第十次誅冥之戰的布防會議。
項星子走到會議中央,代表天裁院,先公布了一個簡單的計劃雛形。
以此拋磚引玉,再由眾人複議,補充,調整細節。
這項計劃的核心,是吸取三千年前被盜取七神印的教訓,利用七神柱的取代七神印,重新撐起護庭大陣,保障整個仙庭大陸的絕對安全。
實際上,十個月前,在陸涯封天的三日後,當時的仙庭就預測可能會發生第十次誅冥之戰,隨即向神界申請通神柱的使用權限,從而開啟
七柱護庭大陣!
七神柱是撐起三界結構的至尊力量,隔絕一切空間系法術,沒有任何強行突入的可能。
七柱護庭大陣有七個入口。
仙庭對七個港口嚴加管控,包括陸涯和柳玄夜入關時,都接受了極其嚴格的靈檢。
除此之外,一旦發現有外力進攻七個港口,七神柱會發動逆螺旋抽取之力,強行抽取入侵者的靈力。
「這是仙庭大陸歷史上最嚴格的護庭大陣,尤其是阻隔了空間系仙法,就連普通神明也不可能強突進來。」
項星子不無自豪道。
至於放陸涯進來,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天裁院推測七大港口攔不住陸涯的力量,與其讓陸涯在外面強突,乾脆放進來,用刑天斧對付他。
接下來,項星子分析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
「仙庭主要的防衛力量有三支。」
「第一,皇庭的神獸隊,這是訓練有素、征戰多年的高階戰鬥神獸,如今擁有仙帝級力量一萬四千餘,仙皇級力量三十二,其中主體是神獸。」
「第二,天裁院護裁隊,目前裝備了高階變形偃甲,擁有仙帝級力量八千餘,仙皇級力量一百零八,若敵人突入,還能啟動天裁院的刑天斧。」
「第三,最強的防禦力量是七柱護庭大陣,七神柱是三界宇宙的根基,雖然護庭大陣只能借用很小一部分力量,但對仙冥來說足以毀天滅地。」
「與仙庭的防禦力量相比,敵人的力量雖然也有三支,但實力相差太遠了。」
「第一,使徒與幽冥,可調動的仙帝級力量三百餘,仙皇級力量十六人,單體戰鬥力頗強。」
「第二,仙尾,可調動的仙帝級力量兩千餘,仙皇級力量三十八,其中,主要以未開靈智的靈獸為主,單體戰鬥力一般,但要警惕四聖獸的合體仙法。」
「第三,七冥神四人,分別是卍魂印柳玄夜,卍獸印星鸞,卍天印荒野帝,卍體印張二狗。」
「四人的核心是柳玄夜,目前已經被控制在華月宮,一旦離開華月宮,她會遭受護庭雷劫的打擊這是護庭大陣的自動控制,不會受幻術影響,單以柳玄夜的修為,不可能扛得住雷劫。」
「星鸞是其中力量最強的一個,曾經儲存了七冥神的大部分力量,近日又在歸墟谷吞噬了大量神獸,可能擁有下位神的力量,尚不足以突破護庭大陣。」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關鍵人物,使徒四大祭司之一宮幼溪,此人有著當年王鹿非空間法術。」
一提到王鹿非的空間法術,大廳里一片譁然。
當年,七冥神正是靠這一法術暗中突破了護庭大陣,潛入到當年的聖皇宮,盜取了七神印。
項星子忙解釋道:
「但諸位請放心,就算王鹿非本人,也不可能再突破七柱護庭大陣,更別提宮幼溪的力量。」
「目前來看,我們最大的優勢,是將柳玄夜軟禁在華月宮。」
「任何時候,她的幻術都是最頭疼的,包括三千年前那次事件,仙庭最大的失策就是在幻術方面防禦不足。」
「這一次,有雪落君前輩的魂術防禦,結合七柱護陣雷劫,可以說,完全控制住了柳玄夜。」
聖皇醉醉醺醺地反問:
「真的完全麼?」
顯然,他沒有真醉,還把矛頭指向了這場戰爭的最大不確定因素陸涯。
有陸涯在,誰敢說完全控制了柳玄夜?
項星子心領神會,盯著陸涯道:
「當然,陸城主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與此同時,書院至少有六位弟子待命中,就算陸城主不給仙庭面子,也會給書院一個面子,陸城主,你覺得呢?」
宴會撤去後,陸涯依舊握著酒壺,沒計較項星子話語中淡淡的威脅,抿了口小酒道:
「面子不值錢,你們想要多少有多少。」
一旁,軒轅華月因為與陸涯走的近,被天裁院排擠的厲害,很多事情還沒接到通知。
「我們具體怎麼布防的?」
項星子道:
「由於有七柱大陣護庭,我們的力量均分成七份,分別布置在七個港口,就算敵人集中全部力量攻打某個入口,我們依然有數量優勢,更別提一旦進入消耗戰,七神柱的抽靈效果就出來了,敵人只會被一步步拖死。」
陸涯點點頭,看了眼七柱護庭大陣。
發現這玩意還真的利用了七神柱的力量,布置了完美的防禦,一個命門都沒有,估計荒野帝來了,也得吃閉門羹,至於星鸞,想靠力量強突也是以卵擊石。
除了自己出手沒有任何突入的可能!
他不得不為七冥神捏了把汗……
不過,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確實,除了我出手幫忙外,七冥神沒有任何突入仙庭大陸的可能,但你們有沒有想過?假如我老婆從內部瓦解你們,一個人就把你們全突突了呢?」
話音未落,天裁院裡發出鬨堂笑聲。
「夫人只有仙帝修為,只要她的幻術被雪聖裁克制,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能贏她。」
「更別提夫人還有孕在身呢!」
「陸城主,您喝太多了……」
話音未落,空曠的鐘聲自天穹落下。
鐺
鐺
鐺
眾人驀的抬頭,忽有人大喊:
「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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