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頓飯,吃得溫故是坐立不安的,時不時的偷瞄趙無憂的臉色。可趙無憂的臉上卻瞧不出任何的神色,這般的淡然自若,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溫故想著,大概是自己多心了,素兮約莫也沒跟趙無憂說什麼。
趙無憂又豈會不知這溫故的心思,吃著飯默默的思慮著接下來的事情。
於是乎溫故只能找了話茬,「我跟著李毅去了一趟,那赫峰神志不清,可見中毒不淺。我當初給的藥量很重,是故到了現在,我也沒辦法解開。」
「那便不解開吧!」趙無憂笑了笑,「狂殺人,即便痊癒了也不能再領軍打仗,是故這樣的人當不得荒瀾的將軍,也沒辦法再執掌三軍。即便是最後的受益者,也是無用了。」
溫故點點頭,「素兮這次辦得漂亮。」
趙無憂輕笑,「她出身江湖,那一套口技不是誰都能學得會,這件事除了她沒人能辦得更好。當然,也多虧了你的皮面,能做得如此以假亂真的,還真是不多。」
「多謝公子誇讚。」溫故俯。
趙無憂放下碗筷,「你慢慢吃,我出去消消食。」
溫故一愣,「我跟著你。」
「這營寨又沒有外人,不必如此小心。」趙無憂緩步出門,大概她也知道溫故的侷促,所以想著自己還是出去吧!
夜裡的營寨很安靜,火盆里火光竄起,巡邏的衛士拿著火把四處轉悠著,趙無憂負手而立,站在營帳外頭瞧著極好的月色。
邙山在哪個位置呢?穆百里要去邙山,是否會很危險?若是那麼危險,該不該讓他去呢?
自己體內的寒毒已經受到了控制,就算沒有雪狐也該沒什麼事吧?最多是一輩子帶著定時炸彈,反正暫時也沒有生命危險。雖然不知道能支撐多久,但是相比邙山,應該會安全得多吧!
輕嘆一聲,趙無憂蹙眉斂眸,回過神來便看到了簡衍。
簡衍還是站在陰暗處,這倒是把趙無憂又嚇了一跳,這人如今怎麼陰測測得這般厲害,動不動就站在陰暗處,真讓人心驚肉跳。
「我——嚇著你了?」簡衍緩步上前。
趙無憂拂袖,身邊的影衛退開少許。有些事不可為外人道也,也不能教外人覺得她跟簡衍之間真的生過什麼事,是以在外頭她還是得給簡衍面子。
好在她這人在所有人眼裡,是個喜怒不形於色之人。這樣也有好處,那些想巴結的人,實在摸不透她的心思,也就不敢白目的往前湊。
清淺的吐出一口氣,趙無憂道,「簡大人若是沒什麼公務,就不必在這兒待著,回自己的帳子去吧!等著荒瀾處理完了這些內部事宜,就可以重新與咱們議和。只要議和完畢,回大鄴的日子就不會太遠了。」
簡衍斂眸,「我知道你在懷疑我,我也明白,那一日在陣中教你看出了端倪。我並非不想救你,只是想與你多待一陣子,我想跟你在一起。」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趙無憂面色無溫,「簡衍,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我知道,十多年的情義不該生出別的想法,只該是兄弟之情,而非男女之愛。」簡衍笑得有些悲涼,「可是合歡,有些東西還是無可避免的,我歡喜你,從開始到現在。你可知我曾許願,惟願此生與你白,我只想帶著你離開朝堂。」
「哪怕是走天涯也好,總歸只有我們兩個,我與你生死相隨,不離不棄。合歡,你可知看到你與我漸行漸遠,我心裡有多難受嗎?」
趙無憂涼涼的望著他,始終不為所動,「漸行漸遠?到底是誰漸行漸遠,你心裡還不清楚嗎?我始終站在這裡,越走越遠的是你而不是我。簡衍,時至今日,你始終不明白自己錯在那裡,卻還在這裡言辭鑿鑿,說什麼情深意重的話。」
「若真當情深意重,昔日取我性命的是誰?那日強迫我的又是誰?你只當你自己歡喜,可問過我願不願意?一個人的歡喜是一廂情願,兩個人的相互喜歡才是天長地久。你根本不懂,卻還在這裡大放厥詞。」
語罷,趙無憂一臉的無趣,似乎也不願再跟簡衍胡攪蠻纏,背過身去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合歡……」簡衍頓了頓,「我還能為你做點什麼嗎?」
「你什麼都不做,就是對我最大的善良。」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簡衍,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
簡衍蹙眉,駭然盯著趙無憂的背影,卻見趙無憂緩步離開,朝著月色極好的光亮處走去,沒有再回頭。
他永遠屬於黑暗,而她即將走向光明,這大概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區別吧!
坐在那空地上,趙無憂取出了袖中的骨笛,瑩白如玉的骨笛,若是不說這是骨笛,想必誰都看不出來。她很難得有今日的雅興,低啞的笛聲,透著少許幽靜祥和,足以安人心,足以定軍心。
在異國他鄉里,歷經動盪,只覺得故鄉的曲笛聲才是最好聽的。
簡衍遠遠的站著,看著月光下白衣勝雪的女子,眉目清朗如月,如何能讓人割捨得下呢?可是她與他之間,似乎真的走不到一處了。
那該如何是好?
黑漆漆的營帳里,穆百里也聽到了屬於她的笛聲,他很少能聽到她吹笛子,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她是在擔心他?擔心他上邙山的事?
邙山一事必須趁著荒瀾還沒能解決好內部的軍政問題前,妥善處置,而且還不能被荒瀾察覺,得在議和之後安然離開荒瀾。
這是一項艱巨的任務,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而且問題的關鍵在於,如果這件事敗露,身為大鄴的帝君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覬覦荒瀾的寶物,是以所有的罪名將只會落在穆百里一人頭上。這掀起兩國戰爭之名,將會遺臭萬年,來日史書工筆,會被後世口誅筆伐。
放下骨笛,趙無憂輕嘆一聲,卻也不敢扭頭去看他的營帳方向。
營帳里的他,也在念著她,聽得那鄉音是何其的動容。可是他不能出去,不能在人前恩愛。畢竟橫亘在他們之間的,何止是楚河漢界。
溫故取了披肩,披在趙無憂的身上,「夜裡涼得很,莫要貪涼。你身子不好,還有傷在身,不可大意啊!」
「我爹從來沒覺得,我的身子好不好有多重要。」趙無憂笑靨涼薄,「我之所以必須活著,是因為我體內豢養著他想要的東西,只是因為我還存在著利用價值。溫故,當父親的都這樣殘忍嗎?就因為沒有經歷過十月懷胎,所以就可以這般心狠手辣?」
「不是。」溫故斬釘截鐵,「世上的父親不是一樣的,你爹只是個例,他心狠手辣不代表所有的爹都是這樣。母愛無疆,父愛如山。」
趙無憂回眸看他,「你應該是個好父親。」
語罷,她轉身回營帳。
溫故僵在原地,沒能回過神來。
好——父親?
他低頭一笑,他倒是想做個好父親,一定要做個好父親。
因為這幾日荒瀾國中生了數位將軍被殺的大事,所以議和之事也就耽擱了下來,穆百里乾脆閉門不出,懶得理會外頭的風風雨雨。他東廠本來也就是這樣囂張恣意的,是故不會惹人多疑。
趙無憂就顯得忙碌很多,昨兒剛回來,今兒又得入宮了,好像是因為昨天夜裡義莊大火。義莊裡頭放著不少屍體,其中包括被忽雷一腳踹死的延辛家的家奴,以及被赫峰殺死的,忽雷家的家人。
如今這些人都成了焦炭,也就是說,事情到了這兒也該落幕了。該死的都死了,所謂的死無對證,如今還屍骨無存,拿什麼去查,拿什麼去翻供?
阿達汗與赤鐸一道去了軍中,如今要接手一切軍政大權,所以宮裡如今只有王后也金兒和李毅。趙無憂依舊面色溫潤,默不作聲的跟在也金兒身後,與李毅並肩而行。
「這一次多虧得趙大人鼎力相助,我荒瀾才能逐漸恢復太平,趙大人可謂是功不可沒。」也金兒笑意淺淺,「還以為是要江山易主,卻原來以殺止殺也能起到好作用。」
「恭喜王后娘娘,再過些日子,便能安枕無憂了。」趙無憂俯身作揖。
也金兒回眸看她,然後走進了殿內。
這裡里外外都是荒瀾帝後的心腹,趙無憂瞧了周遭一眼,大致情況已經做到心中有數。這荒瀾帝後,已經逐漸掌控了所有的主動權,只等著最後的收網行動。
心頭喟嘆,萬里江山萬里塵,一朝天子一朝臣。
天子沒換,要換的是朝臣。
阿達汗終於可以完全執掌朝政,這就意味著過不了多久,這荒瀾終於可以皇權至上了。趙無憂也不知道將來會怎樣,總歸要處理完眼前的事情再說。不可能把以後的事情,都放在跟前思慮,畢竟世間所有的事,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端坐在席,趙無憂依舊是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這般的從容淡漠,給人一種疏離的感覺,讓也金兒有些遲疑,不知該說些什麼。
還是李毅開了口,「聽說趙大人已經娶了親?」
「看樣子李大人已經查過我了。」趙無憂笑了笑,「這也沒什麼可瞞著的,趙某於家中早有妻室,內人知書達理,甚好。」
「趙大人這般幸福洋溢,可見趙夫人是個美人。」李毅笑道。
趙無憂想了想,「身在朝廷多年,什麼樣的佳人美女沒見過?所謂美人,不過是一張皮面罷了!百年之後,也不過是紅粉骷髏而已。」
李毅點點頭,「趙大人所言極是。」
「趙大人如此聰慧,做什麼事都條理清楚,真讓人佩服。」也金兒笑道,「原還想著實在不知該如何感激趙大人,能不能幫著趙大人納幾房小妾……」
也金兒的話沒有說完,這意味深長的停頓,自然是在探究趙無憂的意思。
趙無憂笑道,「無憂身子不好,怕是無福消受美人恩。這家有賢妻,一個就夠。何況趙家有家訓在身,不可納妾,駁了王后娘娘的好意,還望娘娘寬宥。」
也金兒點點頭,「難得趙大人為人正直,我這廂自然不會強人所難。只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感激趙大人,倒是讓我有些為難。」
「若王后娘娘真的要感激我,不放請李大人把那枚戒指還我。」趙無憂笑得溫和,「那家奴已經被焚屍滅跡,這枚淬了毒的指環,你們留著也沒什麼用了,還是還給溫大夫吧!」
李毅面色微微一緊,而後凝眉望著趙無憂,笑得有些勉強,「這指環的確是個好東西。」
「是個好東西,所以才捨不得給人。」趙無憂笑道,「李大人不會看上我這點東西吧?荒瀾地廣物博,想必也不會貪溫大夫那點東西,是吧?」
李毅看著也金兒,也金兒笑道,「那便物歸原主,完璧歸趙。」
音落,李毅從袖中取出了那枚極為簡易的指環,這指環有個暗扣,裡頭藏著一枚毒針,這毒見血封喉,乃是溫故精心鑄就。
當日那忽雷一腳,力道雖大,卻也不至於讓那家奴當場斃命。是李毅快人一步上前,看上去是在探人鼻息,實際上是給了最後的致命一擊。
把弄著手中的指環,趙無憂笑靨溫和,「我會轉交給溫大夫,這東西可不能弄丟了,否則落在他人手裡,總歸是個麻煩。」
也金兒不語,只是審視著看似雲淡風輕,實則謹而慎之的趙無憂。良久,也金兒才道,「趙大人真是小心。」
「是呢,心很小,所以沒什麼魄力也做不得大事。我這人呢,就愛計較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趙無憂自嘲般笑了笑,「讓王后娘娘和李大人見笑了。」
她收了指環,有些東西會在將來變成一種罪證,是故還是收回來的好。如今他們還處於合作關係,能明目張胆的收回,來日這些荒瀾人若是耍賴,那她想拿回來也是不可能了。
「趙大人說笑了,你若是沒什麼魄力做不得大事,那我們這廂可就都是雞毛蒜皮的事了。」李毅皮笑肉不笑,這趙無憂太狡猾,實在是摸不透她,拿她不住。
趙無憂點點頭,抬手作揖,「多謝李大人謬讚。」
「如今事情已經處置得差不多了,也不知趙大人有何打算?」也金兒試探著問。
趙無憂凝眉,「打算?既然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那就等著千歲爺來跟諸位議和吧!」她輕咳兩聲,「這些日子我已經累到了極點,是故不會再管議和之事。且等著看大王什麼時候處置完了叛黨,什麼時候召開議和大會吧!」
也金兒斂眸,「趙大人真當不參與議和之事?」
「我說過,我只在乎當日大王與王后娘娘,和我簽署的協議,其他的內容我並不在乎。」趙無憂笑道,「當然,這東西其實並不在我身上,我托人送回了荒瀾,此刻大抵已經在我爹手上了。」
也金兒駭然揚眸,「什麼?」
「王后娘娘想拿回東西,於是乎在我進來之時,把周遭所有人都換成了自己的親衛軍,你當我不知道嗎?」趙無憂笑得涼涼的,「娘娘是覺得我趙無憂是個防備心格外沉重之人,所以那麼重要的東西一定會隨身攜帶,不會輕易交給任何人,所以想留下我搜身嗎?」
也金兒不語。
「那道協議蓋著王后與大王的金印,如果你們單方面撕毀協議,以後四方鄰國將不再信任你們,很可能會被群起而攻之。」趙無憂徐徐起身,眉目間依舊溫潤如玉,笑靨清淺,「過河拆橋的事,我幹得多了,所以這事也不怨你們下手太慢,只是怪我自己經驗太足。」
「一不下心就讓身邊的人,把東西送出去了,這會王后娘娘想拆橋也是來不及。我這一不小心讓娘娘失望,還真是滿心愧疚。娘娘,請多包涵!」
她俯身作揖,極盡恭敬,讓人挑不出錯處,也無法責怪。
也金兒與李毅面面相覷,有種被人看穿後的窘迫,實在是有些下不來台。
趙無憂這一次算是沒留面子,你們都打算對她動手了,她還能給你們留面子,真是想得太美。她沒把你們剝皮拆骨,那是因為身在荒瀾,要是擱在大鄴早就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了。
輕笑兩聲,趙無憂直起身來,「娘娘和丞相還有別的事兒嗎?若是沒有,那趙無憂這廂就告辭了!」說著,她俯身行禮。
「趙大人!」也金兒起身,「惟願我荒瀾與你大鄴永無交兵之日。」
趙無憂抬了眼皮,笑靨如初,「我也是那句話,惟願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我與娘娘的心思是一樣的,誰都不希望打仗,這損人不利己的事兒,還是謹而慎之為好。然則我還有一句話,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語罷,趙無憂不緊不慢的轉身離開。
也金兒與李毅站在殿門口,望著緩步走出大門的趙無憂,竟有種莫名的無奈與挫敗感。
「娘娘,就這樣放他走嗎?」李毅蹙眉,「那協議怎麼辦?」
「在趙無憂這裡,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了。」也金兒輕嘆,「他這步步為營的,你我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還能怎麼辦呢?難不成要拘了他,以死相威脅,讓趙無憂交出東西?可你沒聽見,他說東西已經到了大鄴。」
李毅道,「這段時間荒瀾國內動亂,想把東西送出去,可沒那麼容易。那忽雷等人,想來也是做過準備的,這協議應該還在趙無憂的手上。」
也金兒搖搖頭,「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趙無憂的話雖然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你沒現趙無憂的身邊,少了一個人嗎?他說把東西送出去了,那就說明他已經想到了咱們會過河拆橋。既然早就想到了這一層,你覺得他會毫無準備嗎?所以我們早就輸了,從蓋下金印的那一刻開始,就在趙無憂的掌控之中。」
「我們病急亂投醫,不得不聽從她的安排,以殺止殺,傷了我荒瀾自己的根本,也讓荒瀾大軍元氣大傷。如今我們單方面撕毀協議,只會讓事情便得更糟。讓荒瀾陷入了比動亂更可怕的局面中,到了那個時候再想服軟,就沒這麼簡單了。」
一聲輕嘆,這趙無憂自己都說了,心眼很小,所以錙銖必較。
這算是警告吧!
李毅皺眉,這才想起趙無憂身邊的那名女子,的確好久不曾見著了。心中一窒,這女子消失已久,難道從一開始,趙無憂在對付忽雷他們的同時,就已經在防著自己與王后?
他怎麼忘了,趙無憂這人生性涼薄,誰都不信?
無奈的輕嘆一聲,好像什麼都晚了一步。
趙無憂走出王宮的時候,溫故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沒事吧?這些人不許我進去,我實在是其心可異,不得不防。」
「沒事。」趙無憂蹙眉,瞧著頭頂上的灼灼烈日。
「這些人全然不可靠。」溫故輕嗤。
趙無憂笑了笑,「本來就是敵人,何來的僥倖之想?所謂的可靠,只是在他們需要我們的時候,才會表露給你看。一旦不再需要,剩下的唯有過河拆橋。有人說我是餵不熟的白眼狼,沒想到荒瀾國也有不少白眼狼,還真是稀罕。」
溫故道,「醫館有消息了。」
趙無憂神色一怔,「你是說……」
溫故點點頭,也不敢明說,畢竟隔牆有耳,始終得防著這些荒瀾人作祟。雖然延辛等人是趙無憂設計殺死的,但巴里卻並不是趙無憂下的手,所以說那個打算把罪責嫁禍給趙無憂的兇手,一直都還在。
之所以沒有出手,約莫是受傷太重。
素兮那一劍是下了狠手的,沒有一年半載的根本無法再拿劍。
馬車徐徐而行,趙無憂掀開車窗簾子,瞧著荒瀾王城裡的人潮湧動。歷經了四位大將軍的出事,這王城內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老百姓的臉上都透著一股難掩的驚懼之色。
雖說現在抓住了赫峰,但是這案子一日未結,人心都會高高懸著,不敢落下。
半道上,趙無憂下了車,與溫故一道消失在王城的街角,那些負責盯著趙無憂的荒瀾軍士,哪裡是溫故的敵手。溫故的下盤功夫極好,帶著趙無憂三兩下便擺脫了這些令人厭惡的尾巴。
帶著輕紗斗笠,一襲白衣如雪,誰知道這裡頭是荒瀾人還是大鄴人,至少溫故披著皮面,看上去是個地地道道的荒瀾人。
坐在酒樓裡頭,趙無憂掀開了輕紗斗笠,打開了臨街窗戶的一條縫隙,不遠處是個莊子,一直大門緊閉,未見有人進出。
「就是那裡嗎?」趙無憂問。
溫故點頭,「沒錯,他十分小心,沒有住酒樓客棧,而是尋了一個莊子寄宿。就連治傷的藥,他都是分成好幾家藥鋪分別抓的,是故荒瀾的人沒能現他的存在。但那些方子有些奇怪,我看上兩眼就猜到其中必定有詐,這不……終於逮著了。」
趙無憂眯起危險的眸子,「沒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待著,竟然讓我們找了那麼久。對了,沒現有人跟他聯繫嗎?」
「暫時沒有。」溫故道,「他估計傷勢太重,是故殺了巴里之後就一直留在這裡。這莊子裡的具體情況還不太清楚,有待核查。」
趙無憂瞧了他一眼,「我倒是想看看,他們會不會再聯絡。只要有一次,我……」她頓了頓,仿佛是下定了眸中決心,「決不輕饒。」
「如果你下不去手,我來。」溫故知道她在猶豫什麼。
她笑了,「何以見得我是如此心慈手軟之輩?在我遇見你之前,我手上無活口。」可這眼睛裡沒有半點笑意,唯有冰冷的死氣,「那個時候的我,是最可怕的存在。」
溫故愣了愣,「都過去了。」
「荒瀾的人現我沒有回營寨,必定會來尋我。」趙無憂斂眸,「我就在這裡坐著,你去外頭轉一圈,把人引過來吧!該打草驚蛇,惹人注意了。」
溫故蹙眉,「你就不怕他跑了?」
「他的事兒沒做完,怎麼能跑呢?」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殺巴里是為了破壞議和,現在眼見著荒瀾動亂逐漸平息,議和即將繼續,他哪敢現在跑回大鄴去?現在回去,如何復命?帶著這麼重要的任務親自來荒瀾,可不是鬧著玩的,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溫故頷,「我這就去,你自己當心,我就在下頭。」
「好!」趙無憂點點頭,「我想吃沙棗。」
他一怔,愣在當場沒回過神來。
「上來的時候,我看到底下有干棗,你給我帶一些。」她淺笑著,並不像是在開玩笑,「我知道現在沒有新鮮的,乾的也好。」
「好!」溫故半晌才應了一聲,轉身朝著外頭走去。
趙無憂臨窗而坐,她之所以要在荒瀾人跟前鬧失蹤,就是想把荒瀾的軍士引過來,讓事情鬧得更大一些。但她又不想讓莊子裡的人出現在荒瀾人跟前,否則這場議和會無疾而終,讓荒瀾抓住大鄴的把柄。
她要對付的,是大鄴那高高在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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