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箜篌?
趙無憂在心裡頭默念了一會,顧自琢磨著,這三個字到底有何重大意義。只不過一時間,她還真的沒弄明白這鳳陽郡主的心裡頭,到底藏了什麼事兒?
掌柜的瞧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趙無憂,這裡的人大多不認得鳳陽郡主沐瑤,但是對趙無憂這個禮部尚書卻是耳熟能詳,是故沒有得到趙無憂的肯,誰敢輕易接手?
沐瑤蹙眉,「怎麼了?沒聽到我的話嗎?」
掌柜的隨即賠笑道,「姑娘,這斬箜篌並非咱們這兒的老說書人所創的目錄,是個前兩年新來的一個說書老者自己編的。因為大傢伙都沒聽過什麼斬箜篌,是以也不知道這書目好不好。」
「是書目有問題,還是說書先生有問題?」趙無憂放下杯盞,涼涼的開口。
「不不不,都沒有問題。」掌柜的忙道,「就是這是個新書目,早兩年誰都不願意聽這些,是故一直都沒開講,後來便漸漸的冷落下來。大人您瞧,這不是擺在最後一頁了嗎?」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眸色溫和的瞧了一眼沐瑤,「只要我家夫人喜歡,最後一頁也好第一頁也罷,照做便是。」
「是是是!原來是尚書夫人,失敬失敬。」掌柜的急出一頭冷汗。
沐瑤張了張嘴準備反駁,可臨了還是沒能說話,趙無憂這麼說,似乎也沒什麼錯。畢竟聖旨在趙無憂手上捏著呢,他說她是夫人,還真的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就差大紅花轎與洞房花燭了。
掌柜的退下去安排相關事宜,趙無憂則是靜觀其變。
這好端端的挑了個最末的書目,恐怕是有些名堂的。若然只是偶然倒也罷了,否則事情可就鬧大了。畢竟掌柜的方才說了,這說書先生幾年前來的京城,也就意味著這鳳陽郡主很早以前就開始謀劃某些極為危險的東西。
雖然趙無憂暫時還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總歸不是什麼好事。當你不知道路在何方的時候,你只能選擇沉默,然後以靜制動。
沐瑤顯得有些興致勃勃,「我聽過不少曲目,還真當沒聽過斬箜篌,你可知道箜篌是什麼嗎?」
趙無憂挑了眉看她,笑而不語。
被趙無憂這麼一看,沐瑤當即避開她的視線,面上浮起些許緋紅,「我怎生忘了,你掌管教坊司,天底下什麼樣的絲竹管弦之樂不曾見過。」
「看樣子郡主知道箜篌。」趙無憂報之一笑,「不知道郡主會彈箜篌嗎?」
沐瑤搖搖頭,「我自小便不會學這些無聊的東西,我還是喜歡的我策馬揚鞭。你體會過馳騁的感覺嗎?快馬飛奔,風從耳邊呼呼的吹過,那種自由自在的淋漓暢快。」
趙無憂斂眸輕咳兩聲,她這樣的身子是經不得馬背上顛簸的,是故沐瑤所說的那種自由自在,她這輩子都不可能享有。即便她有健康的身子,出身丞相府這樣的女兒身,也容不得她恣意張狂。
「對不起!」沐瑤許是明白了趙無憂的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趙無憂搖搖頭,「無妨,我都習慣了。」
外頭的人越來越多,該到了聽書的時辰。趙無憂的身子不好,是以也不願走出去坐在大堂里跟那些人混雜一處。教人開了臨堂的窗戶,倚窗而坐既不叫外頭的人瞧見自己,又能將外頭的說書聲聽得一清二楚,果然是極好的。
一聲驚堂木,那說書先生開口便道了一李憑箜篌引。
這倒是惹了趙無憂的興致,不由的細細琢磨那一句,「江娥啼竹愁,李憑中國彈箜篌。崑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這是什麼意思?」沐瑤問。
趙無憂低頭一笑,「只是形容箜篌彈得深入人心,彈得極好的意思。」
沐瑤嚼著點心頷,「我倒要聽聽,這斬箜篌到底能說出個什麼事兒來!」
一聲驚堂木,說書先生娓娓道來,「今兒我便來為大家說一說,這斬箜篌是何來由。說來荒誕非荒誕,倒是無情卻有情。」
「說是在那遠地邊城,有一女子深諳箜篌之藝,得家族代代相傳一柄鳳箜篌,乃曠世奇珍。人人覬覦,卻也無人敢輕易觸碰,只因這琴樂之物大多通人性,頗為靈性,也是認得主人的。」
趙無憂微微冷了心腸,這鳳箜篌的確存在,只不過很少有人認得。自從唐朝之後便很少出現,是以很多現下的箜篌,都只供應宮廷使用,相關材料製作也都是根據古籍記載而來,具體如何趙無憂自己也沒見過正品。
聽得那說書先生繼續道,「傳到這一代,已經是千百年之久,落在了這女子手中。有一後生乃是王侯將相之輩,上門拜求見這箜篌一面。有緣者,當見之,無緣者當永世不見。誰知這一見便是了不得,少年人春心動,姑娘家芳心搖,一眼便是一生。」
趙無憂嗤笑兩聲,沐瑤道,「有什麼好笑的?你不覺得這故事編得極好嗎?」
聞言,趙無憂道,「我笑只是覺得這種事不過是男歡女愛罷了,所有的一見鍾情,都不過是見色起意,而後便是賊心與賊膽的問題。有賊心沒賊膽的,成了默默歡喜。有賊心又有賊膽的,則成了夫妻。」
沐瑤啞然,好像說的也有道理。只不過光聽這趙無憂說,都錯過了外頭說書先生的橋段,沐瑤撇撇嘴,端起杯盞喝了一口,「你這人好像什麼都說得有理,總歸是說不過你。」
「多謝郡主。」趙無憂笑了笑,轉頭瞧了一眼底下大堂里的說書先生。
那說得唾沫橫飛的先生年約五旬出頭,一襲長褂灰袍,案上擺著一杯水,倒也沒有什麼範本,卻能把一個故事說得極盡詳細,仿佛是爛熟於心似的。
趙無憂微微眯起了眸子,端起杯盞淡淡抿了一口,不禁打趣道,「這說書先生倒也精神,音色沉亮,中氣十足的。」
沐瑤笑道,「人家就是吃這碗飯的,難不成還得跟你一樣病怏怏的?」
「他若是病怏怏的,說不定也能當個禮部尚書。」趙無憂笑著回應,不溫不火,說得不痛不癢。
這話一出,倒是把沐瑤給噎著了。到底是皇帝跟前的紅人,身為禮部尚書不早朝不上殿都無妨,可見皇帝對趙無憂的厚愛有加。
沐瑤興致缺缺的拖著腮幫子,抬頭瞧了趙無憂一眼,然後悻悻的斂眸吃著乾果點心,沒有再多說什麼。而外頭的故事還在繼續,沐瑤也不知道趙無憂到底有沒有在聽,畢竟趙無憂臉上的表情永遠都沒有情緒波動。該怎麼形容呢?
沐瑤想起了蜀城出城往東的那一潭死水,約莫就是趙無憂最好的寫照。
她想著,這樣的人大概是最危險的,因為你永遠都猜不透對方到底在想什麼,然後便開始捉急,你一捉急便將自己的所有秘密都露了餡兒,而你卻還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吃了你殺了你,還是幫著你護著你。
越是這樣想,沐瑤的心裡越沒底,趙無憂這人城府實在太深。
意識到沐瑤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趙無憂淡淡一笑,「郡主在看什麼?」
「額?」沐瑤當即回過神來,快將視線挪開,「沒、沒看什麼,你以為我在看你嗎?我左不過、左不過是聽得入迷罷了!」
「那你聽到外頭在說什麼了嗎?」趙無憂問。
沐瑤斜睨趙無憂一眼,「自然是知道,那箜篌夫人失了夫君,一怒之下恨斬箜篌,從此便在人世間消失無蹤。」
趙無憂低頭一笑,也不多說。
外頭傳來說書先生的聲音,「戰亂皆生死,一念是往生。那箜篌夫人在家中苦等夫君歸來,誰知卻等到一紙噩耗,淚流滿面。素手彈箜篌,聲聲催淚,夜夜哭啼。」
聽得這些,趙無憂意味深長的望著眼前的沐瑤。
沐瑤深吸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郡主果然是聰明伶俐,聽了上半段就已經猜到了結局。」趙無憂笑了笑,「想來改日也可以由郡主來編一個故事,說不定到時候座無虛席,必定是極好的生意。」
「話不投機半句多。」沐瑤起身就往外走。
趙無憂仍舊坐在雅閣內,喝著茶聽得外頭的故事,這一個哀怨悱惻,情動纏綿的故事,還真是催人淚下。瞧瞧,已有不少客官抬袖拭淚,低低的嗚咽著。
人呢?總是感悟著別人的生離死別,當做自己的來疼著。然後到了自己身上,便又忘了珍惜,等著你看到了別人再想起來,原來自己早前也有過這麼一段,或者是即將面臨這一幕,才知道錯過了太多。
什麼都沒留下,唯有滿腔的懊悔與遺憾,此生難了。
於是,便寄希望於下輩子。
可這輩子都沒過好,還能指望下輩子嗎?
雲箏進門,行了禮才恭敬道,「公子,郡主怎麼走了?她不是要聽說書嗎?」
「估摸著是這說書的說得太好,感動了郡主,所以郡主實在不忍心再留下來,只能先行離開。」趙無憂漫不經心的回答。
雲箏輕嘆,「這說書的還真不賴,把這故事說得催人淚下。」
聞言,趙無憂掀了眼皮,瞧了雲箏一眼,「哭過了?」
雲箏忙道,「這倒是沒有,只不過是覺得這故事的結局太過悲涼,實在是讓人心裡不舒坦。」
「不舒服就去外頭走走,透透氣也好。」趙無憂低頭抿一口果茶。
雲箏行了禮,眸色微恙的頷,「是!」
瞧著雲箏退了出去,素兮這才進得門來,朝著趙無憂行了禮,「公子。」
放下手中杯盞,趙無憂含笑望著她,「如何?」
「果然如公子所料,郡主並沒有離開這得意樓,如今還在這樓里。」素兮笑了笑,「估摸著在哪個犄角旮旯里貓著呢!說不定還在等著誰,給公子戴綠帽子!」
語罷,趙無憂輕笑一聲,「這個說法還真讓人接收不了,左不過也無所謂,畢竟我也不稀罕她。外頭的故事你可都聽見了?有什麼感觸嗎?」
素兮挑眉,「不過是個說書的,能有什麼感觸呢?說來說去,不就是情深不壽嗎?深愛卻不能在一起,一怒之下斷箜篌,就當是絕了當初的緣分,免教生生世世糾纏不清,痛苦萬分。」
「還有呢?」趙無憂問。
素兮一愣,「還有?還有什麼?」
趙無憂輕嘆一聲,徐徐起身走下來,「這故事聽上去有些像神話故事,編得極為順溜,可是呢?我來了一趟,郡主點了這個故事讓我聽,而後又刻意露了馬腳讓我心中生疑。你覺得這丫頭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是把我當成傻子呢?還是純粹把自己當成誘餌了?」
「這倒是沒想到。」素兮蹙眉,「公子的意思,這郡主都是故意的?」
「她既然是有備而來,怎麼可能如此衝動?」趙無憂揉著眉心,「這孩提般的循循善誘之計,真的一點都不好玩。」
素兮一笑,「那公子想要如何?」
「如何?」趙無憂輕嘆,「你覺得你家公子我,是這樣任人擺布的?所謂的主動權和被動權,我肯定會選擇前者。她拿我當擋箭牌,我豈能讓她得償所願呢?」
語罷,趙無憂出了門,「從後門悄悄離開,前院門的人不必動,繼續留守便是。」
素兮輕笑,「是!」
公子這是打算戲弄戲弄鳳陽郡主吧!人家總拿她當槍使,她自然不會讓鳳陽郡主如願以償,所以公子不動聲色的回了一次。
「齊攸王如今在哪?」趙無憂問。
素兮道,「今兒在五城兵馬司校場,好像是在巡視五城兵馬司的練兵。」
趙無憂笑得極好,瞧一眼溫暖的陽光,這天氣果然是越來越暖和了。攏了攏衣襟,手指尖依舊涼得厲害,趙無憂輕咳兩聲,「我們去王介打個招呼。」
「公子,丞相也在。」素兮猶豫。
「那便正好。」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我這身子總是在家待著也不好,我去那兒一趟就當是偶遇。畢竟誰都知道,我不喜歡太過熱鬧的場面。所以去的時候,不會有人太過疑心,只是覺得我來得不湊巧。」
素兮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陪著趙無憂徒步去了五城兵馬司。
而得意樓裡頭,誰都沒有覺,畢竟這趙無憂的車架都還在外頭,連守衛也紋絲未動,是以誰都沒有懷疑趙無憂已悄悄離去。
到了五城兵馬司,趙無憂的出現的確讓所有人都詫異。畢竟這趙無憂很少出門,因為她的身子一直不佳,連早朝都是免了的。雖然皇帝不朝,可有丞相和齊攸王在,百官還是得上早朝的。
趙嵩與齊攸王正站在校場的牆頭,與王介一道檢閱五城兵馬司的兵馬,然後還得商議京城內外的安防與兵力部署。
「你怎麼來了?」趙嵩打量了趙無憂一眼。
趙無憂朝著父親與齊攸王行禮作揖,「回父親的話,無憂覺得身子好些了,就出來走動走動,曬曬太陽。總好過整日悶在家裡頭。」
蕭容道,「的確不錯,多出來走動對身體有好處。成日悶著,恐怕都要霉了。今兒湊巧,相請不如偶遇,今兒本王做東,請丞相大人和尚書大人小敘如何?」
趙嵩深吸一口氣,「多謝王爺。」
聞言,趙無憂瞧了一眼自家父親,「全賴父親做主。」
於是乎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趙無憂也沒有抗議,然後站在趙嵩身後,瞧著底下的練兵。只不過心裡隱約有些奇怪,到底哪兒不對勁,趙無憂一時間也說不好,只覺得有些彆扭。
可哪兒彆扭了?
趙無憂斂眸,若有所思的望著底下的操練。袖中還藏著屬於他的骨笛,隔著薄薄的衣料,她輕輕捏著那管骨笛,心裡頭才稍稍安穩少許。
深吸一口氣,瞧一眼底下的聲勢浩大,趙無憂只覺得這練兵之音有些刺耳。她本就不喜歡這樣的嘈雜之音,如今更是厭煩。
好不容易挨到晌午時分,趙無憂便與眾人一道出了門。
這個時候得意樓那頭應該也察覺到了趙無憂的離開,否則奚墨和雲箏不會帶著車馬等在了五城兵馬司的門外,時間拿捏得正好。
齊攸王府里,山珍海味樣樣俱全,趙無憂輕咳兩聲踏入這齊攸王府,進去的時候難免左右觀看了一番,入得蕭容眼裡,大抵認為她在找鳳陽郡主。
「趙大人是在找人嗎?」蕭容道,「郡主出去了。」
趙無憂當即笑道,「王爺多慮了,下官第一次來王爺府邸,難免有些失禮。郡主與下官雖然有婚約在,然則終究是男女有別。」
「可本王瞧著,趙大人怎麼面露懼色呢?」蕭容扭頭笑看一旁的趙嵩。
趙嵩倒是穩如泰山,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安之若素的神色。
深吸一口氣,趙無憂也不再多言,畢竟言多必失,禍從口出。坐下吃飯,一頓飯也就是趙嵩與蕭容交談國事朝政,跟趙無憂這個禮部尚書其實沒有半點關係。
所謂禮部,執掌國家的禮儀教法便是,其他的還真的跟她沒多少關係。算起來是個閒職,如果不是出身丞相門庭,估摸著趙無憂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權力。
一頓飯吃得趙無憂索然無味,如同嚼蠟。好在她習慣了察言觀色,即便如此也是淡然之色,安然處之。
沐瑤最後回來的時候,見著趙無憂在王府里做客,恨不能把一雙眼珠子都挖出來。她看到外頭停著丞相府的馬車,可沒想到雲箏和素兮他們見著她回來,當下避開了。
所以沐瑤以為王府來了客人,這不屁顛顛的跑來看一看。
結果呢?
結果是這個中途溜走的禮部尚書趙無憂趙大人!沐瑤一口氣沒上來,當即嗆著口水,拼命的咳嗽起來,「你、你」
趙無憂急忙躬身上前,俯作揖,「請郡主恕罪,當日長街之上的確是下官的無禮,還望郡主海涵包容。趙無憂,這廂給郡主請罪了!」
「不是、不」沐瑤咳得滿面通紅,說不出話來。
霍霍急忙過去捋著沐瑤的脊背,「郡主?郡主要不要喝口水?」慌忙端起一旁的杯盞遞過去,「郡主快喝點水!」
蕭容起身,當即冷了臉,「一回來就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沒看到這兒有客人嗎?丞相大人在此,瑤兒,你太放肆了!都怪本王平素太慣著你,簡直是無法無天。」
「是下官的不是,惹怒了郡主。」趙無憂俯身朝著蕭容作揖。
蕭容擺擺手,「總歸是性子太急躁,與人無尤。」繼而輕嘆一聲,「讓丞相和趙大人見笑了,國公爺早逝,是本王未能悉心教誨,實在慚愧!」
趙嵩起身,「無妨,既然是郡主回來了,那咱們也該告辭了。」
聞言,蕭容輕嘆一聲,「好!」
蕭容親自送了丞相父子出門,趙無憂便不再多言,很多時候她擔心的不是齊攸王蕭容,而是自己的父親。只要趙嵩一直瞞著她,背著她做那些利用她的事情,終有一天,趙無憂會連自己被賣了都不知情。
身邊的人,最親最近的人,才是所有危險的根源存在。
走出齊攸王府,趙嵩並沒有直接上車,而是讓趙無憂陪著他走了一段。這一段路走得趙無憂是心驚肉跳的,畢竟她實在猜不透父親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是純粹的利用,還是別樣的保護呢?
「今兒怎麼出來了?」趙嵩面色僵冷。
趙無憂畢恭畢敬道,「今兒天氣好,出來走走。」
「你原就不喜歡這樣的場面,為何還要來?」趙嵩狐疑的望著她。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我是來問問王大人,京城當中是否還有無極宮的殘黨餘孽。」
「出了什麼事?」趙嵩頓住腳步,眯起眸子盯著趙無憂。他似乎要在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一雙冷眸無溫而冰涼。
「昨晚府中有些動靜。」趙無憂輕嘆一聲,半垂下眉眼,「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如今稍有風吹草動,我便覺得是無極宮的人在作祟。」
「這般草木皆兵,如何成大事?」趙嵩拂袖,「還是回去吧!」
「是!」趙無憂俯身行禮,目送父親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她留在原地良久,臉上堆砌的笑靨漸漸淡去,眸中微光逐漸轉為微涼。長長吐出一口氣,趙無憂不禁苦笑兩聲。唯有提及無極宮,父親才會這般迫不及待的讓她住口。看樣子爹知道不少有關於無極宮的事情,更重要的是,看爹的態度壓根不想讓她多插手。
趙無極,終究是比她重要吧!
即便那瘋子險些殺了趙無憂,連捅她兩刀,父親都沒有半點表情。也許在爹的心裡,她這個女兒終究不如兒子來得重要。此刻需得冒著欺君之罪,都是她這女兒身所連累的。
素兮上前,「公子,別看了。」
趙無憂回過神來,「是啊,不看了,看來看去能看出什麼來呢?有些人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就好像食肉動物這輩子都不會放棄吃肉的欲。」
「公子不是早就習慣了嗎?」素兮苦笑,「這世上呢,什麼事都會有習慣的一日,習慣了也就不再需要那些曾經渴望,畢竟人都是現實的。」
「走吧!」趙無憂輕嘆。
是啊,習慣就好。
習慣了得不到,就不會渴望得到,時間久了也就不會再需要了。
趙無憂剛要上車,卻聽得身後傳來鳳陽郡主沐瑤的聲音,帶著幾分嗔怒,幾分怨懟,「趙無憂,你這是什麼意思?」
聞言,趙無憂一臉無奈的望著她,「下官也覺得奇怪,郡主不是早早就離開了得意樓嗎?怎麼還不如我的腳程快一些呢?下官來齊攸王府,也沒有現郡主歸來,只好接受王爺款待,一邊吃一邊等著郡主歸來。郡主這是去哪兒了?也不跟下官打聲招呼,害得下官好找。」
沐瑤一怔,「你倒是惡人先告狀?」
趙無憂輕嘆,「既然郡主認定下官是惡人,那下官也無話可說,告辭!」
「你給我站住!」沐瑤疾步衝過來,卻被素兮當下攔住。
「趙無憂!」沐瑤厲喝,「我讓你給我站住,你聽到沒有?」
趙無憂無奈的望著她,「願聞其詳,郡主想說什麼?」
沐瑤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在耍我?」
「或者郡主需要與下官一道回尚書府。」趙無憂瞧了一眼這齊攸王府的門楣,然後將指尖留在了車壁的黑漆上,輕輕敲了三下。
沐瑤一怔,眼見著趙無憂坐進馬車裡,揚長而去。
霍霍愣住,「郡主,就這麼放他走了呀?」
「不放他走,難不成還要留下來吃晚飯嗎?都怪你太蠢,讓你盯著人呢,你卻盯著外頭的馬車,連人走了都不知道。」沐瑤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就你這性子,能幹什麼事?」
語罷,沐瑤提溜著裙擺就一路小跑回了府門,霍霍在後頭緊追不捨。
遠遠的蕭容負手而立,略有所思的望著消失在轉角處的沐瑤。
胡青道,「王爺,這郡主好像跟趙大人走得很近呢!雖說二人的婚事將近,然則如此親昵,未免會惹人非議。看上去,倒像是郡主的一廂情願。」
蕭容斂眸,「一廂情願也好,兩廂情願也罷,總歸是一枚棋子,一步棋而已。本王也沒打算讓他們惺惺相惜,何況以趙無憂這樣的人,也不可能與誰都做到惺惺相惜的。左不過是個聯繫,一個橋樑罷了!」
「可是王爺,郡主好像有事。卑職派人盯著郡主,她先是去了教坊司,而後才跟著趙大人去了得意樓。這當中會不會有什麼?」胡青狐疑,「趙大人好端端的,怎麼帶著郡主去了得意樓呢?而且」
「而且什麼?」蕭容問。
「而且趙大人不知何時離開了得意樓,郡主為何沒有察覺?這期間郡主去做了什麼?趙大人怎麼就來了這五城兵馬司,丟下了郡主一人呢?怎麼說,都好像於理不合啊!」按理說趙無憂和郡主在一起,是不可能丟下郡主先行離開的。
胡青實在是想不明白,這趙無憂和鳳陽郡主到底在搞什麼?
「趙無憂的心思,誰知道呢?」蕭容凝了眉頭,「趙嵩教出來的,自然跟他自己一樣,城府深沉。不過這一次,本王倒是覺得趙無憂似乎有些兒戲,明知道這麼簡單的把戲,誰都會看出來,怎麼還要湊到本王的跟前呢?」
胡青蹙眉,「該不是趙大人不喜歡這段婚事,所以故意戲弄郡主,想讓郡主知難而退?」
「如果真的是瑤兒自己要退婚,皇上還真的不會說什麼,反而會更加善待趙無憂。」蕭容倒吸一口冷氣,「若真的是這樣,那瑤兒怕是要吃虧的,就算給她一百個腦子,恐怕也鬥不過趙無憂。」
語罷,蕭容低頭自嘲般的笑了笑,「若不是沐家唯有這麼一個後人,本王也不願把她接到京城來。」畢竟沐家的直系親屬,就這麼一根苗,如果蕭容對於賜婚聯姻先想到的是別人,難免會讓人非議無情。
也唯有沐家,能讓皇帝一口答應與趙無憂的賜婚。畢竟皇家欠了沐家一份情,皇帝也不願讓人說自己刻薄忘恩。
如今想想,蕭容倒是覺得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錯覺。
趙無憂上了馬車,面色有些泛白。今兒折騰了一番,她的舊疾又開始蠢蠢欲動。但趙無憂實在不願吃藥,她必須極力的隱忍,即便高燒燒得滾燙,她也想扛過去。
到了尚書府,趙無憂已經蜷起了身子,氣息奄奄的伏在車內的桌案上。最後還是素兮抱著趙無憂下的馬車,急急忙忙的就回了聽風樓。
若不是紅姑讓人來通知,說是鳳陽郡主在教坊司,趙無憂今兒是絕對不會出去的。她的身子本來就沒好,如今這般一折騰,身子便愈虛弱。
溫故急了,「就不能好好靜養嗎?非得四處走。」
素兮白了他一眼,「就不能少說兩句?非得話多招人嫌。」
一聲嘆息,溫故坐在床沿,扣上了趙無憂的腕脈,這丫頭又了高燒,只不過這一次……溫故眉頭微蹙的撫著自己的白須,這脈象好似與以往不太相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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