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百里生死難料,趙無憂自然是心急如焚,可這面上卻得保持最初的冷靜。不管什麼時候她都是這些人的頭,若是她亂了方寸,那麼這些人都會手足失措。
「爹,你想說什麼?」趙無憂道。
溫故輕嘆,「這話不是該我來問你嗎?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想把蝴蝶蠱取出來,這東西不是能活死人肉白骨嗎?既然穆百里還有一口氣,我就不能讓他死。」趙無憂深吸一口氣,「爹,你實話實說,有沒有把握把蝴蝶蠱取出來?」
「有。」溫故道,「我能幫你取出來,但是你要知道,一旦蝴蝶蠱離開你的身體,你的運氣可就沒那麼好了。昔日你處處有驚無險,都是因為有蝴蝶蠱的治癒功能,讓你避開一次又一次的殺機,便是那趙無極刺了你幾刀你都能活下來,幸賴蝴蝶蠱之功。」
溫故凝眉看她,「這才是你娘留給你的護身符,唯一能護佑你周全的。你若是取出來,那麼以後疾病與受傷都只能靠你自己的體質來抵抗。」
「那就不成問題。」趙無憂如釋重負,「我還能活著,他也能活著,那就一起白頭到老罷了!」
溫故有些猶豫,「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穆百里此刻身子虛弱,一時間未必能吸收這蝴蝶蠱的烈性。蝴蝶蠱本屬陰,而男子生來屬陽,一旦融合了蝴蝶蠱,這世上就再也沒有蝴蝶蠱了。」
「也就是說我若救了他,蝴蝶蠱就會於他融合被他吸收消化,這世間瑰寶就此消失了。」趙無憂懂這個意思。
「是!」溫故道,「如此一來,蝴蝶蠱到了你這一代,也就斷了。這世上唯一一枚蝴蝶蠱,你可要想仔細了。」
趙無憂笑了笑,「若是爹有事,娘會不會救你?」
溫故啞然,依著慕容的性子,自然會不惜一切。
「爹既然都有了答案,何況是我呢!」趙無憂淡淡的笑著,「我跟他今生緣定,不求來生也不許諾來生。這輩子都情深緣淺,還要等到下輩子那該多苦。爹,我吃不了這苦。」
溫故輕嘆,「我也吃不了這苦。」可偏偏生離死別了十多年,也吃夠了這人間相思苦。
四十四重天,離恨天最高。
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我想把蝴蝶蠱取出來,眼下已經沒有別的辦法。」趙無憂望著溫故,「但凡有一點辦法,爹都不會讓我出來跟我談這些事。爹,蝴蝶蠱在我身體裡也只是保我一世無憂,可我沒了穆百里卻並不會快樂幸福。幫我一次!」
溫故苦笑,「你跟你娘一樣的固執。」
「我是爹和娘生的,爹又何嘗不是呢?」趙無憂望著手中的骨笛,「一輩子就栽在一個人手裡,其實也挺好的。我不後悔!」
「取蠱也不難,畢竟蝴蝶蠱如今是你的一部分,你想拿出來自然也可以拿出來。我去鎮上的鋪子裡買點藥,用引蠱蟲粉把蠱蟲引出來,你就可以渡給穆百里了。」溫故眯起危險的眸子,「但是我還得告訴你一件事,你必須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爹這話是什麼意思?」趙無憂蹙眉。
溫故笑得有些無奈,「你自己是怎麼經歷蝴蝶蠱開化的,還記得嗎?」
眉睫駭然揚起,趙無憂定定的望著自己的父親,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等著趙無憂回來的時候,素兮便察覺她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可趙無憂慣來是個沉靜之人,她不願說的誰問都沒用。
素兮沒敢吭聲,只是悄悄的合上房門,留著趙無憂安安靜靜的陪著穆百里。
「6國安的事,我可以幫著想辦法。」溫故道。
素兮拎著酒壺的手,輕輕顫了顫,略帶不解的回頭望著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溫故深吸一口氣,「簡衍還活著不是嗎?」
「那又如何?」素兮蹙眉,「你要去殺了他?公子說的那些話,你都沒聽明白嗎?公子要留著簡衍,要讓他看著他自己逐漸腐爛。這是懲罰,絕不給予痛快。」
溫故搖頭,「不,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想說的是,簡衍身上有蠱。陰魂不散這種蠱十分難得,也不知這摩耶是從何處得來的,但不管從何處得來,這東西都是個好東西。」
「巫族以煉蠱養蠱為生,所以這東西不管在誰身上都可以活下來。這就意味著,如果6國安的內臟還算完整,我就能讓他變成第二個簡衍。」
素兮手中的酒壺砰然落地,她站在那裡盯著溫故看了很久。
溫故也知道這不是個好建議,簡衍如今是什麼模樣,各個都心知肚明,要把6國安變成這樣,將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寧可他長埋地下,至少他不會覺得痛苦。
可若是做成了活死人,就得看著他自己逐漸**。而至親至愛,則會看著他逐漸死去,每一天都是倒數的日子。這日子並不長,也不會快樂,只是多了點陪伴而已。
「你自己選擇吧!」溫故輕嘆,「畢竟這種事,也不是什麼好事。」
語罷,溫故轉身離開,素兮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半晌回不過神來。
活死人?
跟簡衍一樣,只能在**里逐漸消亡?只是多了一些陪伴而已,至於那些痛苦則會有增無減。
心裡的掙扎,讓素兮不知該如何是好。若他還在,她也許還能問一問,他願不願意用有限的生命來陪伴她一程。可現在,主動權都在她手裡。
她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要答應嗎?
再見一見他?
雪蘭緩步走出,「溫大夫是巫族的人?」
素兮顯得有些無措,「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追究溫故是不是巫族的人,似乎也沒那麼重要,只不過……溫故一直在趙無憂身邊,那這趙無憂是不是也跟巫族有關?否則這蝴蝶蠱怎麼可能落在趙無憂的身上呢?
該不會,這趙無憂也是巫族的人吧?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裡?
雪蘭苦笑,「若是我,我想我是希望見到他的。雖然陪伴消亡是一件比死更痛苦的事情,可至少沒那麼多遺憾。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他能活著,我能把想說的都告訴他。要是捨不得,來日黃泉路上就一起走,誰也別把誰丟下。」
素兮笑得有些淒涼,「飲罷千樽大漠裡,孤墳不見白頭人。」
「同是天涯淪落人。」雪蘭潸然淚下,「都是空有長情滿胸腔,錯把白雪當白頭。還能抓住的時候,就別猶豫吧!大漠裡埋葬的屍身沒那麼容易**,興許還有機會!」
音落,素兮已經轉身離開。
雪蘭想著,她大概是去找溫故了。
「如果可以重來,我也好想——有這樣一次機會。」雪蘭拭淚,輕輕捂著自己的心口,含笑低語,「可你這人總是太自以為是了,每次都替我做決定,就連最後這奮不顧身,你都沒有問過我的意見。這對我,真的公平嗎?就算我想回頭,可你也得等等我啊!」
心很疼,卻也無能為力。
大漠裡的天氣格外乾燥,人死後快脫水,如果幸運的話,如果上天願意給這樣一次機會的話,素兮約莫還能再見到6國安。
趙無憂定定的望著她,「你真的決定了?」
「我不想再對著冰冷的墓碑,說一句我答應你。」素兮深吸一口氣,「就算是死,也該讓他知道我最後的答案!」
趙無憂點點頭,「我尊重你的選擇,剩下的就得看天意了。」
「這屍身是最重要的,其次是蠱蟲,還有就是運氣。」溫故凝眉,「畢竟簡衍當時的情況特殊,他是剛死就被蕭容下了蠱蟲,所以成活的機會比較大。此後格外注意保養,便能存活這麼久。但是6國安畢竟失去已久,如果腑臟都脫水風乾了,那……」
素兮坐在那裡,面色晦暗,「那就說明我跟他之間的緣分太淺,說明我那句話只能留到下輩子再說。」
趙無憂輕輕拍著她的肩,「努力過,遺憾少一點。」
那老頭倒是很興奮,他一直對蠱毒格外感興趣,所以聽得這溫故要把簡衍身上的蠱給取出來,種在6國安的身上,這對他而言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所有的一切事宜,他都會悉心照辦,儘量做到萬無一失。
他想知道,這蠱毒真的有傳說中的這般厲害嗎?能讓死人復活?人都死了那麼久,連餘溫都散了,能因為這小小的一條蠱蟲,就可以睜開雙眼?
其實溫故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這6國安死去多時,要想活過來真的只能看天意。而且就算6國安真的爬起來了,他存活的時間會很短,絕對不會有簡衍這麼長命。
然則三五日也好,哪怕一個時辰也罷,總歸是素兮的一場心愿。
只要盡力就好,剩下的全憑天意。
溫故在老頭的帶領下,親自去了一趟南撫鎮的藥鋪,他要抓的藥有些怪異,這藥方自然也是奇怪的。還跑去抓那些奇奇怪怪的蟲子,一直折騰了兩天,才算把該有的都勉強湊齊了。
有些藥,溫故不敢在一個鋪子裡買,所以老頭便領著他去了多家藥鋪。找不到的藥材,老頭就帶著溫故親自去找,因為都是同行,是故在這方面兩老頭都是頗有默契的。
「你尋這些藥,是為了取蠱?」老頭問。
溫故輕嘆一聲,「穆百里這頭已然是這樣,多一日少一日也無妨。然則這6國安長埋地下,若是不儘快處置,這把握便越來越小。」
「其實連你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讓他變成簡衍這樣。」老頭早就看穿了溫故的心思。
溫故點點頭,「這東西講究個天時地利,可現在天時地利都不在我手中,饒是我有蠱在手,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老頭無奈的扯了一下唇,「若真當如此,也只能說是緣分太淺,終歸怨不得。」
二人牽好駱駝,準備離開南撫鎮。
驀地,溫故陡然頓住腳步,徐徐轉身往後看。
「怎麼了?」老頭也是機靈的,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這南撫鎮他待的時間也不短,這來來去去那些人,他自然是清楚溫故的擔慮是什麼。然則凡事沒有絕對,老頭哼哼兩聲,「諒那些小東西也不敢在這裡造次,這地帶連官府都管不了,誰有這麼大的本事敢在這裡逞強。」
這南撫鎮本就是亂得很,在這裡頭做生意的,都是些有點真本事的。沒兩把刷子,誰也不敢在這裡把日子扛下來。
上了駱駝,二人快離開。
遠處,有兩人緩緩走出,將手中的畫軸塞回背上的包囊里,「是他沒錯。」
語罷,二人快離開。
有影衛在後頭跟著,他們是趙無憂留在南撫鎮的眼睛,趙無憂辦事慣來仔細,總歸要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才好。所以這南撫鎮裡頭若是有什麼異動,趙無憂會第一時間知道。
「跟著這兩人,查清楚是誰的人。」影衛統領低語。
底下人頷,當即跟著這兩個探子離去。務必要把一切危險都遏制在搖籃里,絕對不能輕縱一人,否則將禍患無窮。
溫故和老頭回了客棧,如今該著手將蠱取出來。是故現在,溫故要去看一看這簡衍的情況。如果簡衍體內的蠱快消失了,那這取蠱也就沒有意義了,成活率會更低。
自趙無憂走後,簡衍便一直躺在那裡,這一次真當成了行屍走肉,真當沒有半點反應可言。耳畔是趙無憂有條理清晰的話語,原來這世上最傻的人是他。
被所有人騙得團團轉,最後生不如死,死又死不了,還真是……
門開了,簡衍下意識的扭頭去看,想看一看那一襲白衣之人。
可惜來的是溫故,讓他有些失望,卻也是意料之中。她走了,不會再來看他,而他將在這裡看著自己逐漸**,最後帶著遺憾離開這人世間。
溫故在站在床榻邊,老頭在邊上守著,他得盯著溫故,看這蠱是如何從體內取出來的。
簡衍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溫故,他知道溫故是個大夫,所以今兒溫故過來要麼是殺人要麼是治病救人。要救人,大概也是為了救穆百里。
「我身上的屍毒,是無藥可解的。」簡衍開口,「別白費心力了。」
「我知道。」溫故輕嘆,「左不過我今兒來,不是為了穆百里的屍毒,他那毒我已經找到了解毒的法子,不必你來操心。你如今該擔心的是,你身上的蠱。」
簡衍冷笑兩聲,「你想取我身上的蠱毒?」
「沒錯。」溫故直言不諱,「蕭容能給你下蠱,我就能把蠱從你身上取出來。大概蕭容也沒告訴你,他還有一個師兄和一個師弟吧?很不巧,我便是那個不爭氣的小師弟,是他殺不死的小師弟。」
「你是鬼宮的人?」簡衍倒吸一口冷氣,「你……」
「穆百里也是鬼宮的人,所以蕭容這麼做,無疑是等著大師兄來清理門戶。」溫故淡淡然的望著簡衍,「知道嗎,如果是我,我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可無憂說留著你比殺了你,更能讓你痛苦,所以我便忍耐了下來。你害死那麼多人,就算死一百次一萬次都不夠。」
簡衍沒有吭聲。
溫故帶著特製的手套去觸了觸簡衍的心口,心臟處已經軟塌下去,可見他的日子也不多了。眉心微皺,溫故長長吐出一口氣。
老頭忙問,「如何?」
「大概也就這幾天。」溫故起身往外走。
簡衍道,「這幾天就是我的大限,是嗎?」
溫故頓住腳步,「你還嫌不夠長嗎?」
「能在我走之前,再見一見她嗎?」簡衍問,「有些話,我想最後同她說一說。」
「有必要嗎?」溫故冷笑,「殺人千百次,最後一次懺悔,於是以前的賬就可以一了百了不作數了?簡衍,這世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穆百里還躺在那裡,你覺得無憂還會再來見你嗎?該說的,她已經同你都說清楚了,剩下的是你一個人的悔恨交加,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房門關上的時候,簡衍笑得凜冽。
一個人的悔恨交加,終究也只是一個人罷了!
可是合歡,我還是喜歡你,怎麼辦?
「他們之間好像有些糾纏不清。」老頭道。
溫故搖頭,「不,從始至終都沒有過糾纏,是他一個人的妄念罷了!」
「也難怪,這麼優秀的女子,是男人總會心存肖想。」老頭惋惜,「可惜了,人總是在追求自己得不到的。所以說情愛這東西,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橫豎你沒有。」溫故抬步離開。
老頭一愣,當即吹鬍子瞪眼,「你這老東西光顧著說我,有本事你也冒出來一個!都是千年的老光棍,大家誰也別說誰。」
溫故翻個白眼,「我可不是老光棍,我有妻有女,左不過是妻子早逝罷了!」語罷,溫故哼哼兩聲,「我家閨女可優秀著呢!這點,你沒有!」
氣得老頭直跺腳,可死活答不上話來。
溫故已經開始準備,如今就等著去把6國安的屍身起出來,如果屍身保存得尚好,這內臟脫水也不是很嚴重,估計還能跟簡衍一樣活動一段時間。
雖然是活死人,可好歹也圓了素兮跟6國安的一份情義。結局是更加殘忍的,但遺憾卻能少一些。
難逃一死的愛情,等不到芽開花,但可以陪伴著枯萎,直到滄海桑田的覆滅。
大概是天可憐見,6國安的屍身保存得極好,也虧得當時的天氣格外的乾燥,而這一陣是大漠裡的旱季,所以沒有半點雨水侵蝕。
再見舊容顏,早已淚滿襟。
不聞斷腸聲,卻作斷腸人。
素兮站在那裡,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激動是害怕抑或是腦子一片空白。她無法思想,只是目不轉睛的望著擔架上的屍身。
趙無憂輕輕握住了素兮的手,「你已經做了選擇,剩下的就讓6國安自己去選擇吧!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釋然的機會。」
素兮沒說話,眼睛微微泛紅,眼眶裡卻沒有淚。
把屍身抬到了簡衍的房間,這種生長在陰暗處的蠱蟲,是見不得光的。就好像簡衍這些日子,只能當個苟延殘喘的怪物。
一想到6國安以後也會變成這樣,素兮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她在猶豫,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如果6國安真的變成了這樣,她又是怎樣的心情?
看著他一日日的腐爛,一日日的消亡,細數著倒數的日子,是怎樣的悲哀與痛楚?
他會受不了吧?
那樣一個重情重義,然後又固執的人,應該無法接受這樣一個自己吧?
可她真的好想讓他起來,告訴他那個問題的答案。梨花樹下,煙雨重樓,我願與君生死不相離。他年若君故,與爾披白衣。
溫故洗了手,瞧了一眼緊跟著自己的老頭,無奈的輕嘆一聲,「把門關上吧!」
老頭點點頭。
簡衍最後看了一眼房門,趙無憂和素兮就站在外頭,可趙無憂愣是沒有再進來多看他一眼。他想著,她大概是真的愛極了穆百里,愛到了深處,所以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自己了。
「可我有什麼辦法呢?明明是我先來的,最後出局的卻是我,這對我來說才是不公平的。」簡衍自言自語,「我一直都希望有朝一日能讓你為我穿上這嫁衣,沒想到最後,你卻連送我一程都不肯。」
溫故眉心微蹙,「最後?你最後那一刀不就是無憂給的嗎?還想怎樣?還嫌不夠?簡衍,你跟無憂所有的情分都在那一日斷了,如今你只是個活死人罷了,何來的情愛可言?別把自己說得那麼偉大,你沒那麼偉大。你為了一己之私殺了那麼多人,險些害得大鄴覆滅,不過是個令人厭惡的可憐蟲罷了!」
簡衍苦笑,終是闔上了眼睛。
過往歷歷在目,他想起當年他救她一命的情景。後來她的權勢越來越了不得,最後成了禮部尚書,成了一品大員,兩人漸行漸遠。
他想著,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曾有過快樂吧!左不過這些快樂,後來都被陰謀詭計都摻雜著,逐漸沒了最初的模樣。
銀針刺入心口的時候,簡衍說了一句話,「猶記少年時,莫忘初相遇。」
鬼宮的獨門心法,配上巫族特有的引蠱之術,老頭瞪大眼睛,看著有一個黑漆漆的東西從簡衍的身上爬出來,蠕動著纏上溫故特製的長針。
下一刻,溫故快將銀針拔出,準確無誤的刺入6國安的心口。
這蠱蟲不是你想種就能種的,好在這陰魂不散本來就是巫族的秘術,溫故身為巫族族長的兒子,對這東西還是比較能夠把控的。
雖然6國安的屍身也開始了**,但溫故下針慣來快准狠。
事先把自己的血滴在6國安的心口,然後用銀針慢慢的深入6國安的心口處。蠱蟲嗜血,最喜歡這種血腥氣,所以要想順利種蠱,溫故得費一份心,免得這蠱蟲下錯了地方便是前功盡棄。
等著引入了蠱蟲,溫故用自己的內勁緩緩推送。
生人種蠱和死人種蠱的方式是不一樣的,何況6國安死去多時,這蠱蟲能不能存活下來也是個問題。剩下的就得看這蠱蟲的存活力如何,若是能活,那麼一天一夜之後6國安就能起來。
若是不行,那只能說是緣分太淺,到此為止。
「就這樣嗎?」老頭問。
「還想怎樣?」溫故長長吐出一口氣,額頭上滿是汗珠子,「這是死蠱,存活機會不大,所以……看運氣吧!」回頭看了一眼木板床上的簡衍。
沒了這蠱,簡衍便徹底的死了。
他留給這人世間的,唯有這一副爛到了不成樣子的屍身,還有這經久不散的怨氣。
不過溫故想著,他最後應該也沒多少怨氣了,畢竟該說的趙無憂都說清楚了。
簡衍被蕭容騙了那麼多年,一直固執的相信取出蝴蝶蠱是對趙無憂最大的保護,可沒想到他的固執三番四次的陷趙無憂於絕境,還險些累及趙無憂的性命。如今說開了,他對趙無憂的怨氣便也漸漸的散了,否則他不會說那兩句話!
輕嘆一聲,溫故道,「把6國安抬出去吧!」小心的用黑布將6國安的屍身覆住,「這一天一夜裡,萬不能見光。」
老頭道,「這樣活著,想想都覺得痛苦。」
「那就看值不值得了。」溫故道,「生離死別沒個交代,總歸是遺憾。如今怕是捨不得死又想死,生怕自己這副容色,嚇著心愛之人。」
老頭無奈,「這倒是個難題。」
「這蠱早前也有人受過,可大部分人都選擇了自盡。」溫故苦笑,「就是見不得親人這般痛苦的等待自己**消失,所以……很少有人能熬到最後的。」
「所以這簡衍也是個奇人。」老頭笑著打趣。
溫故輕嘆,默然不語。
素兮便守著6國安,在那陰暗的密室里,靜靜的等著6國安身上的奇蹟能快點生。她有些緊張,有些侷促,這輩子殺了那麼多的人,都沒有手抖過一下,可這一次她卻渾身顫抖。
趙無憂站在外頭沒有進去,長長吐出一口氣,「爹,你跟我說實話,成功的機會有多大?」
「不大。」溫故道,「我探過簡衍的心脈,這蠱蟲在他的體內已經生存艱難,也就意味著蠱蟲怕是有些缺陷。如今這6國安的屍身時隔多日再取出來重新種蠱,本身就有些困難。簡衍當初之所以成活是因為剛死不久,胸腔里還存了一絲氣,所以對蠱蟲的接受力比較好。」
趙無憂斂眸,「但願不要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溫故輕嘆,「若真當如此,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如今的條件,容不得我重新培養蠱蟲,煉製毒蠱,所以這次不成功就別再想了。」
機會只有一次!
「但願老天爺長了眼睛。」趙無憂轉身離開。
溫故跟在其後,「至於你的事情……」
趙無憂頓住腳步,身子微微僵直,心跳得有些厲害,「爹……別再勸我,該說的你都說清楚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沒什麼可後悔的。就算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也有足夠的信心等到相守的那一日。我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
「好!」溫故輕嘆,「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但是如今這局面,怕是要等一等。等6國安醒來,素兮才能幫得上忙,否則交給旁人來幫,我不太放心。」
趙無憂回眸看他,「不必了!雪蘭就可以。」
「她?」溫故蹙眉,「早前她做下的那些事,還不夠教訓嗎?」
趙無憂搖頭,「以前是以前,如今她不一樣了。素兮要擔心6國安,就算6國安醒來,她以後的日子都會在煎熬里度過,我不希望她再分心擔慮著我。橫豎我也沒打算回京城去,是故這蝴蝶蠱在與不在我的身子裡,都沒什麼要緊的。」
「你真的決定了?」溫故定定的望著她。
趙無憂頷,「是!」
「你信,我便信。」溫故道,「我去準備,你什麼時候想開始了便說一聲,我隨時都可以替你取蠱。」
「好!」趙無憂報之一笑,「我去看看穆百里。」
言罷,趙無憂轉身離開。
溫故站在原地,自從南撫鎮回來,這心裡頭總有些落不到實處,總覺得有些心慌意亂。蝴蝶蠱取出來倒也沒什麼,只是會讓趙無憂暫時虛弱一陣,然則溫故擔心的是以後。沒有了蝴蝶蠱的庇護,趙無憂還會不會遇到危險呢?
相比對穆百里這個女婿的擔慮,身為父親的溫故,更在乎自己的女兒的周全。
不過趙無憂並沒有直接去穆百里的房間,而是拐個彎出了客棧,在客棧後頭的見到了自己的影衛領。她想要跟穆百里在一起,雖然迫切希望,卻也不能大意。
她不能跟穆百里一樣,兩眼一閉就什麼都不管了。
環顧四周,確定四下無人窺伺,領行了禮,「公子,卑職現這南撫鎮裡還有人在活動。」
「確定是哪一方勢力嗎?」趙無憂問。
領道,「在一戶農家裡抓住了兩個,但是沒現其他人。還搜出了不少東西,其中有幾幅畫,裡頭畫的分別是公子、素兮姑娘以及……溫大夫,還有便是……千歲爺和6千戶!」
袖中的手陡然攥緊,趙無憂當即眯起危險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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