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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驪山的張陽,古井無波。
不問世事一兩個月,也只有專研的東西有突破了,才會高興地拍手叫好。
李玥走到夫君做好的擊發裝置旁。
一個木架子上,放著一個奇怪的鎖扣。
用手中的布巾擦著臉,她目光盯著這個裝置,一臉委屈,「夫君就是因為這個要打擾我看書的雅興嗎?」
張陽笑道:「你知道這東西有多厲害嗎?」
拿起緩緩抬起鎖扣,隨著抬高有一個扣子可以將其扣住,再是打開鎖扣,火石放下,鎖扣受彈簧伸縮的影響,擊打而下,濺起一片火星,點燃了一旁的火藥,從而再次點燃了那油布。
李玥一手撐著下巴,端詳良久,隨後緩緩站起身,「準備了一床新做的棉被,我們給老師家送去。」
「嗯,確實也該去見見老師。」
將這個擊發裝置放入書房,張陽收拾了一番。
小清清被叫醒的時候,她還睡眼矇矓,被母親放在桌上,雙目無神地換著衣裳。
走下驪山,老師家還是和以往一樣。
張公瑾笑道:「你們一家怎麼來了?」
張陽將棉被放到屋中,「新做的,給老師換上。」
說著話,張陽又將舊被褥拿出來,拆開準備換洗。
張陽把這裡當自己家收拾,師母一臉的笑容,「你看看你,家裡有我,不用你們夫妻忙前忙後。」
張陽還是繼續忙活著,「我是老師的弟子,您就當我半個兒子。」
師母捂著嘴笑道,多個半個兒子心裡也很高興,尤其是還是這麼懂事的兒子。
聽說張陽從小孤苦無依,顛沛流離,師母心中越發滿意了。
她挽著玥兒的手低聲道:「也是多虧了你們一家。」
李玥連忙道:「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師母不用這麼說,往後我們的孩子也要師母和老師多照顧。」
師母笑著,「那好,我們家多個孫女。」
小小的宅院裡其樂融融。
程咬金暫時不去打擾孔穎達了,也不再提處默的婚事了,這個老混賬不會想不到旨意的原因。
也只是能夠擋住一時,人生在世只有這麼兩個鐵哥們。
李泰一心鑽研壓力鍋,這些天乾脆住在了鐵匠鋪里,為此李承乾對這個弟弟數次數落。
都是為了驪山的成果,只有李世民知道原因,允許青雀這般放縱。
大唐以西的吐蕃,邏些地界。
松贊干布遙望著遠處的大雪山,神情凝重。
祿東贊攔在他身前,「贊普,你不能去長安城,這一定是張陽的詭計。」
布達拉宮下,還有雪花飄落。
今年吐蕃的氣候很異常,要是八九月天空落下冰塊也不少見,但這個月份下雪罕有。
松贊干布瞧著還沒修繕完的布達拉宮,他低聲道:「我若不去長安城,張陽和天可汗都不會放過吐蕃的。」
「換我去。」祿東贊一臉的焦急,「贊普不能去呀。」
說著話,他又突然跪在地上,「贊普!求你了,不要放棄吐蕃。」
「我沒有放棄吐蕃。」松贊干布將他扶起來,「此去長安是為了吐蕃平安,你要好好監造布達拉宮,事關吐蕃未來,只要我去了長安城,張陽與天可汗就不會對吐蕃動兵,我不能不遵天可汗的旨意。」
當初在長安城,在外交院面對張陽的逼迫,祿東贊對抗大唐的那股心氣早就沒了。
他此刻咬牙切齒,「張陽就不能給吐蕃一線希望嗎?」
「吐蕃還是有希望的。」松贊干布撫著身邊的氂牛,「中原有越王臥薪嘗膽,我松贊干布就不能走一趟長安嗎?你照顧好吐蕃的孩子們。」
說完話語,松贊干布毅然決絕地翻身上馬,跟著中原的官兵離開了。
這位贊普離開時有眾多吐蕃牧民相送。
這一刻好似整個吐蕃的子民都凝聚起來了。
此次這位贊普去長安,走得壯烈,也是為了吐蕃平安。
眾多相送的吐蕃人向這位贊普行禮,有孩子也相送唱著歌謠。
儘管吐蕃爆發了內亂,儘管這位贊普攻打大唐失敗了,也有許多治理不對的地方。
但他為了吐蕃平安,還是願意挺身而出。
松贊干布走遠了,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族人們,揮動馬鞭眼神中又多了幾分堅定。
外交院想要讓吐蕃人心離散,贊普用自己的離去讓吐蕃人再次凝聚起來,祿東贊看著遠去的背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著。
從長安回到吐蕃,他對吐蕃幾近絕望,但當贊普為了吐蕃的安寧孤身前往長安城,他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這個希望是贊普用自己作為人質換來的。
那時起到現在,那個希望浮現心頭,在他心中前所未有地堅定。
「吐蕃總有機會再起復的,大唐不會一直強大。」贊普的話語猶在耳邊。
直到看不見人影了,祿東贊堅定地站起身,他身邊是數千吐蕃族人。
關中大地又迎來了秋雨。
華西秋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關中也進入了秋季,正值九月中旬,天可汗終於離開了驪山,回了長安城。
除了留下了一群孩子,其他的全部帶走了,更帶走了許多鹹鴨蛋與數十石驪山的今年新收麥子。
今天,張陽帶著斗笠孤身一人站在驪山村前,手裡是一卷羊皮,羊皮上寫著的就是松贊干布的話語,他要在入長安城前再見自己一面。
張陽突然笑了,從自己第一次踏足禮部,第一次遇到的便是吐蕃,在長安城與遠在西面的吐蕃交手數次。
似乎關於吐蕃的一切,貫穿了自己在禮部的生涯。
吐蕃是個對手,松贊干布更是大唐最強勁的對手,從來沒有質疑過這個贊普的能力,他是個有才略有智慧,也有膽魄的人。
棋逢對手的感覺很不錯,就如當初祿東贊所言,若不是各為其主,說不定自己和松贊干布會是非常交心的朋友。
但人都有立場,我是唐人,一直都是唐人。
遠處來了一隊兵馬,衛府的官兵護送著一個穿著古怪的人。
他戴著圓形高頂的吐蕃帽,身上穿著的是吐蕃人特有的小繡花錦袍。
松贊干布翻身下馬,「我應該給張尚書贊禮。」
「不對。」他又改口道:「你現在是中書侍郎,我應該稱你為張侍郎,許久不見了張侍郎,吐蕃雪山上翱翔的雄鷹與狼神會給予你最崇敬的祝福。」
張陽行禮道:「贊普客氣了。」
松贊干布一手放在胸前,躬身彎腰神情肅穆,「您是一位智者,當該有這樣的贊禮,那生門死門之題,吐蕃的智者至今未解開。」
他豁然一笑,「不過中原也沒有解開。」
張陽惆悵道:「誇人就誇人,你怎麼還要打一棒。」
迎著他進入村前的一個可以避雨的大棚中,張陽給他倒上一碗酒水。
松贊干布看著黃色的酒水有些訝異。
也給自己倒上一碗,笑道:「我戒酒多年了,朋友遠道而來,我該敬你。」
說完話,拿起酒碗一飲而盡。
松贊干布也拿起酒碗一口氣喝下,「嗯,好清爽的酒水。」
張陽再次給他倒滿,「再飲。」
一罈子麥酒,兩人喝了各喝了十碗,這種酒水喝多了漲肚。
麥酒喝完了,倆人一起來到棚後解手,一起看著眼前的雨景,松贊干布打了一個哆嗦重新收好褲帶,「這景色真好,你的封地更漂亮了。」
張陽也收起腰帶,「嗯,這兩年的變化挺大的,工廠已經搬遷到後方,這裡看不到了。」
兩人重新坐入盆中,華西的秋雨帶來了冷意,張陽點燃一個火盆,讓淋了一天的雨松贊干布,可以烘乾衣服,也能驅寒。
「今年的麥酒我特意留了一壇,這是最後一壇,不是我小氣,陛下在驪山避暑三個月,喝光我全部的麥酒儲備,我只能留下這麼一壇,過了時季便喝不到了。」
松贊干布將自己的外衣掛起來,在火盆邊烘著,再將自己濕漉漉的頭髮擦乾,「多謝張侍郎這般款待。」
張陽頷首道:「你很聰明,你孤身一人來長安,讓我們的人在吐蕃經營多年的盤算,幾乎功虧一簣。」
「張侍郎是個很好的對手,吐蕃也幾乎在外交院的安排下幾近分崩離析。」
「你的關中話越來越好了,我幾乎聽不出口音。」
「嗯,外交院派了這麼多人來吐蕃,時常與他們交談,了解關中發生的事情,知曉張侍郎的處境。」
張陽側目笑看著他,「反倒是我的人成了你的消息來源。」
「嗯,消息很重要,對我來說一直都是。」
松贊干布毫不避諱地說著。
張陽站起身看著外面的雨景,護送的兵馬就站在大棚一旁,他們淋著雨一動不動。
雨水很大,風吹個不停。
張陽伸手接住了一些雨水,「這一次來長安,你有什麼打算。」
松贊干布頷首道:「吐蕃發生內亂,我會如實相告,並不是我的問題,而是外交院長久收攏人心,人心離散之下才會如此,這一切都是張侍郎的罪責,而且你還在繼續這樣做。」
「我真想現在就殺人滅口。」
「既然我已經來了長安,即便是此刻孤身一人,張侍郎也殺不了我。」
「對,我殺不了你,也沒人敢殺你,會有人欽佩你的勇氣,甚至會恭恭敬敬地對待你。」
「正是如此。」
松贊干布很自信,這種自信讓張陽渾身不舒服,「吐蕃內亂乃是贊普自己發動部族內遷所致,與外交院有何關係,與我何干,不過是希望吐蕃民心歸附。」
「你看,這就是你與我的區別,贊普完全可以把自己摘乾淨,但我的話更符合天可汗的立場,更符合天可汗所要的利益,你儘管去試試,天可汗不僅不會處置我,更會支持外交院繼續這麼做。」
「面對朝臣的彈劾,張侍郎不是已經被罰去了五年俸祿。」松贊干布朗聲笑道:「我略勝一籌。」
「我不喜歡你一個吐蕃人用關中人的口吻與我講話。」
「在吐蕃人心中,雪山與湖泊便是信仰,是不能冒犯的。」
「你是怪我拿走了吐蕃的雪山與湖泊嗎?」
「不,並不是。」松贊干布又恢復了他吐蕃人的口吻,「雪山與湖泊還在吐蕃,它們不會離開的,雪山萬年不化,湖泊萬年不移不乾涸,吐蕃也會一直存在,不會滅亡。」
張陽倒吸一口涼氣,「你就保持這樣,不要變,你一變口吻我就渾身不舒服,我被罰了五年俸祿是你贏了,但你贏得不多,根本無法改變大局。」
「我走了,去見天可汗。」松贊干布重新穿上了自己的外衣,「若我真的不能再回吐蕃了,希望可以與張侍郎做個朋友,以後一起喝酒,一起吃肉。」
張陽嘖舌道:「我這人不喜酒水,喜歡喝茶。」
「也好,我也喜關中的茶葉,上一次帶去的茶葉早就喝完。」
張陽從懷中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布袋子,「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接過一袋子茶葉,松贊干布深深一聞,緩緩出氣,「嗯,很香的茶葉子,若與張侍郎成為朋友,這輩子就有喝不完的茶葉了。」
「贊普呀,這一進長安城,數年內出不來了。」
「我要看長安風光,我要領略長安文人武將的風采,告辭。」
他走入雨中,翻身上馬離開了這裡。
張陽站在雨中送別,不多時李泰便從一旁走了出來,「姐夫吃茶葉蛋嗎?」
「嗯。」
拿過他的蛋,在草棚旁柱子敲開蛋殼,剝開了一半便咬下一口。
「這個松贊干布這就走了?」
「不然呢?我還要留他用飯嗎?」
「本王以為,他會向姐夫磕頭認錯,並且乞求姐夫放過吐蕃,這等光景才配得上這些年,姐夫的苦心孤詣。」
「壓力鍋的事情怎麼樣?」
這胖子平時都住在鐵匠坊,現在能找來說明真的遇到了他解決不了的問題。
他拿出一張圖紙,「我們試過諸多鐵料,做出來的管子都不足以支撐蒸汽的壓力,要不就是漏氣,或者是出來的氣流太小。」
張陽看圖紙斟酌了一番,「有沒有想過鑄銅做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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