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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良聞言,那張斯文俊俏的臉上罕見的划過一絲茫然。
「主子……何意?」他頓了一下,安慰道,「眼下形勢對我們的確不大利,不過尚有餘地,主子萬不可妄自菲薄,皇上待您如何您心裡也是有數的,一個謝長風實在不足為慮——」
季良以為她是因為先前太后壽宴被針對,近日又連續失寵的事給打擊到了,一邊在心裡暗嘆如今的年輕人扛不住事兒,一邊嘴上盡職盡責的給她開解著。
此事的前因後果他也了解了,雖的確有些棘手,卻也不算太難辦,不論旁的,只沈如煙在皇帝心裡的特殊,只要她自己不作死,就絕對失不了寵。
還另擇良主?
沒到那份上。
急什麼呢,年輕人心理素質真差,這點事就撐不住了。
沈如煙打斷他的話道:「我是說真的,不是因為謝長風,我只是……只是不想做寵妃了,這樣的日子太無趣了。」
季良睜大眼睛:「不想得寵?」他聲音不可控制的大了些,還隱隱有些破音。
沈如煙點了點頭,眼含歉意:「這是我的問題,只是連累季太醫了……」
「為何?」季良第一次打斷她的話。
沈如煙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些艱難道:「是我自己的原因……」
她聲線拉長,卻遲遲說不出第二句。
要怎麼說呢,她要皇帝的真心?
別說季良,只怕沉香都能給她個白眼,嫌她矯情。
可她自己身處局中,就當她矯情吧,這樣猜忌又無法交心、更要時時防備著枕邊人的滋味,實在太過難熬,她是真的受不住了。
雖那夜是一時衝動,她卻並未後悔,在那番話說出口的瞬間,還隱隱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左右她即便得寵將近兩年,倒也沒發展出什麼勢力,身後忠心之人,算來也不過沉香沉雪與元棗……哥哥那裡,確是雪上加霜,她今日求了皇后,本只抱著試試的心態,卻未想皇后一口應承下來。
沈承硯也是入了她眼的棟樑之才,她不會任由他被太傅磋磨暗害。
再憑著他的本事,至少性命可保,至於權勢……他若依舊不放棄,再由他自己拼便罷,只要活著,趙玉樓總是不會晾著他的。
而最後一個人……就是季良了。
說好的一起爬上去,結果她先打了退堂鼓,自己失了寵,只怕他也要艱難的多,到底是自己連累了他。
季良微微抬頭,目光清亮卻直直打量了她很久,然後忽然開口:「帝王無心,自古紅顏不過錦上添花,主子莫不是動了貪念?」
他是真的聰明。
在他清晰可見又帶著些迫視性的目光里,沈如煙眼神閃躲了一下,默認了。
見狀,季良深深嘆了口氣,其中的無奈和恨鐵不成鋼連一邊的小白都感受到了,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
沈如煙臉難得有些發熱,語氣也低了些:「我知道……這是痴心妄想,只是……」
只是情難自已,控制不住。
季良在心裡補上她的話。
他又嘆了口氣,實話道:「也沒什麼對不對,人活一世,縱有追求念想,也總該在能力範圍內盡興而活,才算不枉此生,若這是主子想要的,那只要您自己樂意便可,微臣未曾經歷主子之苦,沒資格也沒立場去評論對錯。」
「季太醫看的很是通透。」
「聰明的人,自然活得更明白。」季良一點也不臉紅的應下了這句話。
沈如煙聽著這句話,卻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
她懷疑他在內涵她,但沒有證據。
她默了默,道:「日後我再幫不到季太醫什麼,可能還要連累到你,如今我只有些許金銀之物能彌補一二,季太醫不要嫌棄,若日後有能用到我的地方,我絕無二話。」
季良偏頭瞧了一眼沉雪拿上來的小盒子。
盒子不大,裡頭的數目卻很可觀,連他這樣心思不在銀錢上的人都忍不住心動了一瞬。
不過下一刻他就堅定拒絕:「一臣不事二主。」
「可我日後無寵,只怕與季太醫所求相去甚遠,必會耽誤你。」沈如煙說得清楚。
怕季良抹不開面子,她還勸了許久,特意強調人往高處走,她不記仇。
——雖然季良可能壓根兒就不在乎她記不記仇。
反正她也玩不過他。
不過他卻始終堅定,直到最後沈如煙眼神漸漸不對勁,略帶狐疑又警惕的看著他時,他終於眼角一抽。
——雖然你絕色沒錯,可你哪來的自信覺得我會看上你,圖你事多沒腦子嗎?
真當誰都是皇帝那個只看臉又選擇性眼瞎的不成?
為了避免誤會,季良如實道:「微臣依舊覺得主子大有可為。」
沈如煙有些詫異:「季太醫何處此言?」
季良沒回她的話,而是問她:「主子將自己的想法與皇上說了?」
「沒有,我只是……算是撕破臉了吧。」誰都不信帝王有情,沈如煙也不例外。
更遑論趙玉樓那個人,連喜歡都極少說,更別說愛。
問了又能怎樣?
季良點了點頭:「不是剖白自己的內心,那就是剖白皇上的內心了?」
沈如煙睜大眼睛。
「您說了什麼?」季良沉吟開口,「皇上寵您的原因?他幼時的陰影?」
沈如煙驚恐的看著他。
見狀,季良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沉思起來:「那大抵是皇上內心最不能觸及的一部分……不過是主子說的,他應是還在承受範圍內。」
「你怎得知道?」
季良看了她一眼,很是誠懇:「主子能活著坐在這裡,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皇帝可不是個好性子的,還隱隱有點暴虐嗜殺,若換作旁人說這些話,早投了胎了。
沈如煙被他問的一哽。
季良又道:「皇上——」
他正欲再開口,餘光卻觸及到沈如煙略帶疲憊還有些牴觸的眼神,頓住了話頭,心下瞭然。
剛失了戀的小姑娘嘛,誰想一直聽見他的名字,他懂。
是他不懂事了。
他轉了話頭:「若皇上依舊如初,主子可還甘願?」
「季太醫想多了,他不會再來找我了。」他那樣將傲氣刻在骨子裡的人,怎麼可能如初?
「萬事皆有可能。」季良說了一句,又低頭道,「今日打擾主子了,近日事多,您好生將養身子,日後……從長計議便罷。」
沈如煙道:「只怕季太醫要白費苦心了。」
季良笑了笑:「如今滿宮裡都知道微臣為主子效力,若再尋良主……恐於微臣名聲有損。」
這話說的,好像誰污了他清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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