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姐,前面有人派米啊!」
正晌午。
街道上。
一個小孩牽著一位少婦的手,仰頭望著排成長龍的領米人,以及伏羲堂旗幡。
「派米?好主意,小蝦米,我們也派米。」
妝容精緻,風韻猶存的少婦笑道。
「啊?」
小蝦米愣了一下。
「啊什麼啊,在救濟百姓這件事情上面,我黑瑰姐一生不弱於人,又豈能看著他們專美於前?」瑰姐拍著胸脯道。
小蝦米:「」
這該死的好奇心啊!
不久後。
看著一少婦推車來到街道對面,打出送米招牌,阿初連忙抬肘撞了撞毛小方的胳膊,竭力壓抑著激動情緒:「師父,師父,真的有人學我們派米啊,秦道長一語中的。」
毛小方順著他目光望去,著重看了看那妝容精緻的女人。
不出意外的話,這女人應該就是瑰姐吧?
「噹噹當。」
街對面,米車前,瑰姐一手提著銅鑼,一手拿著裹著紅布的棒槌,將銅鑼敲的鐺鐺作響,大聲喊道:「派米了,派米了,先到先得!」
排在毛小方這邊,隊伍後面的百姓聽到這話,瞬間脫離隊伍,拿著布袋來到瑰姐車前。
一個,兩個,三個
當大米入袋後,毛小方這邊的隊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短,兩邊很快便持平了起來。
毛小方對此無所謂,按兵不動。瑰姐卻想著乘勝追擊,眾目睽睽之下,摘下自己的金耳環,丟進米車裡,大叫道:「派米送金子啊,就看誰運氣好了。」
這一下,毛小方這邊的剩下半拉人也跟著跑到了瑰姐那邊。
「師父,她們明顯就是在針對我們。」阿初氣憤地說道。
毛小方抬了抬手,道:「你們站這裡不要動,我去找她聊聊」
米車前,見對面那領頭的男子朝向自己走來,瑰姐默默挺起胸膛,做好了凡爾賽的準備。
嗯儘管在這個時代裡面還沒誕生出這個熱詞。
「在下伏羲堂毛小方,未請教閣下是」
毛小方拱手道。
「叫我瑰姐就行,毛先生,你有事嗎?」
「瑰姐」毛小方吸了一口氣,又看了看她派米的大車,一時間不禁將秦堯敬若神明。
現實與推演分毫不差,這令他不由得想起西遊話本中的神算子袁守誠
恐怖如斯!
「你到底有什麼事啊?」
看著他倒吸一口涼氣,一臉震驚的模樣,瑰姐也懵逼了。
不是大兄弟,聽我一個名字你就震驚成這樣?
難不成是我身份暴露了?
瑰姐臉色微變,望向毛小方的目光中充滿了提防。
「沒事。」
毛小方迅速回過神來,微微一頓,突然說了一句:「金老爺不是壞人。」
瑰姐:「」
她的預感果然沒錯。
這人真知道了她身份。
可問題是,他怎麼知道的?
瑰姐越想越心驚。
「劫富濟貧聽起來是不錯,但實際上卻是康他人之慨,美自身之名。」
毛小方幽幽說道:「瑰姐,好自為之。」
瑰姐:「」
良久後。
糧車派空,毛小方師徒與歡天喜地的百姓們相繼離去,熱到滿頭大汗的小蝦米來到瑰姐身前,用袖口擦著汗水:「你怎麼了,從那傢伙離開後就魂不守舍的。」
「他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瑰姐道。
「怎麼可能?」小蝦米驚道。
瑰姐無奈:「我也希望不可能,但事實確實如此。」
小蝦米呆滯片刻,道:「這太可怕了,那傢伙難道能掐會算不成?」
瑰姐搖頭:「在軍隊到來之前,我們就別幹活了,以免節外生枝。」
小蝦米靜默片刻,低聲道:「瑰姐,你收到的消息靠譜嗎?那軍隊手裡真有藏寶圖?」
「放心吧,肯定靠譜。」瑰姐道:「幹完這票大的,我們十年不開張都沒問題。」
小蝦米沒好氣地說道:「前提是,你別胡亂撒錢。經我們手的錢何止巨萬,但你現在身上能掏出十塊大洋嗎?」
瑰姐:「」
這就扎心了。
下午。
伏羲堂。
阿初一陣風似的衝進院子裡,大聲喊道:「秦道長,秦道長,您真是太神了。」
「你們遇到黑玫瑰了?」雷秀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抬目問道。
阿初點點頭,驚讚道:「一切都與秦道長預料的分毫不差,太厲害了,簡直太厲害了。」
看著他臉上的狂熱表情,雷秀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位秦先生,絕對是在對他們師徒進行[心靈馴服],他們師徒三人正一點點的滑落深淵。
想到這裡,她忽然有些不寒而慄,秦堯在她心裡的印象漸漸化作魔王般的陰影。
「你們和她打交道了嗎?」秦堯走出房間,笑著問道。
「我們師父和她聊了聊。」阿初應聲。
秦堯抬眸:「毛師傅準備怎麼處置這女飛賊?」
毛小方停步在他面前,道:「我已經警告過她了,如果她不聽勸阻的話,那就只有請她離開甘田鎮了。」
確認了黑玫瑰俠盜身份後,他便從心底斷絕了送黑玫瑰見官的想法
秦堯默默頷首。
還好。
毛師傅固然原則性很強,遵守陽規陰律,卻還算講道義,不至於迂腐。
人無完人,作為一個正派人物,這就已經難能可貴了。
幾日後。
百姓們正于田地里勞作如常,鎮子中的雞犬照舊殊死搏鬥。
穿著開襠褲的孩童拿著風車,咯咯笑著,奔跑在青石街道上,後面跟著保姆似的老人,不停呼喊著。
「砰,砰,砰,砰」
突然,陣陣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鎮中寧靜,一個身穿綠色軍大衣的軍官騎在高頭大馬上,帶領著四五百名身穿綠色軍裝,肩挎老式步槍的軍人踏入鎮街,沿途之上,百姓們慌忙避開。
「捉個人,帶我們去鎮長家裡。」軍官勒馬停步,士兵們連忙跟著驟停下來,隊形一片散亂。
「是,軍長。」
軍官身旁,一名白白胖胖的副官揮了揮手,馬上就有兩名士兵衝進人群,按住一個商販,帶到黑馬身前。
「帶我們去鎮長家,明白嗎?」軍長居高臨下地說道。
「明白,明白。」那商販險些被嚇尿了,忙不迭地說道。
很快,這支部隊破開了鎮長家大門。
一群家丁僕從被槍指著跪在院子裡,穿著綾羅綢緞的鎮長一家局促不安的站在客廳內。
「我姓陳,你們可以叫我陳軍長。」一身綠大衣的軍官手中握著一根馬鞭,坐在鎮長家名貴的椅子上,澹澹說道。
頭戴圓帽,身穿對襟黑衫,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的老人躬身問道:「不知陳軍長有何指示?」
「本軍長收到可靠消息,有人在甘田鎮外埋了大量軍火,試圖起事的時候使用。」陳軍長冷冷說道:「張鎮長,我需要你組織全鎮百姓,出鎮去挖軍火。」
張鎮長微微一怔,訥訥道:「軍長有所不知,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如果不先顧著莊稼」
「我不想聽這些。」陳軍長揮了揮手,道:「這是我下的命令,你照做便是。」
張鎮長苦笑:「軍長,不是我不想奉命,實在是我沒這個能力啊,這個時候徵調百姓,百姓們肯定不會樂意。」
「廢物!」陳軍長叱罵一聲,衝著自己的副官道:「徐副官,你帶兵去鎮子裡面抓人幹活,我就不信了,在槍口之下,還有人敢不樂意?!」
「不好了,不好了。」
不多時,一群人烏泱泱的跑進伏羲堂,滿臉驚慌的叫喊道。
毛小方帶著眾人迎至院中,壓了壓手掌:「各位,冷靜點,都冷靜點,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毛師傅,禍事了,鎮子上來了一群大頭兵,挨家挨戶的抓人,說是要抓去挖軍火。」
「是啊,毛師傅,我丈夫和兒子都被抓走了,您想辦法救救他們吧。」
「毛師傅,我們現在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而通過他們的講述,毛小方也漸漸理清了事情經過,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苦笑。
對付妖鬼他很在行,但在軍閥面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單獨逃生。
槍口之下,他連倆徒弟都救不了,拿什麼去拯救全鎮百姓?
「砰!」
正當他緘默間,伏羲堂半掩著的大門被人一腳踢開了,十多名舉著槍的綠衣士兵魚貫而入,將眾百姓與毛小方等人團團圍住。
「別害怕,我們只是在執行任務,不會胡亂殺人。」一名拿著手槍的軍官道:「所有男人乖乖跟我走,放心吧,我保證,只要你們肯聽話,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在槍口的指向下,無人敢應聲,不過卻紛紛將目光投放在毛小方身上,希望他能帶他們帶來奇蹟。
然而此時此刻,怕連累這些百姓的毛小方也不敢輕舉妄動,無法用行動回應眾人希冀的目光。
不久,當士兵們開始拿槍驅趕百姓時,秦堯微微一嘆,挺身而出:「需要百姓幫忙做事而已,就一定非要用這麼野蠻的方式?」
軍官皺了皺眉頭,本能地感覺到一絲不妙,低喝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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