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祭此時已經徹底崩潰了。
他腦海中,有無數的畫面在浮現,可每一個畫面,都只有他是清晰的,其餘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看到了自己抽著旱菸,迎來了第七次索命鬼。
那是的他,意氣風發。
差點就將索命鬼殺死。
但臨近關頭,一隻蒼白的手掌,卻從黑暗中伸了出來,直接將一根鋼釘釘進了他的腦袋裡。
然後,他眼睜睜的看著。
那隻蒼白的手掌,對著索命鬼一指。
那索命鬼當場化作了他的樣子。
畫面一轉。
主祭看到了,自己身處一個大院子裡,坐在樹下,周圍一群孩子在嬉戲玩耍,裡面還有一對雙胞胎女孩,而他的目光則十分慈祥。
似乎,那對雙胞胎女孩是他的孫女一樣。
畫面繼續變幻。
他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那是在許安城。
自己身邊跟著七個兄弟,所有人渾身浴血,拼死在無數鬼物的衝擊中,扛著一桿大旗,屹立不倒。
其餘人,死的死,沒的沒。
那是一場慘烈的戰鬥。
最終一切平息的時候,放眼望去,屍骸漫天。
他看到,自己的一個兄弟,在廢墟中發現了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
也看到了那幾個兄弟的模樣。
他們的面容,終於清晰了起來。
「元清」
「正秋」
「友亮」
「我」
主祭抱住腦袋,在紙船上痛苦的哀嚎:「我是馮乾坤,我是馮老大,啊啊啊啊啊!!!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是它,是它把我變成的現在這樣。」
「是它在挑選民調局的天才。」
「它抹去了我們的記憶,讓我們成為了守墓人。」
「我殺了好多人。」
「我是魔鬼,我的兒子,我的女兒,全都被我親手所殺。」
「上天啊,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
聽著這話。
杜歸站在一旁,目光無比複雜的看著這名主祭。
馮乾坤
那是馮老大的名字。
可是。
杜歸卻不敢去相信。
如果對方是在騙自己呢?
如果他是馮老大,那自己該如何處理他?
實際上。
馮乾坤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他的腦海中,不止有自己曾經被抹去的記憶,也有這十來年內,成為守墓人以後的記憶。
那是一段殘忍,血腥,殺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記憶。
說一句罪該萬死,都不為過。
馮乾坤淚流滿面。
崩潰的跪在地上說道:「我不應該是這樣的人,我有罪,我有罪啊」
「我居然還想帶人殺了友亮。」
「我有罪,我罪該萬死!」
馮乾坤徹底崩潰了。
他知道,自己就是馮乾坤,可自己一輩子光明磊落,殺的都是該殺之人,從未犯下任何罪惡。
但被那存在變成了守墓人,抹去了記憶以後。
他就成了一個只聽命令的傀儡。
他犯下了太多罪。
雙手沾滿了無辜之人的鮮血。
那對馮乾坤而言,是一種折磨,是對心靈的鞭打。
恍惚間。
馮乾坤好像看到了無數個慘死在自己手中的冤魂,抓著自己的衣角怒斥:「馮乾坤,你不是光明磊落嗎?你不是只站公義嗎?那你為什麼要殺我?」
「馮乾坤,你有罪!」
「你有天大的罪!」
馮乾坤哀嚎不止,流著淚,腦海中的兩段記憶在不停碰撞。
那是折磨。
最痛苦的折磨。
「我是罪人啊」
馮乾坤心痛如刀絞,哇的一聲,口吐鮮血,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過去。
他的意識墜入了黑暗。
就好像,要永遠的沉淪下去一樣。
杜歸站在一旁。
他提著消防斧,紅著眼說道:「怎麼會這樣!」
現在,他已經確定了,這人就是馮老大。
不然的話,何以至此?
對方恢復記憶以後,那陰翳狠毒的氣質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像唐元清,錢友亮,韓衛民,徐正秋那種人的氣質。
就好像是青天白日,根本容不得半點作假。
那是一輩子堅守一件事的意志光輝。
然而
杜歸知道,馮老大,或者說馮乾坤生不如死。
一個一生只求公義,守護一方太平的老人,失去了記憶以後,犯下滔天大罪,雙手沾滿血腥。
可偏偏,現在他又恢復了記憶。
不是生不如死還是什麼?
你沒法去否認他的功績。
可也沒法無視他犯下的罪過。
杜歸平心而論,如果他自己失去了記憶以後,殺死了自己的親人,要是再恢復記憶,想起了過去種種,那自己要麼自殺謝罪,要麼徹底變成一個瘋子。
沉重
憋屈
壓抑
種種複雜的情緒,讓杜歸有種毀滅一切的衝動。
他抬起頭,好像看到了那把馮乾坤變成現在這樣的存在。
他指著那存在咬牙切齒的說:「我要把你千刀萬剮,我要讓你嘗盡一切痛苦,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把你打入地獄。」
這一刻。
杜歸體會到了唐元清當時和他說的那些話的意義,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面獸心的畜生,全都是該死之輩。
那些人,都是毒蛇。
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這麼對待一個老人。
杜歸的血還沒冷。
他市儈,貪財,又記仇。
可他是個人,有血有肉的人。
但杜歸心裡的殺意無從釋放。
壓的他喘不過來氣。
正在這時。
水面下方。
一個慘白如紙的身影,緩緩浮現了出來。
那是紙人。
它立馬就看到了那艘停在水面上的紙船。
「是你!」
「你怎麼會在這裡!」
紙人在墓中的時候,見馮乾坤消失以後,其墓主人的身份轉移出了一部分,便想要知道在源頭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於是,就趟進了棺槨里。
可沉入水底以後,卻看到了紙船上的杜歸。
巧了
杜歸也看到了它。
此刻,杜歸的神色冰冷森寒,目光中滿是殺意和憤怒,就好像是銼刀一樣,能把鋼鐵都銼成鐵屑。
紙人眼中驚恐無比。
它立馬就往水底下沉,想要重新回到那座墓中。
然而,下一秒。
杜歸手中出現了一根漆黑的麻繩,那麻繩仿佛毒蛇,張開了獠牙,直接沒入了水中。
麻繩在瘋狂的生長。
它帶著杜歸的憤怒,以一種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直接套在了紙人的脖子上。
杜歸用力一拉。
嘩啦一聲,紙人被硬生生的拉出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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