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朗金忽然知道,唐立口中「不用著急」的真意是什麼。
因為他著急也沒用,忽然之間,唐立這人,就找不到了。只說是有點兒私事,然後就不來上班,誰都找不見人。這也就罷了,平常單位一把手偷個懶,誰也沒法管,尤其是這種垂管單位
但也別讓上面的抓包啊!
十月十六日周三,由於東幡兩次引動「血月鉤」系統反應,疑似「A類對象」的緣故,大區中心專門委派運行處的盧洋處長帶隊下來,進行處置。且不說人家奉命而來、官大半級;便是之前到東八二四區的時候,唐立也曾與這位打過交道,人家也是以禮相待,這種時候怎麼也該禮尚往來
可是,找不到人就是找不到人,朗金這個辦公室主任直接就踩到坑裡,差點兒給埋了。
幸好,梅洙與盧洋處長交情甚好,由他出面,勉強應付過去。可朗金無論如何逃不了這劫,被梅洙拎著訓了一通。
自家老上司,真發火訓斥,朗金也只能受著。他大概知道,梅洙對近期的「空氣」是不太滿意的,唐立任性胡為、甚至瘋批,那是性格原因,大家可以忍;但如果表面功夫都懶得做,與大區中心徹底鬧僵,破壞了整體生態,當今這世道,說不定整個分區中心都要跟著賠進去。
於是,梅洙的不滿,砸在了朗金頭上,不敢說頭破血流,但回到自家辦公室,他還是有些灰頭土臉。
檔案管理員井秀湊熱鬧來安慰:「攤個不靠譜的領導,終於理解我的感受了吧?」
朗金看她一眼:「你是說我,還是應處?要道歉嗎?」
「好吧,是我嘴賤。」
井秀看出來朗金心情確實不太好,也不再講,虛晃一招就撤,然而很快又被叫住:「讓你找的資料」
「按照你列出的範圍,還在搜集中,大概有個六七成了,比較敏感嘛。」井秀老老實實回答,「但有些需要特殊權限,我也只能看看標題,望文生義,給你列了個表,回頭你找BOSS簽字啊要是你能找到的話。」
井秀還是忍不住刺他一記,然後趕緊調出來電子文檔,聊正事兒:
「按你說的,兩條路徑,做了分類:康橫與失落之國;康橫與驃幫。」
前者是唐立關心的領域,後者是朗金給唐立的提醒。
要說唐立只安排朗金查「康橫與失落之國」這方面的情況,可領導口頭吩咐,隨意性太強,絕不能說什麼就只做什麼。「康橫與驃幫」的聯繫,是朗金提醒唐立,當時也只來得及說一句,不夠詳盡,還引出了「失落之國」這條線,如此更不能偷懶,有個書面報告更穩妥。
這兩條情報線,「失落之國」這個,是高能中心的專業領域,問題是更加敏感,要照顧康執政的面子,一些事件、線索多有封存。
「驃幫」這條看似不難,然而他們做慣的活人生意可不只是拐賣婦女兒童之類,現階段智械改造研究,合法非法,都需要極多「活材料」。好吧,殖民地這邊從來沒有資格去搞什麼「智械研究」,涉及這個領域,基本上都是非法的,但越是大勢力,就越需要這個。
想想帕瓦那種改造渠道,就知道軍隊是大客戶。
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有很多東西可以發掘,可真的深入,又會面臨同樣的問題——康橫這個層面,是大軍頭,又不到草頭王,他很多事情有私心,但也有相當一部分事情,是替康執政做的。
查什麼、如何查、查到什麼程度,需要做好甄別。
不過,朗金不會越俎代庖,這是唐立要做的事哪怕本能覺得這位不一定能做得妥當,該有的步驟也不能跳過去。
朗金看著需要找唐立簽字的文件列表,下意識嘆了口氣。
「呦,碰見難事兒了,我再等等?」門口有人說話,朗金抬頭,見是特別行動處的屈完找上門。
「屈處,你們聊。」井秀很識相,立刻離開。
屈完也是分區中心的老人了,當年是柳學志一手培養起來的接班人,但由於種種原因,沒有在運行辦幹下去,而是轉到了特行處,倒是由朗金接了運行辦主任的位置。
兩個人的關係有些微妙,但總體上還行。
由於特行處的特殊性質,屈完平日裡很少主動與人打交道,如今找到這裡,卻是奉梅洙之命,給朗金送材料的。
嗯,還是老上級,訓歸訓,對朗金提的要求也是儘量滿足。
「關於你要的情報。」
「是唐總要的。」
「都一樣。」
屈完傳遞材料都是用紙質的,進來後習慣性地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將文件袋丟在朗金桌面上,自顧自找旁邊沙發坐下。
他年齡有四十大多,戴著黑邊圓框眼鏡,有點兒蔫蔫兒的,沒什麼精氣神,好像就是個靠點兒下班的大齡中年,完全看不出是負責情報、暗殺這塊兒的高能中心處長。
工作中,他也確實很少使用暗殺手段,十年來,快將特行處改成了情報處。
朗金道過謝,打開文件袋,看了幾眼便確認:「驃幫那邊,你的線人級別不低啊。」
「還行吧。所以這次來,既是給你送材料,也是想著給唐總匯報,能不能推這個線人上位?」屈完說話挺小心,感覺總是以徵求他人意見為主,「也不用到徐驃的位置,只要比現在高一格,我們對驃幫乃至西郊非官方勢力管控,也會上個台階。當然,這需要一定的資源投入。」
「唔,這個確實需要向唐總匯報。」朗金略微沉吟便點頭,「不過這事兒,讓梅總直接和他討論更好吧?」
「梅總可能還有兒猶豫。」
「哦?」
「他是說,以後有沒有驃幫都不清楚中心城區及近郊,這樣的幫派,能少一個,還是少一個的好。」
「梅總說的很有道理。」朗金毫不猶豫跳反,隨即便對屈完道,「反正唐總這兩天不在,你們再合計合計」
說著,他跳開這個話題,再翻幾頁資料,眉頭便皺緊:「屈處,你給的這些,『失落之國』與康橫、『驃幫』和康橫的聯繫,還是很模糊啊。」
屈完屈指推了推圓框眼鏡,露出個笑臉:「可是排除掉康橫,『驃幫』與『失落之國』之間的關係就比較清晰了,你看是不是?」
朗金仍然皺眉。
屈完不用看資料,重點內容張口就來:「最近這幾年,確切地講,近三年吧,『失落之國』一直是『驃幫』最大客戶,而且買賣人口數量逐年增長,今年更有大爆發,到九月底,確切數字不好講,總有個兩三千?而且這是在本地其他供應商提供數量基本穩定的前提下,實現的增長。考慮到多重因素,說『驃幫』是『失落之國』的最大供應商也不為過這種關係,是不是值得注意一下?」
朗金抽了抽嘴角:這算得上雙向奔赴了。
他很快抓到了一個關鍵詞:「今年爆發?」
「嗯,今年四五月份吧,明顯有一個暴漲;中間有兩個來月的低潮期,八月又起來,一直在持續。我們都以為是要有什麼大動作,生怕這些人讓他們一口氣全給血祭了唉!」
這麼一說,朗金有點兒印象了。
唐立來之前,中心辦公會上就提過類似的情況,但沒掛上驃幫。
怪不得朗金想起來,梅洙當時給唐立講解邪教組織的時候,把「失落之國」列為頭號重點,應該就有這方面的原因。
朗金又問:「這些人去哪兒了?本區消化,還是外運?幾千上萬人,塞成沙丁魚罐頭,也要幾十節火車皮吧?」
屈完搖頭:「外運太沒有性價比,十二大區本就是人口稠密區域,除非再往外,可那又何必?」
「那麼,本區的血祭在增長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從『血月鉤』的監控結果看,大規模血祭基本沒有出現。人從『驃幫』賣出去了,『失落之國』也接收了,然後沒了。」
朗金難得吐槽:「讓他們買賣成功就很荒唐。」
屈完「嗯」了聲,卻又道:「然而多的是人想方設法把自己賣上價,這好像更荒唐。」
朗金靜默兩秒,還是回歸專業領域:「或許是未知的、多發的小型秘密儀式?你們在『失落之國』的線人該有點兒消息吧?」
「能在那邊混得風生水起的,沒幾個正常人,我們也很難往裡插的。」屈完也嘆了口氣,「當然,運輸成千上萬的大活人,總該有蛛絲馬跡。所以我們相信,最近的『暴漲』是一種就近處置,但有違常理地低調,與『失落之國』的行為方式很不相同就像海嘯前的退潮。」
屈完說到這兒,稍稍停頓,又道:「梅總倒是有個猜測:不是都講,第七輪高能潮汐可能要來嘛,『失落之國』應該也在準備。他們雖然瘋瘋癲癲,可畢竟是真有『靈應』的,感知體系和我們也大不一樣。」
「第七輪嗎?」
朗金想了想,實在沒精力深入下去,乾脆低頭再看材料。片刻之後,他繼續問:「你們的線人講,城郊水災這段時間,驃幫有部分出貨異常一部分活人死屍直接運到四轅大樓?」
「對,活的死的都有,還有一些別的貨物。不過這個與『失落之國』沒關係,應該吧。因為巨木財團的昂則,這兩天一直在那裡,就是和徐驃一起墜機的那個,可以確定還有軍用外骨骼鎮場。」
「巨木財團要這些幹什麼?做實驗?有必要嗎?」
「這消息是昨天才送過來的,我們還沒有甄別。」
巨木財團是「智管中心」授權的智械生產加工企業,照理說,他們是最沒有必要搞「非法改造」和「非法實驗」的,照著「智管中心」給的圖紙,悶頭生產就行。市面上一切「非法途徑」的智械設備,都是他們的死敵嗯,也是放養的肥魚。
哪怕就是想拓展上下游,非要做實驗、要活體,有的是正規,嗯,應該說是成熟途徑
「以前他們和驃幫有生意往來嗎?」
「驃幫應該湊不上去。」
「我們需要更詳盡的情報。」
「這容易。」圓框眼鏡後面,屈完眼睛眨了兩眨,「你們辦公室行個文兒,去問一下嘛。正好大區中心的來了,狐假虎威多方便!」
朗金一聽就知道,這多半還是梅總的授意,也沒拒絕,只道:「這個辦法是好,不過出這種文,總要唐總過目同意。還有,唐總大概率不想讓康橫將軍置身事外,這不是一句『排除掉』就能一筆帶過的。」
屈成又嘆氣:「我們只能說盡力」
朗金面無表情:「我想,唐總還是會信任你們的專業判斷。況且,哪怕康橫將軍出問題,多半還是框架內的問題,到時自然會有完善的處置流程,與你我無關。」
「是嗎?唐總是這麼想的?」屈完滿面狐疑。
朗金很難回答。
幸好這時有人敲門,幫他解了圍。
不過來人也沒等他開口,徑直推門進來,身形高大強健,面目兇悍,像混社會的頭目,更甚於高能中心的處長。來人正是機動一處的應熊,這傢伙除了在經費上錙銖必較,其他向來大大咧咧。
朗金和屈成就不再聊之前的話題,前者還在屈成的目光逼視下,將文件放歸文件袋,再繫緊。期間順口詢問應熊:「你不是正追蹤那個『蠟融妖』嗎?」
「是啊,追著他滿城跑。昂總要軌跡圖,結果溜著溜著我們就城裡城外畫圈圈」
「他進城了!」朗金與屈成異口同聲。
「形容,形容!」應熊連忙擺手,不過轉眼又泄氣,「但以他的能耐,真想進來,一般二般的手段也攔不住。」
朗金與屈成對視一眼,仍是朗金開口:「你的軌跡圖做好了?」
「剛有了初稿,丟給老鐵那邊細化了。」
老鐵就是運行辦主任鐵基,是朗金的後輩和接任者。
朗金奇道:「那你過來幹嘛?」
「追著這傢伙跑,設備損耗只會更大呀。昂總說不惜一切代價,唐總會支持,可現在大區中心來人了,我不得回來探探風向?」
沙發上屈完失笑:「你那仨瓜倆棗的,誰會理你。」
朗金則感覺到,如今高能中心內部,是有點人心浮動的意思了。
別的也不怪,就怪他們新總監自己。若非之前得罪了大區中心,焉能如此?
他們這種垂管單位,本來低調做人便能逍遙自在,哪想到會碰到唐立這種上來就用力過猛的?
朗金也沒辦法,只能照實道:「唐總今天不在,如果來了又有空,我通知你。」
說著,他還在便箋紙上記了兩筆,屈成和應熊都算在裡面。
應熊還不滿意:「這麼多限制條件,一聽就沒誠意」
他還要再說,可這時候他接到個通訊,乍一接通,聽了沒兩句,臉色就嚴肅起來:「保持距離,第一要點在保持距離,絕對不要刺激他,我馬上就過去啊?」
接下來,應熊明顯有點懵,隔了兩秒鐘才回應:「那,那就和他保持接觸。穩住、穩住他,我馬上向上面匯報。」
掛斷通訊,他看向同屋的朗金和屈完,張了張嘴,露出苦笑:
「蠟融妖找上門來了。」
「他要申請做『線人』?」
昂吞作為機動一處的分管,優先聽到最新消息,第一時間當然是要找唐立商量,可那廝實在聯繫不上,就只能找到梅洙。
梅洙同樣是第一時間找唐立,但同樣沒有回應,考慮了半晌,先編發了個信息過去,才又與大區中心的特派員,盧洋處長匯報了這事兒。
對這個突發變故,樣貌儒雅,看上去總是心平氣和的盧洋處長,明顯也是猝不及防,下意識就重複了一遍,結果還重複錯了。
「是他要給自己的母親申請線人親屬保護。」昂吞無奈糾正了一遍,「根據線報,他確實有一個母親,人在『失落之國』的信眾營地。」
「失落之國?關失落之國什麼事?」
「她母親是『失落之國』的信眾,正經的,每月供奉那種。所以這次西郊發水災,家裡被淹,沒有補給,就跑到信眾營地去那裡專門收容信眾災民,也發展災民當信眾的。」
昂吞簡單介紹下背景,隨即道:「但是據東幡自己講,他第一次擊殺驃幫圍堵他的打手後,跑去想接母親出來,一起跑路,卻找不到人。他也是果斷,立刻斷掉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尋機刺殺了徐驃,就是驃幫的頭頭——據他講,徐驃死前親口承認,與『失落之國』關係深厚,還拿東幡母親威脅他,當然,最終證明沒有用,徐驃還是死了。
「而東幡又折騰了幾天,終於找到自己母親,為了他母親的人身安全,還請教了專業律師,最終主動找到我們,聲稱他是反抗驃幫侵害,不得己自衛殺人,願意自首,只是要我們給他母親線人保護的待遇。」
「這是要和我們談交條件?」盧洋卻是反應過來,「說是自首,其實是待價而沽可以談嘛!大區中心有很多類似的經驗,但也有教訓,這種事情做好了,能化繁為簡、因禍得福;但做不好,事態就可能一發不可收拾。好在,這次跟我來的貝鐺貝主任,就是專業人士,做過很多類似的案子。」
微胖半禿的貝鐺,此時就坐在盧洋的臨時辦公室里,向這邊兩位副總監點點頭。
梅洙與昂吞都知道,這位貝主任,是大區中心特行處偵察科的負責人,確實是行家裡手。
有了盧洋背書,貝鐺也不客氣,直接開口詢問:「東幡是在什麼情況下和我們接觸的?周圍有沒有其他人?這事情到現在有多少人知情?能不能保密這很重要。」
不等兩位副總監說話,盧洋又在旁邊幫腔:「那個東幡,價值不應該是單純的打手,很多地方都需要他這樣的線人,尤其是他母親在我們嗯,願意將母親託附給我們的情況下。」
毫無疑問,這是搶功兼搶人。
不知道唐立在這兒會是什麼反應,但梅洙、昂吞兩人很明白,唐立不在這兒的時候,他們這些副職,面對大區中心的特派員,應該是什麼態度。
梅洙就看昂吞,意思是照實回答。
後者胖臉上露出笑容,正要開口,新的通訊接入。他第一時間接通,聽了幾句,眼皮跳了跳,姿態倒是保持住了:
「你們繼續保持接觸,做好記錄。」
說話間,他以絕快的手速,編輯了個信息發給梅洙,哪怕是在特派員眼皮底下做小動作,也顧不得了。
梅洙看了眼,仍是第一時間將該信息轉發給唐立。
盧洋早知道他們在搞小動作,當面就問:「老梅,有什麼新變化?」
「嗯,那邊正在核實。」
又給昂吞使了個眼色,後者笑哈哈的,裝模做樣發消息出去:「我再催催。」
隔了快三分鐘,梅洙見唐立仍沒有回應,暗嘆口氣,又和昂吞交換了眼色。
這時,昂吞才對盧洋道:「最新消息,東幡舉報驃幫非法買賣人口,而且點明了其中部分被拐賣人員的去向。水災期間,相當一部分人員被轉入了四轅大樓底層,用於血祭實驗。」
盧洋多少是了解一些情況,對這個地名稍有印象:「四轅大樓是那個驃幫總部?」
「是。」梅洙接過話茬,「東幡說這批人員,還有部分屍體,主要使用者應該就是失落之國很可能是用於大型血祭之類。」
昂吞看了眼梅洙,有話在嘴邊,沒說出來,也沒再發信息。
好不容易兩人從盧洋臨時辦公室出來,昂吞直接跟到梅洙辦公室里:「梅總,這不對吧?」
「哪兒不對?」
「失落之國用驃幫做人口買賣很正常,可在四轅大樓裡面」
梅洙就笑:「在四轅大樓裡面的,是你那個本家坐鎮。」
「別老本家本家的,我聽得心驚肉跳。人家是巨木財團的分區安全總監,手底下隨隨便便拿出一個團的武力不成問題我是說,這掛不上『失落之國』吧?」
「你也知道一個團的武力難辦,大區中心更清楚。那位東幡小哥兒,大概也是知道的。所以,他這樣講,才更穩妥呀。」
「想讓咱們從『失落之國』,查到『巨木財團』身上?這小子倒挺會替人操心的。」昂吞咧咧嘴,「如果是針對三方大行動,如果不計較後果,倒是個意料之外的入路切口可有必要嗎?」
「有沒有必要,我們做不了主,是吧?」
梅洙開始燒水泡茶,昂吞點頭,又搖頭。
唔,那天晚上,唐立問起彭揚「驃幫後台」的事兒,態度就很微妙。如今大區中心特派員下來,突然找不到人,怕不是唐立那傢伙早知如此,然後避開了吧?
他也有害怕的事兒?
還是想借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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