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誠已經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搞大裁軍不可。
當然了,袁誠也不奢求一步到位,最底線的底線,至少要將府軍前衛的三萬名額徹底裁撤掉。
袁誠也是身不由己,府軍前衛是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只有徹底裁撤掉府軍前衛,在皇帝那裡立下大功一件,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富貴。
永樂、洪熙、宣德、正統四朝的傳承下來的大太監,王振、范弘、劉永誠、金英、興安、王瑾、阮安、曹吉祥。
王振、范弘命喪土木堡;金英、興安、劉永誠、曹吉祥被當今天子幹掉;阮安主動乞休,保了條命。
這麼多內廷風雲人物,如今只剩王瑾一系笑到了最後。
所以袁誠一想啊,我是范弘系的,雖然跟當今天子沒什麼仇怨,但如今皇帝大規模清洗內廷,我對皇帝來說,可用,也可廢。
是用,是廢,全在模稜兩可之間。
這個時候如果不好好上進,拼上一切向皇帝靠攏,那很容易就完蛋了,就算不死,也會被掃進垃圾堆里去。
所以對皇帝交待的守備南京、精簡衛軍的任務,袁誠備加珍惜。皇帝還肯給你分配任務,說明覺得你還有救。若是理都懶得理你了,那就全完了。
袁誠也沒直接和徐琦說要裁撤府軍前衛,而是將上直三十八衛過了一遍,提出將數支衛軍整體調往廣西、雲南,參加平定安南的戰爭,其中就包括府軍前衛。
徐琦也不傻,能當到兵部尚書的,都是深諳權謀之道的老狐狸了。
皇帝剛登基時,百官不熟悉皇帝的行事風格,所以有時會搞不大明白皇帝的意圖。
但是經過整整兩年的觀察和揣摩,朝中重臣基本上已經把皇帝的路數摸清了。
徐琦這些重臣本身綜合能力就十分強大,更何況大臣們都會重金聘請才智卓絕之士充任幕僚,大臣們還會相互溝通、交流心得。
皇帝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早被一大群能人掰開了、揉碎了,仔仔細細、里里外外,分析了個底朝天。
所以即使袁誠遮遮掩掩,但徐琦還是聽出來了:袁誠想動府軍前衛等宣廟、正統嫡系衛軍。
府軍前衛,滿編狀態下,一共三萬人,是太宗皇帝當年特意選編年輕力壯但作戰經驗不足的幼軍,專門負責保衛皇太孫朱瞻基的。
後來宣德、正統兩朝,朝廷不斷調撥新兵補充,所以府軍前衛一直保持了三萬人的狀態。
最近幾年,各處大戰不斷,府軍前衛有所消耗,但依然有近兩萬人。
當今天子對上直衛充滿了忌憚,尤其是府軍前衛,更是讓皇帝坐臥難安。所以剛一打敗瓦剌、掌握大權之後,立即便將北京上直衛全部調往了南京。
徐琦能夠理解皇帝,雖然說是父死子繼,子不改父政。但問題是,宣廟的一切,都被恭讓皇帝繼承了。
當今天子原來郕王府的一切,都是按照太祖的規定,由朝廷給付的,真談不上繼承了宣廟什麼財產。
至於府軍前衛這種遺產,都在恭讓皇帝手中。你現在讓府軍前衛去效忠皇帝,他們不肯,皇帝也不會相信。
皇帝登基到現在,從來沒有動過拉攏上直衛的想法,因為皇帝從一開始就很明智地認識到,拉攏也沒用,這幫人養不熟。
皇帝選擇了撇開上直衛,另起爐灶單幹,這點就是袁誠和徐琦互不相讓的原因所在。
徐琦作為朝廷大臣,不想如此決絕;袁誠作為內廷大太監,就只想取悅皇帝。
想到這裡,徐琦就開始在心裡罵安國公徐亨,這是當今天子崛起之路上最大的助力。如果徐亨沒有倒向當今天子,說不定恭讓皇帝早復辟成功了。
土木堡之變,六師喪盡,勛貴重創。
當時大明剩下能打的勛貴和軍隊主要有三支:寧陽侯陳懋遠征東南的大軍,靖遠伯王靖遠征麓川的大軍,以及興安侯徐亨的陝西邊軍。
其他的像什麼遼東邊軍、山西邊軍,根本就不堪一擊。只有陝西的甘肅、寧夏、固原等鎮的邊軍,才稱得上是精銳。
徐亨一投靠效忠,皇帝不僅擊敗了瓦剌,而且徹底壓制住了王驥、陳懋統領的大軍。使皇帝得以慢慢拆分、削弱這兩支忠於恭讓皇帝的大軍。
一個月前的京師兵變,石亨、孫鏜、劉永誠率領的一萬五千京營大軍被皇帝全部誅殺,一個沒剩,這又是徐亨率領的由陝西邊軍組成的驍騎營幹的好事。
結果現在好了吧,袁誠鐵了心要搞上直衛大裁軍,背後是皇帝的意志。
苦思冥想之後,徐琦向袁誠試探道:「袁公,您看啊,聖上之前命於尚書總督河南、湖廣、四川軍務,調三萬南京軍隊去鎮壓苗亂。
要不咱們這樣,先從上直衛中選三萬軍隊去鎮壓苗亂。在剩下的上直衛中挑選三萬精銳,組成六衛、三團營。
咱們先小範圍地試一試,用兩三年時間看看效果,若是效果不錯咱們再進行大規模地整編。那時候苗亂應該也平完了,將鎮壓苗亂的軍隊調回南京集中整編,也更合理一些。」
袁誠搖搖頭:「兩三年?徐尚書是在開玩笑嗎?今年就必須全部整編完成。
而且大軍暫時不必調去鎮壓苗亂,於尚書也不必去總督軍務。
前一陣子聖上已經派了右都御史王來去總督湖廣、貴州軍務。
四川不太安定的播州宣慰司已經改隸貴州,剩下的部分則由四川巡撫韓雍負責。
聖上早就已經有了安排,徐尚書就不必過於操心了。」
徐琦重重嘆了口氣,一場莫名其妙的北京兵變,把所有東西都搞亂套了。南方的藩王被廢去了很多,以前的軍事安排也都不算數了。
三楊被徹底清算,但皇帝任命了王來總督湖廣、貴州軍務,而王來受過楊士奇舉薦,受過于謙器重。
最近皇帝又任命了年富總督浙江、福建軍務,而年富又受過楊溥舉薦。
皇帝的意思很明確,清算只針對三楊及其家族,對其他官員沒有任何影響。
但南京邊上多了個閩浙總督年富,徐琦總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短暫的思考過後,徐琦選擇了繼續抬槓,又和袁誠吵了半天,直到傍晚,也沒結果,兩人散場回家,各找各媽。
卻說北京城中,北居賢坊內,有一條箍稍胡同,胡同最里側有一處小小的院落。
小院的主人名叫楊塤。
楊塤是一名出色的油漆工匠。其父曾受朝廷委派,前往日本學得泥金畫漆法,傳回國內。
楊塤潛心研究,加以改良,創製了五色金鈿並施法,其技青出於藍,連日本人都自愧不如。
京城居大不易,但楊塤憑著獨特的技藝,日子過得倒也有滋有味。
但是,人啊,往往日子過著過著就不想好好過了。
傍晚時分,楊塤握著幾捲紙張,緊皺著眉頭回到家中。
其妻李氏忙迎了出來:「夫君,這是怎麼了,上官給您氣受了?不應該啊,雖然夫君無官無職,但憑您的手藝,就是上官也得給三五分面子啊。」
楊塤走進正堂,把手中的紙張往桌案上一拍:「看看吧,朝廷發布的新鮮玩意兒,叫做什麼報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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