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應下甄府的差事,吳良又藉口需要收拾一下放在府外的破爛行禮,稍候再回府上來復命。
甄儼很是痛快的允了下來。
於是吳良便與察木王子一道出了甄府,在城內兜兜轉轉繞了好幾圈,確定甄宓的確沒有派人前來跟蹤之後,才終於找了個隱秘處與一種瓬人軍骨幹接了頭。
「公子,此事不妥,極為不妥!」
這一次,平日裡極少反對吳良決定的典韋,成了極力勸阻的反對派,「甄府雖然暫時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就算如此,以公子的身份去給他們巡夜,那也是折辱了公子,何況這些名門望族府上的家僕平日裡驕縱慣了,怕是仗勢欺人成性,公子初來乍到定少不了受那些雜碎排擠,倘若公子因此受了委屈,那便是韋的失職,請公子三思,莫要教韋為難!」
「我也認為不妥。」
白菁菁也是正色勸道:「你的乩相我們都是見識過的,每次出現皆是造福他人,與你卻沒多少好處,如今你在乩相中預感與甄家有些交集,那八成亦是對他們有利而無害,他們既要得你好處,正應將你當做座上賓客款待才是,哪有反倒教你去做家僕,給他們巡夜的道理,要我說,他們如此待你便說明他們沒有受這福緣的好命,你自然也不必再理會他們,咱們離開此處儘早去往并州,說不定還能趕在三朝(過年)前返回陳留。」
「我倒覺得,有才哥哥如此決定,或許有他自己的道理……」
諸葛亮則在一旁小聲說道。
「大人說話,黃毛小子莫要插嘴!」
于吉立刻瞪了他一眼,同時還對他使了幾個眼色,意思是說白菁菁表了態,這件事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變成了吳良與白菁菁的家事,你個外人跟著瞎摻和什麼。
更何況真若是出了什麼意外,你小子擔待的起麼?
「……」
諸葛亮何許人也,經過這小半年的歷練,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狗都嫌棄的熊孩子,他當然也能夠想到這茬,不過他也是一早就注意到吳良心意已決,哪怕在座所有人一同勸說他,也必定不可能令他改變主意。
何況在諸葛亮眼中,吳良便是無所不能的偶像,他的決策從來沒有出過錯,這一次也一定不會出錯,所以典韋與白菁菁並沒有反對吳良的道理。
「我也認為此事不妥……不過公子若真要這麼做的話,最好提前與我們商議一個暗號與接頭方式,確保任何情況下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消息傳出來,如此兄弟們才能及時接應,確保公子萬無一失。」
楊萬里到底是專業搞情報工作的,表明態度的同時,卻還提出了一個更加保險的可行方案。
「楊萬里說的不錯,暗號與接頭方式我已經想好了。」
吳良笑著點了點頭。
他如此表態自是已經說出了自己最終的決定,他還是決定藉此機會進入甄府,更進一步了解甄宓的實際情況。
就算現在察木王子並沒有從甄宓身上看出與巫術道法有關的氣息,吳良也依舊心存懷疑,這些懷疑來源於楊萬里查探回來的那些與甄宓有關的民間傳說,若是後世的民間傳說吳良或許還會相信乃是謠傳,但這個時候的民間傳說便又增加了許多可信性,吳良覺得恐怕並非是空穴來風。
倘若如此查探都無法發現甄宓與傳說中的「神調之術」存在什麼關聯。
吳良自然也就能夠放下這樁心事。
至於以後甄宓是否會先嫁給袁紹的兒子袁熙,最終又被曹丕奪走成為歷史上有名的文昭甄皇后,以及成為曹植那篇《洛神賦》中的洛神,這就已經不是他的事情了……
當然。
這並不是說吳良對甄宓便一點意思都沒有,身為一個正常男人,而且還是個內心悶騷的男人,見到甄宓這種閉月羞花的絕世美人自是不可能沒有想法。
但心動是一碼事,付諸行動又是一碼事。
理智告訴吳良,此情此景之下要付諸行動,必然會付出一定的代價,而這代價恐怕還是他不願承受的。
兩者相害取其輕,吳良當然知道應該如何選擇。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又怎會在這種地方停下腳步?
……
與此同時。
趁著短暫歇息的空當,甄宓與甄儼兩兄妹亦是在低聲商議此事。
「妹妹,你方才教我將那兩人留下,可是有什麼旁的深意?」
甄儼有些疑惑的問道。
之前甄宓與甄儼耳語的時候,說的便是這件事情,只不過那時甄宓並沒有說多餘的話,只是請求甄儼將吳良與察木王子收做家僕。
而甄儼除了對這個最小的妹妹十分寵溺之外,家中的很多事情亦是願意聽從她的意見。
就像這次開倉接濟流民,也的確是甄宓提出來的主張。
而開倉接濟流民這種事情若是放在任何一個家族之中,必定都是關係到整個家族命運的大事,莫說甄宓這個年紀的小丫頭根本就沒有資格插話,就算是插了話也絕對不可能似甄宓一般起到決定性的作用,這簡直不可思議。
畢竟放的可是戰亂時期彌足珍貴的糧食,說是真金白銀亦不為過,這東西又不可能從田地上掉下來。
但在甄家,這不可思議的事情卻真實發生了。
而且還流傳到了民間,甚至甄家的長輩們對此亦是沒有任何意見,這本身便是一幕奇觀。
當然。
甄家給甄宓如此大的話語權並非沒有他們的道理,外人不了解甄家的情況,甄家人卻是清楚得很……甄宓絕對不僅僅只是早慧而已,她還擁有異於常人的先見之明,也可以說是遠見,而正是因為她的遠見,甄家這些年至少避免了兩次可能萬劫不復的大劫,成功維持住了甄家在中山、乃至冀州的地位。
「倒也沒旁的深意,只是覺得那兩個人頗有些眼緣,何況咱們家最近不是有幾個家僕病故了麼,那兩個人年輕力壯,正好可以頂替下來。」
甄宓莞爾一笑,語氣淡然的說道。
「原來如此,不過能教妹妹生出眼緣的人倒是不多。」
甄儼釋然,竟揶揄起了自家妹妹。
「哥哥真是一點家主該有的樣子都沒有,再這樣當心我去找母親告狀。」
甄宓嗔怪道。
「哈哈哈,能教妹妹跑去找母親告狀的人也是不多。」
甄儼歡樂的笑了起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儘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真實老哥形象。
「對了哥哥。」
甄宓皺了皺瓊鼻,卻又說道,「回頭請哥哥將這二人安排到我院內巡夜,我院內樹上常有些鳥兒停留,石桌石凳上總是留下一些鳥糞,正好教他將樹上的鳥內攆走,今後我在石桌石凳上看書時亦可安心一些。」
「這……怕是不妥吧?」
聽了這話,甄儼終是皺起了眉頭,有些疑慮的說道,「這二人初來乍到,我雖問過了他的身份,但他是否說了實話尚不好說,如此教他去妹妹院內巡夜怕是不妥吧?妹妹若是苦了那樹上的鳥兒,我現在便可以教人去將其處理乾淨,照樣可以將此事辦好。」
「哥哥勿念,巡夜的又不只有他們兩個。」
甄宓笑嘻嘻的說道。
「可是……」
甄儼還想說些什麼。
「哥哥——」
之間甄宓拉住甄儼的手晃動著撒起嬌來,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我見猶憐,任誰都無法拒絕。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行了吧。」
甄儼當即舉手投降,一臉無奈的應了下來。
……
當天下午,吳良與察木王子便帶著兩個破鋪蓋卷進了甄宓。
進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搜身與沐浴,搜身乃是為了防止他們隨身攜帶危及府內人身安全的東西,而沐浴則是甄府的人便該有甄宓的樣子,似他們此前那般渾身污跡,實在是有些礙眼。
沐浴完畢之後,一身新的麻布衣裳已經丟了過來。
至於他們二人待的破鋪蓋卷與此前所穿的衣裳,早就已經不見了蹤跡。
吳良還特地跑去問了一句,然後從那個中年謝頂的家僕頭子那裡得到了一句極為不耐的「扔了」的回答。
好在他們那身破衣裳與破鋪蓋卷都是偽裝道具,吳良的那些個隨身攜帶的法器一樣都沒帶來,當然也沒什麼好心疼的。
「你們兩個聽著。」
待吳良與察木王子收拾好了之後,家僕頭子將他們帶進了後院的一處平房,指著平房內的一張大通鋪的一角說道,「自今日起,這兩個鋪位便是你們二人的,莫要睡錯了地方,到時候挨了揍可沒人替你們說話,另外,今天夜裡開始你們便要巡夜,每個時辰一次,輪一夜歇一夜,咱們是六人一組,你們兩個跟著我就是了,我把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你們要是敢賴床不起,一樣得挨揍,聽懂了麼?」
「懂了懂了,不敢不敢。」
吳良自是連忙低眉順眼的答應,順便碰了碰身邊似是對這大通鋪有些不滿意的察木王子。
「懂了……」
察木王子回過神來有氣無力的答道。
這貨打小便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王子,顯然沒怎麼過過這樣的日子,心裡多多少少會有那麼點失望。
「懂了就趕緊收拾一下床鋪,稍後趁著天明我帶你們在府內轉轉,免得你們夜裡巡視的時候迷了路,在府內亂跑跑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家僕頭子撂下這麼一句話,便坐回自己那比吳良與察木王子寬了一倍的通鋪上脫了草鞋摳腳去了。
吳良二人亦是有模有樣的收拾了起來。
一邊收拾察木王子還在一邊壓低了聲音表達自己的不滿:「這惡奴好生囂張,連床鋪都要多占一個,這不是欺負咱們麼?他要是生在鄯善國,我只需要一個眼神,立刻便有一伙人將他從鋪上拖下來毒打一頓,看他還敢不敢囂張。」
「噓!這幾天少說廢話,大局為重,要是因為你這張嘴壞了事,信不信回頭我也叫人將你吊起來毒打一頓?」
吳良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警告道。
「看在甄宓姑娘的份上,我忍住便是……」
察木王子頓時又頗有阿q精神的自我安慰了起來。
「……」
吳良只覺得這貨在想屁吃,要不是他的「陰陽眼」大有用處,吳良真心恥於與他為伍,甚至根本不會把他帶回中原。
……
如此一刻鐘過後。
家僕頭子已經帶著吳良與察木王子出了那間平房,一邊在前面走著,一邊為二人介紹甄府的建築格局與夜巡路線。
如此不多時,他們來到了位於中部的一個並不算大但布置卻十分雅致的小院。
院內中有一棵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楓樹,如今已是深秋時節,還未落下的楓葉已經變了顏色,使得整棵楓樹看起來就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而在楓樹之下,則是一套一桌四凳的青色石具組合,看起來很是應景。
地上的落葉並不多,不過看樣子並不是因為楓樹還未開始落葉,而是甄府的家僕清掃的比較勤快罷了。
除此之外。
那石桌上還有一灘尚未乾涸的白色鳥糞,看起來極為扎眼,全然破壞了這個小院的氛圍……那鳥糞應該是剛拉上去的,哪怕打掃院落的家僕比較勤快,也還沒來得及清理。
「這裡便是小女公子的住處了。」
家僕頭子著重對二人說道,「巡夜時這裡亦要巡視,不過小女公子最愛清靜,到時候你們兩個放機靈點,若是敢打攪了小女公子歇息,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知道知道……」
一邊點著頭一邊心想,看來甄宓現在在甄府的地位就很高啊。
方才他聽這家僕頭子介紹,甄宓的四個姐姐現在還同住在一個院子裡面,而甄宓卻可以單獨占用一個小院,如此可見一斑。
就在這個時候。
一道曼妙輕盈的身影在兩名侍女的陪同下自院外娉娉婷婷而來,所過之處盪起一陣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
這道身影不是別人,正是甄宓。
「見過女公子!」
家僕頭子連忙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
甄宓微微頷首,不知為何眸子卻是直接跳過了家僕頭子,有意無意的向吳良這邊掃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動人心魄的弧度。
「見過女公子!」
吳良心臟幾跳了幾下,亦是連忙躬身行禮,順便將旁邊已經快失了神露出豬哥相的察木王子一起按了下來。
「嗯……」
甄宓亦是微微頷首,接著便又指著石桌上的那灘鳥糞對他們三人說道,「這樹上常有鳥兒停留,石桌石凳上總是留下這些穢物令我心煩,可否勞煩你們三人幫我解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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