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火紅的光線斜照進來,在趙淮中臉上打出一層紅色的光暈。
狐狸精過來,先占據有利位置,腳步輕盈地來到趙淮中身後跪坐,幫他揉捏寬厚的肩背。
姒櫻橫了狐狸精一眼,神情不屑。
她來到趙淮中左手側的下首位入座,沉默不語。
一側懸掛的畫卷里, 小秘書探頭出來看了眼,發現姒櫻和女狐狸都在,不動聲色的又縮回了腦袋。
狐狸精在背後揉捏肩膀並不老實,打著正經按肩的幌子,摸摸搜搜的尋找趙淮中的把柄。
「西王母的傳承,對我妖族修行有很大幫助,我想看看。」狐狸精說。
「好。」趙淮中應了。
女狐狸立時喜笑顏開,把唇瓣湊到趙淮中耳畔:「晚上陛下來我的寢殿?」
趙淮中伸手搓了下耳朵,濕漉漉的。
女神仙坐下後雙目輕闔,卻是在嘗試追溯老龜當年留下的神念烙印,想找出老龜現在的位置。
她重返造化,本來對追溯老龜頗有信心。
但結果並無收穫,老龜馱著崑崙天宮,毫無蹤跡可尋。
趙淮中攤開手,姒櫻指端出現老龜的神念烙印,落在他手裡。
趙淮中對這一縷老龜的神念烙印追根溯源。
但同樣沒有結果,追溯到半途,氣息便莫名消失。
姒櫻說道:「當年西王母傳承被天庭所獲,包括蟠桃靈根在內,陛下所說在西王母傳承中發現了另一株靈根線索,是指當年西王母所有的黃中李?」
趙淮中略一點頭:「尋找黃中李和龍月城其實並不著急,這事可以先放一放。
眼下追尋勾魂筆才是關鍵,誰能找到勾魂筆,就能在接下來的幾方勢力較量中占據主動。」
「諦聽!」
諦聽應聲而出。
它從上次來, 一直沒走, 躲在趙淮中隨身的葫蘆里主動打工,搜聽天地之秘。
目的是想幫忙找到勾魂筆, 立下功勳。
趙淮中手裡握著一顆和西王母傳承一起搶來的蟠桃,諦聽垂涎欲滴。
「陛下,吾搜聽天地,尋遍三界也沒找到勾魂筆,還有那崑崙天宮,吾也搜尋了一番,但同樣沒有收穫。
這兩件東西像是從三界消失了,非常古怪,吾從未遇到這種事情。」
諦聽道:「前數日,吾還能隱約感覺到勾魂筆在陰、人兩界交接的某處虛空深處,但此番仔細搜尋,聆聽天地秘音,反而不見了。」
趙淮中凝神不語,把地書送入天庭,他在和天庭的博弈中,其實已經占了主動。
通過地書,能暗中關注天庭動向。
既然自己找不到, 就讓天庭花心思去找, 要是有了收穫, 再按套路去截胡。
趙淮中換了個話題:「朕還得了兩件道寶, 你們看看誰用合適?」
他取出從太清聖母手裡搶來的捆仙鎖和龍虎琉璃塔。
狐狸精的桃花眸明亮水潤,矚目打量這兩件先天靈器。
但她看了片刻便輕輕搖頭,先天器物都含有獨特的天地規則,這兩件東西和她並不契合。
姒櫻的眼神落在龍虎琉璃塔上:「陛下和太清聖母交手了?」
琉璃塔的來歷因果,趙淮中已經推演過。
這塔一直是截教之物,當年姒櫻為截教斗姆元君,教主的親傳弟子,得坎宮斗姆神位,掌有四件法寶,分別是龍虎如意、四象塔、七香車、青金飛劍。
四件器物中,有兩件下品先天靈寶,其一就是眼前的琉璃塔,本名四象靈塔。
姒櫻墜入人間,諸般事物便被截教尋回,重新分派,四象塔遂落入太清聖母手裡。
眼下又被趙淮中拿了回來。
姒櫻頗有些感觸,探手抓出,四象塔便落入她手裡。
這塔的外形,更像一柄降魔杵,區別於一般塔形器物,底座尖銳如錐,往上延伸,中段有凸起的龍、虎雕塑,做探首嘶吼狀,形象猛惡。
整尊四象塔通體鎏金色,金光閃爍如琉璃。
姒櫻將九寸高,上有龍虎盤繞,紋理交錯的寶塔接在手裡,推送法力進入其中,進行祭煉。
不片刻間,她眉心溢出一顆道力所結珠子,融入那塔內。
鏗鏘聲中,竟有兩縷氣機從塔內溢出,落在了和龍虎兩尊獸形比鄰的位置,化為龜、鳳形態。
四象神獸,分別對應四個方向。
這是更完整形態的四象塔。
「這尊塔曾是我的法器,我雖墜入人間,但神魂不滅,它就不會更換主人,所以太清聖母每次只能動用此塔的兩尊獸靈,無法催動四象同現,構建四象陣列。」
姒櫻臉上,少見的露出不加掩飾的喜色:「多謝陛下幫我討回此寶。」
趙淮中笑道:「只是口頭感謝嗎?」
諦聽眨巴著眼睛,瞅瞅趙淮中和狐狸精,還有清麗絕倫的女神仙,化作一縷氣息,主動縮回了葫蘆里,並且關閉了視聽能力:這三界之內,要是能再有一隻諦聽母獸就好了,吾也可和秦皇一般時常快活。
趙淮中給女狐狸使了個眼色,女狐狸笑吟吟地起身:「那奴也先告退了。」矮身福了福,蓮步款款的去了。
姒櫻道:「我也要回方丈勝境了。」
「嗯?」趙淮中眨眨眼睛。
姒櫻理所當然道:「陛下和那狐狸精互打眼色,以為我看不見嗎?我要走了!」
「陛下也可去我的斗姆宮留宿,但千魅不行。」
姒櫻話罷,足下陣盤的紋路一閃,憑空消失。
但她再從虛空裡出來,卻沒如願返回仙界方丈勝境,出來的地方是她在秦的寢殿黎景宮。
姒櫻想跑,但被隨後出來的趙淮中壓制了:「姒妃的表現朕很失望,決定懲罰你。」
姒櫻不服道:「陛下要罰我,姒櫻無話可說,但陛下要是讓那女狐狸也來糟踐我,我死也不從。」
趙淮中笑道:「這點數朕還是有的,千魅不會來,就是朕得辛苦點,兩邊跑。」
————
夜色初降。
甘廷今年四十三歲,身形瘦高,皮膚棕紅。他的眼睛帶著些琥珀色,留絡腮鬍,眉目高挺,乍一看會覺得他有幾分胡人血統。
實際上也是如此,他是城郭諸國來大秦出使的大宛國使節。
大宛就是盛產良馬,千里名駒舉世聞名的那個大宛。
這個時代的城郭諸國,還沒有中土的姓氏一說,王室多以國為姓。
甘延這次出使秦地,名字還是臨時起的。
大宛在西域諸國,也是最靠近西北端的一個國家,正因如此,妖族來襲,他們及時反應,進行遷移,往西避禍,雖然同樣受到波及,但族人因為避禍,大多得以倖免於難。
等妖族撤走,他們又返回故地。
只是想不到秦人已經占了城郭諸國。
大宛國主對秦不像對妖族那麼畏懼,這次沒跑。但知道大秦勢強,能和妖族對壘而不敗,又不敢得罪,無奈下便奉秦詔,遣甘延來秦觀望形勢。
這一看不要緊,甘延來秦以後,非常受觸動。
秦此時的氣象,單是首善之地的咸陽之大,便如一國。
城內之繁華更是前所未見。
進入咸陽數日,甘延等使節默默觀察,感慨愈多。
秦此時不論是紡織,農業,功業,飲食,冶煉,皆是甘延這種番邦國家從所未有,遠超西域諸國現階段的水平。
更讓甘延震驚的是秦的武力。
今天上午,他們被蒙毅帶去秦軍軍營,觀看秦軍訓練,甘延的震驚簡直難以形容。
方知秦能和占領城郭諸國的妖族對壘不敗,沒有半點僥倖,軍力之強,確然不在妖族之下。
此刻的甘延身邊,還有幾個身形相貌各異的使節,皆出自城郭諸國。
其中一個頗為壯碩的男子,叫但欽,是精絕國使節。
另一側還有個面容英俊,高鼻深目,耳朵上掛著奇異墜飾的青年,這是龜茲王室的使節白圩。
一行人聽說咸陽晚上也很熱鬧,夜不閉戶,於是結伴來到街上走動。
幾人在一處閃著亮光的球狀物下方駐足,仰頭觀望:「這是照明用的燈盞嗎?為何不見火焰置於其中。」
城郭諸國用的語言接近後世的漢藏語系、參雜部分阿爾泰語系。
仙魔之力存在的世界,學習語言的難度要小得多,強大的神念和術法,都可以用來作弊。
負責和這些使節接觸談判的蒙毅,李斯之前就不懂城郭諸國語言。
但李斯用聖人境的法家之力,調動秩序,說了句「吾一時三刻間便可通曉番邦語言。」
又伸手一指蒙毅:「他比吾晚上半刻通曉番邦胡語。」
兩人宛若醍醐灌頂,果然在不久之後,掌握了城郭諸國的語言。
甘延,但欽等人對咸陽街頭懸掛的『發光球體』研究了半晌,仍沒弄清楚是什麼,還是秦安排跟在他們身邊隨行的一個小吏,出聲解釋:
「這是吾大秦當朝聖皇,下令物造研究出來的器物,早兩個月還沒有。
陛下命名此物,稱其為夜燈,內部祭刻陣紋,調動天地之力模仿火燭,到了晚上,內部祭刻的陣列就會發生作用。
簡單說就是用陣列牽引月華,放大了月光,在晚上照明。
此物布設簡單,但研製耗費不小,我大秦眼下也只在咸陽一地的鬧事有此物。」
官吏心裡有種莫名的優越感,淡定揮手:「走吧。」
但欽,甘延,白圩等人不明覺厲。
這一路走來,時常看見超出他們理解的造物,驚羨不已。
負責陪伴他們的秦吏接蒙毅的命令,要讓這些番邦之人大受震撼,仰慕敬畏。
秦吏接了命令後一直在想,該怎麼完成蒙毅的命令?
「你們幾個跟我來?」
秦吏決定帶這幾個番邦使節,去咸陽最高端的海鮮市場,看看那裡的盛況。
難得能公款消費,一舉多得。
秦吏心癢難耐,腳步迅快的帶著幾個番邦使節,去了頂奢海鮮聚集的小秦樓。
他自己來到小秦樓後大肆消費,但是以不接待番邦人為由,讓幾個番邦使節只看而不允許吃中土的海鮮。
甘延等番邦使節枯坐了整晚,眼前的繁盛讓他們眼花繚亂,確實大受震撼,感慨萬千。
第二天一早,趙淮中要召見這幾個城郭諸國的使臣。
幾人被召入宮的時候,還在回憶昨晚的經歷。
使臣進入咸陽殿,趙淮中高居王座之上,俯視這幾個城郭諸國的人。
殿內兩側站滿大秦群臣,皆是冷眼打量走進來的番邦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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