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何良娣得寵,這錦繡坊裴曜也是來往過多次的,可如今瞧著,整間屋子包括屋子裡的人,都沒法兒和從前比。
或許有人疑惑,何氏從前得寵,應該有很多好東西用才是,怎麼會失寵後連日用都成問題呢。
那是因為皇室裡頭,像冬天的炭火、厚被子這些東西也都是按份利算的,且厚棉被過完冬天,就會被管內務的人收回去,整理清洗,縫補翻新,等到來年冬天再發。
還有一些茶具、擺件、盆栽什麼的裝飾品,除了賞賜給她本人的,其餘的也都是公家的東西,不想給你用,就能收回去。
如今何良娣失寵,到了冬天也撈不著幾條好棉被,炭火和其他的東西更不必說了。
要不是她手裡有些體己銀子,連飯都吃不上一頓好的。
不過失寵的人,肯花銀子人家給你辦事兒也不用心,出高價換來的東西,還不及從前好呢。
所以此刻裴曜一過來,看見的景象就十分的蕭瑟,整間屋子都冷冰冰的,跟外頭一個溫度,而何氏更是消瘦憔悴。
見到她從榻上摔下來,裴曜還是有了些許不忍。
究竟是陪了他許久的人了。
再者,罰夠了,何家還有用,如今也不可能真的就不管她了。
於是擺手,「還不快把何良娣扶起來。」
他張口的時候,迎夏和盼春兩個丫頭已經忙不迭的把何良娣從地上拉起來,扶回床上躺著了。
不過這會子何良娣一雙眼睛含著淚,緊緊盯著裴曜,生怕他又走了的樣子。
裴曜蹙了蹙眉,眼神掃向何氏腕上纏著的白布,沉聲道。
「為什麼要想不開,孤只是罰你禁足,又從未說過要就此拋棄你。」
「殿下,妾身真的知錯了,妾身當時一時糊塗犯了錯,殿下饒了妾身一條性命,妾身便日日抄經誦經,以求減輕罪孽,重獲殿下的原諒,可是可是妾身久不見殿下,心中日夜思念不已,臨近年底團圓之際,就更是傷心,所以.」
何良娣哽咽著開口,一雙眸子滿是祈求的看著裴曜,言及此處兩行清淚落下,抬手抹去後,才繼續。
「所以妾身想,殿下是否從心裡就已經厭棄妾身,再也不會原諒妾身了,妾身本就罪孽深重,又被殿下厭棄,不如就自己了解,倒也就不會再惹殿下心煩,自己也不會再日日傷心了。」
這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另聞者動容。
旁邊伺候的迎夏和盼春兩個丫鬟,看著主子如此,也都是跟著紅了眼眶。
而裴曜麼,他本就不是無情無義之人,加上今日既然肯來,必定是有原因的,所以此刻默默半晌後,也是輕嘆了口氣。
「孤罰你是因為你的確做錯了事,可孤沒想到你會尋短見,這段時日孤忙於朝政,無暇顧及後宅的事情,並非故意對你不理不睬,你怎可自己胡亂臆測,就做出自戕的傻事呢。」
聽到他這麼說,何良娣頓時一雙眼睛都跟著亮了起來。
滿臉希冀的看向裴曜,激動詢問,「真的嗎?殿下沒有厭棄妾身嗎?」
「在你心中,孤是那種不念舊情之人?」裴曜柔聲反問。
何良娣趕忙搖頭,臉上是止不住的開心之色,只依舊還含淚。
「妾身就知道殿下不會真的再也不理妾身,妾身已經知錯了,殿下原諒妾身吧!」
「好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馬上就要過年了,好好養身子,安心過年吧。」裴曜低聲道。
也沒說原諒不原諒的話。
但這落在何良娣的耳朵里跟原諒她了也沒有什麼區別。
當即就忙不迭的點頭。
而說完這幾句話,裴曜藉口還要去看太子妃,就離開了錦繡坊。
出來後,沒走多遠,面色就冷了下來。
「今日之事,到不像是何氏能做得出來的。」
他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但洪正伺候多年,還是覺察出了幾分不悅的意味。
此刻便低垂著頭,小聲道,「不過奴才瞧著,何良娣對殿下您的心意是真真兒的吶。」
身為奴才,洪正可不會輕易開口說主子們的不是,尤其是這種不小心就會得罪人的時候。
所以他選擇說好聽的話,打哈哈。
不過裴曜此刻卻是稍有不滿的側眸掃了他一眼,輕笑道。
「你個老狐狸,在孤面前還遮掩。」
「奴才不敢。」洪正忙賠笑,「殿下可要奴才去查一查誰給何良娣出的主意?」
「不必了,沒有這一出兒,也該放何氏出來了。」
裴曜擺了擺手,面色恢復了淡漠。
只要何氏的父親在兵部一日不出錯,且得用,那何良娣就不會真的失寵。
而至於是誰在背後給何良娣出的主意也不重要了,畢竟無傷大雅。
且無論是裴曜還是洪正,心裡都清楚這齣主意的人會是誰,不過主僕倆都沒戳穿就是了。
碧落齋。
方玧正抱著二姑娘玩布偶呢,就見青容從外頭進來了。
怕身上的寒氣衝著兩位主子,所以先站在爐子旁邊行禮。
「良娣,殿下從錦繡坊出來了,這會子去了梧桐苑,奴婢瞧著守在錦繡坊外頭的人撤掉了,估麼是殿下解了何良娣的禁足呢。」
說這話的時候,青容明顯有些不高興,眉頭微微的蹙著。
不過方玧倒是表現淡淡的。
「遲早的事情,她娘家一日還為殿下效力,她又沒犯死罪,總會復寵的。」
「可原本如今後院裡就您一人伺候呢,她要是復寵,豈不又要來與您分殿下的寵愛。」
青容去了身上的寒氣,這才走上前來,抱過方玧手裡的孩子,遞給旁邊的乳母,讓帶下去了。
理了理衣袖,方玧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才低聲道。
「是啊,你也說了,何氏出來了,我就不能得殿下獨寵了,你說,後院裡誰會介意我一枝獨秀呢?」
這麼一問,青容便沉下心來細細琢磨了一番。
如今後院兒里有能力壓方玧一頭的,無非就是太子妃與楊側妃了。
按理,太子妃忌憚楊側妃,如今楊側妃又有了身孕,更該扶持方玧與楊氏爭寵,平衡後院才是,所以不會是她。
那就只剩楊側妃了。
青容頓時垮了臉,「良娣,楊側妃這麼做,難道是想與您為敵?」
「為敵倒是談不上,她什麼時候把我當做勢均力敵的對手了,不過是想打壓,叫我不能發展根基罷了。」方玧淡淡道。
聞言,青容就有些擔心,「那良娣準備怎麼辦?咱們總不能由著她壓一頭吧。」
她這麼一說,方玧便是勾唇一笑。
「對啊,咱們入宮都這麼久了,也算是在殿下心裡有些位置,總不能這麼好的獨寵機會,叫她,叫一個何氏毀了,如今啊,是明著掙的時候了。」
這時候太子妃病著,不會介意,且管不了她快速成長,楊側妃有孕不能侍寢,不能和她掙了,若是一個何良娣就能把她難住了。
那她還談什麼以後繼續往高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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