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弒月回身送出一掌,以掌力將功力只剩下不到三成的夢蒼雲緊緊禁錮,目光一冷,掌中內力忽然加重,千斤一墜,竟逼得與她以掌力抗衡的夢弒月不得不單膝跪了下去。
「師父!」楚定北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撕裂一般的低吼,夢弒月第二劍已經送出。
夢蒼雲被踩在地上那一刻,四海不歸右腕的經脈同時被挑斷。
他只是安靜倒在地上,看著從來都是高高在上,此時卻被夢弒月踩在腳下的女子,眼底全是痛,痛的卻不是自己徹底被廢的雙手,而是,她被壓下的尊嚴。
「師父!師父!」被掌力逼退的楚定北掙扎著從地上再次爬起,發了瘋一般要向夢弒月衝去,夢弒月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對危險不到自己的人,全然不放在心上。
只是隨意一掌,那小子根本無力反抗。
「不要……過來。」夢蒼雲咬著牙,吐掉口中的血水,好不容易撐起一點,卻又被夢弒月一腳才回到地上。
一臉的灰土,一身的血痕,但此時眼中,卻只有倒在自己跟前不遠處的男子,只有他那雙寫滿憐惜和心痛的眼眸。
從不知原來自己也有如此不濟的時候,那個她心心念念想要保護一生的男子,她卻眼睜睜看著他被傷害,無能為力。
他的手……眼睛痛,心頭痛,連十指都在發涼發痛。
不要怕,廢了就廢了,若是從此廢了,以後,她餵他吃飯,給他洗身子,好不好?
不要放棄,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要放棄,我們都不要放棄……
嘶的一聲,就連他左腳的筋脈也被挑斷,劇痛無邊蔓延,卻不敵心頭那份痛的千萬分之一。
他的蒼雲,怎麼能被人如此羞辱,如此欺負?
怎麼可以?
最後一劍落下,四海不歸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眼底依然只有為她而生的痛楚。
血色徹底染紅了夢蒼雲的雙眼,人分明就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想要靠近時才發現,原來竟是咫尺天涯,連觸碰一下都無能為力。
血腥的味兒四散,一群死士將悲憤的人攔在外頭,廝殺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但耳邊,卻似乎漸漸只剩下彼此痛苦的心跳聲。
誰能想,苦苦相思二十年,到頭來,能守在一起的日子竟是如此短暫?
如果真有下輩子,祈求蒼天,不要再有陰謀詭計,不要再誤會重重,不要再有分離……
「不管是生是死,下輩子,絕不會再讓你從我身邊離開。」眼底映著抵在夢蒼雲背門上的劍尖,四海不歸眼中的痛卻慢慢散了去。
不痛了,因為他知道,不管她去哪,從今以後他也一定會相陪,就算是陰曹地府,黃泉路上他也會守護在側。
只是心中不免有一絲遺憾,他們的孫女兒,那個在心裡已經幻想過千萬遍的寶兒,始終未能有緣相見。
等到了陰間,我們再想辦法偷偷回來,看她一眼,你說好不好?
好,就看一眼……
她在噩夢中醒來,醒來時,又是一身冷汗,但這次,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為誰在驚慌。
心跳很快,身體也有幾分虛軟無力,睜眼一看,人依然在那片密林里,守在身邊的卻已經變成無殤和阿壽。
無殤只是感覺到身旁一點動靜,知道她醒了,卻看不見她的身影,便在聽到她坐起來的聲音之後,忙道:「師娘,這也是師父的意思,你不要恨無名大俠。」
七七執起衣袖想要將額角的細汗拭去,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竟還是那套七色紗衣。
阿初那混蛋,腹黑的程度還真的有玄王那麼幾成功力,竟騙她將七色紗衣穿上,才眼睜睜看著無名將她敲暈過去。
就算無名沒有回頭,沒有對她動手,他也會親自做這事,是不是?
七色紗衣這麼金貴,哪裡捨得用來擦汗?
再深吸一口氣,等四肢慢慢從麻木中恢復知覺後,她才慢慢站了起來,隨手將臉上絲巾扯下。
這一來,無殤和阿壽總算能清楚看到她的身影。
「師娘。」無殤站起來跟了過去,緊盯著她道:「師父說過,寶兒還在等著師娘,不管師父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師娘也不能再回頭。」
不見她臉上有任何表情,他繼續道:「師娘,師父只是為了大局著想,寶兒尚年幼,這時候,身邊決不能沒有你們。」
「你是說,怕我回去之後,陪著你師父一起……」死在哪裡這種話,她不忍心說出口,卻只是目光幽幽地回頭看向遠方。
陵山大概就在那個方向了吧?不知道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
楚玄遲留在他們,定北小子和楚江南都在,阿初和無名又趕了回去,還有……這時候,母皇和父後的修煉該已經結束了。
能逃,他們定然已經逃掉,若是逃不掉,自己回頭,也不過是死路一條。
她還不至於自負到那地步,看不清自己的實力。
有仙醫沐初在,她這時候回去,對他們來說並無太多用處。
「師娘……」無殤還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這麼平靜,看起來又不像是要衝動回頭的樣子,但就是因為太平靜了,卻又讓人完全看不透。
「收拾東西,立即上路。」七七沒有回頭看他,只是淡言道。
「師娘,師父說過……」
「我們去桑城,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去。」萬事俱備,只欠一把東風,就算七城能聯盟,沒有那個核心的人物在,就一定不會有人敢先一步貿然行動。
誰不怕槍打出頭鳥?
忽然翻身上馬,垂眸看著還站在一旁的無殤,她的聲音終於還是溫和了下去:「我沒事,也明白你師父的苦衷,走吧,如今孟曉月剛到北方,夢弒月手裡的幾支軍隊換了將軍,軍心正是最為不穩之時,此時聯合七城出征夢都,便是最佳時機,你說是不?」
無殤沒有回答,他知道師娘說的話有理,但此時,心裡竟越來越不安。
「還愣著做什麼?」七七忽然臉色一沉,沉聲道。
「是!」壓下那份不安,無殤回頭看了阿壽一眼。
阿壽早已在七七說了要去桑城的時候開始動手整理行裝,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畢竟,根本沒帶多少東西。
拉來馬兒,大家一躍上馬,七七再回頭看了眼陵山所在的方向,才忽然用力一夾馬腹,策馬迅速前行。
是你說的,要我守在寶兒身邊,因為,寶兒需要我。
她要當一個好母親,一個好女兒,一個好殿下,甚至,是將來的好國君,就不能衝動壞事,不能不顧全大局,更不能……感情用事。
他足夠的理智,所以,她也必須足夠的冷靜,才有資格與你站在一起。
今日一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相遇,若你身安,請早日回到她的身邊與她相聚,讓她……也心安。
母皇和父後就交給你們了,師兄,阿初,無名,定北小子,保重!
馬蹄聲在山澗迴蕩,揚起一陣滾滾塵埃,身後的陵山,陵山深處斷陵古的一切,終於,徹底遠離……
血腥味依然濃郁,整個斷陵谷瀰漫著死亡的氣息,斷陵古深處的皇陵,此時卻早已生起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變化。
晶石柱上頭那副畫卷忽然生起一股濃煙,強悍到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匯聚成炙熱的光華,穿透那一層守護了畫卷千萬年的力量,正一點一點,將畫卷燒毀。
畫卷正在枯萎,晶石柱周圍那幾口水晶棺里的屍首,竟也在同一時間,以同樣的方式,如同被人在身體深處點燃了一把火那般,在心門之處,一點烏黑浮現,焦炭一般的色澤,慢慢向四肢百骸延伸。
晶石柱里,那股瘋狂的力量依然在膨脹,以天煞為元,以魔功為氣,元氣匯聚,終於在天煞的力量凝聚到最後階段之際,打破了這麼多年來,一直無人能打破的上古法陣。
輪迴鎖魂陣,又有誰知道,鎖的竟是他自己的魂!
今日陣法靈氣所在的畫卷被毀,從此以後,這靈魂便再無可藏匿的地方,他只能跟隨所選肉身,墮入生死輪迴之境。
冷眼看著畫卷慢慢被毀去,楚玄遲慢慢平息胸臆間翻湧的氣息,抬手拭去唇角滑落的血跡,眼底,一絲冰冷的笑意。
千萬年前的一口怨氣,到底有多怨,才能支撐自己一直存活下來,到最後因緣際會,不僅元神不滅,竟還修魔而成?
本是仙靈之人,卻為了心頭一點怨恨,從此墮入魔鏡,恨了這麼多年,直到現在竟還不曾有過半點悔意!
自作孽不可活,就算讓他殺盡天下所有生靈,他是不是就能從此快樂起來?
第一次用天煞,功力散去之後,此時身上的力氣還在恢復中,但,恢復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了。
再看頭頂上方那副畫卷,點點漆黑中,竟似看到一張猙獰的臉,那五官正在火中掙扎,在掙扎中慢慢老去……
腳下的晶石地面慢慢搖晃了起來,頭頂上方那一大片浮在半空的黑磁石,此時也似有所動靜,搖搖晃晃的,一種快要墜落之感。
皇陵,要崩塌了吧?
未完待續n13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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