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通道中,兩人借著火光緩緩而行。
途中經過陳放巨龍頭骨的長廊時,「小指頭」培提爾·貝里席忍不住盯著這些黑水晶般的事物看了幾眼。
他知道這些龍骨原本是陳放在王座廳中的,但簒奪者戰爭後,新王勞勃不喜歡被這些龍骨空洞的眼神盯著,就派人將它們都當成垃圾丟了,換上了織錦掛毯。
看著這些龍骨,培提爾忍不住開口問道:
「瓦里斯,你送我去狹海對岸,是要我為坦格利安家的那對兄妹效命吧?」
瓦里斯回頭神秘一笑,卻沒有正面回答:「您去了就知道了。」
培提爾皺了皺眉,抱怨道:「可據我所知,那對兄妹在自由貿易城邦到處流竄,身邊也沒幾個手下,更別提什麼勢力了。你既然謀劃要幫他們重新奪回鐵王座,怎麼這麼多年什麼也不做,就任由那對兄妹像孤魂野鬼似的到處流浪?」
「誰說我什麼也沒有做。」瓦里斯辯解了一句,卻沒有了下文。
培提爾急道:「瓦里斯,我都決定加入你們了!怎麼還是什麼不告訴我?伱不會覺得我還有反悔的餘地吧?還是說,你依然不肯將我當成自己人?」
瓦里斯有些無奈,只得道:「培提爾大人,我當然信任您。只不過,有時候計劃並不總是固定不變的,我現在告訴您一個,或許當時候卻採取了另一個計劃,您反而會覺得我騙了您。」
「那就告訴我所有的計劃!」培提爾道,「我還能幫你們完善。」
瓦里斯咯咯笑了起來,搖頭道:「培提爾大人,感謝您的好意,不過,我們的計劃已經很完善了,只不過,我們沒有將所有的籌碼都押在一個地方。」
培提爾目光一閃:「除了那對兄妹,你們的籌碼還能押在什麼地方?」
「到了潘托斯,您就知道了。」瓦里斯還是不肯多透露。
培提爾暗罵一聲死太監,卻也無可奈何。
或許是擔心寒了「盟友」的心,瓦里斯終究還是開口透露了一點:
「其實對於那對兄妹,我們也不是什麼都沒做。伊利里歐已經派人去聯繫多斯拉克的卓戈卡奧了,那個女孩將作為禮物送給這位『馬王』,如果成功,那麼我們將獲得四萬多名騎馬戰士!」
培提爾聽了卻依然皺著眉頭:「多斯拉克人?那些騎馬的野蠻人?他們連鎧甲都沒有,怎麼跟七國的鋼鐵騎士打?」
瓦里斯嘿嘿一笑:「如果七國統一在鐵王座下,那當然沒有機會,但如果七國大亂呢……」
培提爾卻沒有被這個理由說服,他總覺得瓦里斯的真正籌碼應該下在了另一個地方,那個始終不肯說出來的地方。
坦格利安家族的那對兄妹應該只是這個胖子放在明面上的誘餌,吸引目光而已。
但既然瓦里斯死活不肯說,培提爾也沒法追問。
因為斷臂之傷,培提爾很虛弱,走一段路就需要停下來歇一歇。
「再喝點酒吧,培提爾大人,會舒服些。」瓦里斯將酒袋又遞了過去。
培提爾接過酒袋,又灌了幾口,但喝的太快,不禁咳嗽起來。
他扶著牆壁,喘著氣,然後換了個話題:
「瓦里斯,提利爾家族的人是不是去見藍禮了?」
瓦里斯嘿嘿一笑,點頭道:「是的,提利爾三兄妹今天早上剛去見了藍禮公爵,相談了好久呢。」
「該死的提利爾!該死的藍禮!」培提爾咒罵道,「藍禮那個蠢貨恐怕在遺囑上做了手腳!那個蠢貨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了!瓦里斯,幫我將這個秘密透露給瑟曦!」
「培提爾大人,您都要去狹海對岸了,就別再操心君臨的事情了吧。」
「你先幫我這一回!瓦里斯,這對你也有好處。相信我,接下來君臨的局勢肯定會被蘭尼斯特家族掌控,你這時候向王后效忠是最好的選擇!」
「我會考慮您的建議。」瓦里斯軟軟膩膩地笑了笑。
培提爾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但隨後他又道:
「還有,你幫我提點一下『紅毒蛇』,讓他知道自己被提利爾家族當槍使了。」
這回瓦里斯搖頭拒絕道:「行了,培提爾大人,復仇的事情還是您以後自己來吧。」
「瓦里斯,我知道你想削弱七國,這對你的計劃是有好處的。想一想,河灣與多恩本就是世仇,這次如果再讓『紅毒蛇』知道那些玫瑰在幕後搞事,肯定不肯善罷甘休!幫我就是幫你自己!」
「我會考慮的。」瓦里斯聳聳肩,沒有當場答應。
培提爾也不再多言。
密道中安靜下來,只剩下低沉的腳步聲。
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兩人終於鑽出了密道,眼前豁然開朗。
此時太陽已經快落山,餘暉照耀下的黑水灣靜謐而美麗,仿佛臨睡前的少女。
瓦里斯將一個錢袋遞給培提爾,道:
「去君臨港找逐光者號,記清楚了,逐光者號,它會帶您前往潘托斯。再見了,我的朋友。」
培提爾接過錢袋,打開一看,頓時皺起了眉頭:「就這麼點?」
瓦里斯聳聳肩:「培提爾大人,我可不像您,隨便打個響指就能變出金龍來。而且以您現在的情況,帶的錢太多,反而是禍害。放心吧,這些錢足夠您順利抵達潘托斯,到了那裡,伊利里歐總督會好好招待您的。」
培提爾也只得將錢袋收好,又讓瓦里斯幫自己簡單做了個偽裝,防止被人認出來。
「再見,瓦里斯。」
兩人揮手告別。
培提爾轉身走了幾步,卻又不甘心地回頭:「我還會回來的……」
可惜卻發現,瓦里斯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會回來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培提爾只能在心裡向自己承諾。
隨後,他終於一咬牙,轉身走向了港口。
這位死裡逃生的財務大臣沒有注意到,此時他的頭頂正盤旋著一隻獵鷹。
它正用極為人性化的眼神靜靜注視著下方的一幕。
沉寂的夜色中,培提爾艱難地來到港口,找到那艘逐光者號。
甲板上,早有人在等候,那人見到培提爾後,便放下舷梯讓他上了船。
「您就是西拉瓦大人吧,很高興為您服務。」
培提爾知道,這個「西拉瓦」應該就是瓦里斯給自己的假名。
他點了點頭,問道:「什麼時候開船?」
「馬上就走,現在風向正好,潮水也開始漲上來了,稍作準備,我們就出發。」
「好。」培提爾鬆了口氣,他現在只想立刻離開這個噩夢般的地方。
那人領著培提爾來到船艙,打開一個房間,道:
「大人,您請先在這裡休息,待會兒會有人來給您送餐。」
「好。」
船艙並不大,只有一張小床和簡陋的桌子,但培提爾沒有資格挑剔。
他已經不是財務大臣了,而是一個狼狽的逃犯。
一想到自己這麼多年奮鬥來的一切從今日起就將煙消雲散,培提爾的心就一陣絞痛。
暗自神傷了一會兒,房門被人敲響。
培提爾挪動著身體,上前開門。
「大人,這是給您準備的鹿肉、土豆,還有葡萄酒。」
「好。放下吧。」
「是,大人。」
培提爾吃著東西,因為缺了一隻手很有些不習慣。
不過還好,至少缺的是左手,如果是右手,他現在還要學著用左手吃飯。
培提爾故作堅強地安慰這自己,但腦中卻總是忍不住回想著君臨城中發生的一切。
他想要復仇,想要讓提利爾家族,讓藍禮付出代價!
瓦里斯雖然嘴上答應,但未必會真的按照自己的建議去做,所以這個仇,恐怕還是要他自己將來來報。
報仇……
培提爾努力構思著自己的復仇計劃,但傷口的劇痛讓他無法集中精神思考,大腦昏昏沉沉,仿佛上了鏽一般。
他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匆匆吃完晚飯,培提爾正準備去睡一覺,卻聽到艙門被敲響。
培提爾其實很不想被打擾,但也只得拖著疲憊而虛弱的身體,上前打開艙門。
「你是誰?」培提爾皺著眉頭問。
門外的人低著頭,昏暗的夜色中看不清臉。
「培提爾大人。」
聽到對方一口叫破自己的真名,培提爾瞳孔猛地一縮,連忙就要去關門,卻被一隻大手攥住脖子。
「嗬——」培提爾的呼喊化作一聲細小的尖聲,卻很快消失在風浪聲中。
而此時,他終於看清了來人的面容——
山姆威爾·凱撒!
怎麼會是他?
難道是他?
電光火石之間,培提爾終於想明白了一切。
原來在幕後設計自己的,竟然是這個一直被他忽視的年輕男爵!
是的,提利爾家族如果真的打算對付自己,為什麼只派那三個年輕人來君臨?「荊棘女王」如果看破了他的陰謀,肯定會親自前來!
我被耍了!
瓦里斯!
「山……」培提爾試圖說話,但脖子間的那隻大手仿佛鉄鉗一般,越收越緊,讓他無法呼吸。
放過我!放過我!
他只能用眼神來求饒,無比真誠地求饒。
可惜,對面的那位鷹嘴嶼男爵卻如冰山一般,眼中沒有任何同情,嘴角卻掛著無比熟悉的微笑——
那是培提爾自己的標誌性的笑容,充滿了促狹和嘲弄。
培提爾努力用僅剩的右手,和最後的力氣拍打著鉄鉗般的大手,卻顯得格外徒勞。
視線開始模糊,意識也漸漸流逝,徹底昏迷之前,培提爾聽到山姆威爾在自己耳邊輕聲道:
「我給您帶來了瓊恩·艾林的問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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