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梁健美人在懷,睡得正香,忽然電話響起,將他從睡夢中,殘酷地驚醒。以前秘書時,因為崗位特殊,所以梁健手機一直都是放在臥室里的,現在不做秘書了,這習慣還是沒改。所以電話一響,他立即就被吵醒了。他忙拿過電話,按了個靜音,看到項瑾皺了皺眉,卻沒醒過來,舒了口氣,然後走到外面去接電話。
接起電話前,他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梁健想,不會是什麼騷擾電話吧。可是電話一直在響,似乎有不接就不掛的態勢。梁健略微猶豫,接了起來。電話一接通,就聽得對面問:「是梁健主席嗎?」說話的人,聲音虛弱。
梁健忙回答:「是我。你是?」
對方回答:「我是周廳長的司機,周廳長出了意外……」
「什麼?」梁健驚叫了起來,打斷了對方的話:「周廳長出了意外?怎麼回事?」
司機回答:「交通意外。我們被一輛卡車撞了。周廳長現在昏迷不醒,昏迷前,他吩咐我給你打電話。」司機說話時,偶爾會嘶嘶的聲音,好像是在吸冷氣。
梁健愣在那裡,過了一兩秒才回過神。他忙問:「在哪個醫院?我馬上過來?」
司機將醫院報給了梁健後,就掛了電話。電話未斷之前,梁健聽到了幾聲低沉的痛呼聲,然後是護士的聲音。
梁健看了下時間,已經快一點了。治水行動開始後,梁健曾聽說過好幾次,周廳長經常工作到半夜,這個時間,可能是他剛忙完工作準備回去。
梁健一邊想著,一邊拿了筆和紙,打算留個字條給項瑾,然後出門。還沒開始寫,項瑾忽然從臥室內走了出來,揉了揉睡意朦朧的眼,慵懶地問:「怎麼了?」
梁健見她醒了,就把筆和紙放了下來,說:「有個領導出了點意外,我要趕去醫院一趟,今晚能不能回來還不一定。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那你注意安全。」項瑾囑咐,又拿了衣服給他。梁健換了衣服,立馬就出了門,往醫院趕去。在去醫院的路上,他忽然覺得奇怪,這周廳長發生意外,昏迷前為什麼會囑咐司機給他打電話?
他和周廳長之間的交情,應該還沒深到這種地步。梁健想了又想,忽然腦海中閃過一道光,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張省長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起來,那一頭傳來張強的聲音,卻聽不出絲毫睡意。張省長問:「梁健,有重要的事?」
梁健忙將周廳長的事情跟他說了。張省長立即問他:「你現在在哪?」
周廳長所在的醫院,與省政府隔得並不遠,梁健已經快到醫院了。聽到張省長問,他看了一下,說:「我現在在省政府附近。到張省長你那裡,大概五分鐘左右。」
「行,那我門口等你。」說完,張省長便掛了電話。
梁健立馬在下一個路上掉頭,往省政府大院開去。五分鐘後,他在別墅前接了張省長,然後開往醫院。
到了醫院之後,梁健問了急診處的護士,得知周廳長已經在手術了。司機也要手術,不過還在等。梁健找到了司機,他躺在病床上,身上好多地方都綁了繃帶,一隻腳和一隻手都掛了起來。臉也腫得挺高。不過,神智還算清醒,看到梁健和張省長過來,立馬就認了出來。梁健與這司機沒見過,但司機認識張強。
司機掙扎著想起來,張省長率先按住了他,說:「你受傷了,就別動了。」
司機重新躺了回去。張省長又問:「能說話嗎?」
司機能點頭。
張省長問:「周廳長情況怎麼樣?」司機想了下說了四個字:「挺嚴重的。」梁健心裡咯噔一下,他轉頭看了一眼張省長,他的臉色也透出了一些沉重。
過了幾秒,張省長又問:「周廳長的家人通知了嗎?」
司機搖頭,說:「周廳長的手機壞掉了,我沒有他家裡人的電話。」
「那政府這邊呢?」張省長問。司機回答:「周廳長昏迷前,就說讓我通知梁健主席。」司機說完,氣有些喘,臉色也蒼白了許多。
正好護士走過來,梁健便問護士:「護士,他怎麼樣?」
護士回答:「多處骨折,需要開刀。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聽到沒有生命危險,梁健微鬆了口氣,又問護士:「那周廳長呢?」
護士一愣,問:「誰是周廳長?」
梁健忙解釋:「就是現在在手術的。跟他一起送來的。」護士明白了過來,斟酌了一下,說:「情況挺嚴重的,具體怎麼樣,要等手術結束。現在還不好說。」
護士的說法很保守,正是這保守,讓梁健的心又沉了一分。
張省長在旁邊也聽到了。他臉上也多了一些憂色。他停了一下,忽然問司機:「我記得之前雲龍同志不是一直都是自己開車的嗎?」
司機回答:「本來是,但是前幾天,周廳長的車出了點故障。」
張省長眉頭皺了一下,頓了頓,然後看向梁健,說:「你先去通知一下政府那邊,讓他們通知一下周廳長的家屬,還有司機的家屬。」
梁健拿了手機走了開去,去通知其他人。梁健走出幾步後,聽到張省長問司機:「你還能說得動話嗎?」
司機應該是點了頭。梁健沒有回頭去看。張省長說:「那你把當時的情況跟我說說。」
後面的話,梁健沒有聽到,等到梁健回來的時候,司機已經被護士推去了手術室。張省長站在窗邊,手撐著窗沿,背影透著沉重。
梁健從來沒見過這樣張省長身上會有這種沉重的色彩。看來,周廳長的意外對他影響很大。周雲龍是治水行動的負責人,他出了意外,這治水行動,很有可能就這樣半途而廢了。如果這一次的治水行動失敗了,那麼以後再想重啟就很難了。這對張省長來說,無疑會有很大打擊。
他想治治這江中省的水,不是一天兩天了。
梁健想了想,走了過去,正準備開口,張省長忽然說:「雲龍同志的事情,很可能不是意外!」
這話像是一道驚雷在梁健耳邊炸開。梁健愣在了那裡,足足有兩三秒的時間,才回過神,問:「張省長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要害周廳長?」
張省長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說:「雲龍同志的車前幾天莫名地剎車失靈,當時就差點出意外,幸好雲龍同志向來開車速度不快,加上反應及時,才沒出事。」
「那今天呢?」梁健追問。
張省長只說了一句:「省政府出去第二個路口,出現一輛水泥車,你覺得正常嗎?」
梁健一聽這話,腦子裡飛快地過了一下省政府周邊的情況,附近並沒有什麼工地。除非有工地,否則類似水泥車這種大車是不允許進入內環的。即便是深夜。這確實讓人生疑,不過也不能完全肯定。凡事皆有萬一。
但,基於現在正開展的治水行動,周雲龍的事情不是意外,也是很有可能的。那些企業家,瘋狂起來,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梁健又想到了那個已經死了的培友人。當初,這個培友人就是為了治水的事情,狗急跳牆,才有了後來的很多事。很難保證,這寧州市的企業中,沒有第二個培友人了。
梁健想了想,問:「要不要我打個電話給夏廳長?」
張省長考慮一下,說:「他應該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梁健想想也是,這交通意外,本來就會歸到公安廳中去的。周廳長的車是政府車,那些交警一看就知道,肯定會立即上報,此刻夏初榮肯定已經知道了。
果不其然,沒多久,張省長的電話就響了。張省長說了幾句就掛了,然後,不過五分鐘,夏初榮就出現在這裡。
他到了後,看到梁健,愣了愣。顯然沒料到,梁健現在已經不是省長秘書了,卻比他還快出現在這裡。
梁健叫了一聲夏廳長,夏初榮說:「你也來了。」然後又看向張省長,問:「雲龍同志情況怎麼樣?」
張省長說:「還在手術,具體情況不清楚。」說完,張省長問夏初榮:「事故現場的照片出來了嗎?」
夏初榮搖了搖頭,說:「還沒有。不過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去那邊看了一下,現場很混亂。」
張省長沉默了一下,問:「你是怎麼看的?」
這句話,讓夏初榮猶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梁健。梁健注意到夏初榮的目光,就插嘴道:「我們剛才聽司機說,周廳長自己的車在前幾天剎車出了問題,差一點出了意外。」
夏初榮聽了,眉頭皺了一下。他正準備說點什麼。又有人來了。梁健看了過去,是兩女一男。一個中年婦女,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
三人臉上都是焦急的神色,兩位女性,更是已經眼眶都紅了,眼淚隨時都會出來。不用猜,也知道,是周廳長的家人來了。梁健忙迎了過去。
梁健沒敢多說,就告訴他們周雲龍還在做手術,張省長他們也過來安慰了幾聲。又過了一會,政府里也陸陸續續來人了。很快,就擠滿了急診室的大廳。
護士嫌人太多,不方便,一些人就被趕到了門外。
周雲龍的手術做了兩個多小時。手術很成功,但因為周雲龍的腦部受到了撞擊,具體什麼時候能醒,還不知道。
梁健在凌晨的時候,和張省長一起,離開了醫院。本來,政府那邊有車,但是張省長不想坐,指名讓梁健送他回去。政府里的人,都清楚,張省長對梁健是格外的欣賞,所以也都不太驚訝。
倒是,同樣也收到通知來了的蕭正道,看著梁健與張省長一起坐進車裡,很是不是滋味。
車上,張省長忽然問梁健:「雲龍同志這次意外一出,治水行動肯定不能再由他負責了,你覺得,由什麼人來接替雲龍同志比較好?」
這個問題,在之前等待手術結果的時候,梁健的腦子裡已經轉過好幾遍,他在猜測張省長會讓什麼人來負責。以他對張省長的了解,他肯定不會輕易放棄這次的治水行動的。果然!
梁健想了一會,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就說:「張省長覺得永州市市長高成漢同志怎麼樣?」
自治水行動開展以來,永州市是成績最為突出的一個城市。周雲龍數次都在張省長面前提到過。而且上次張省長做東請華劍軍一家吃飯的時候,席上高成漢的表現讓張省長也很是滿意。聽到梁健提到高成漢,張省長沉默了幾秒後,說:「他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說完,張省長就沒再說話。靠在後面的座位上,不知又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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