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 第二十五章、名王為質

    據說蜀漢大將軍姜維之膽,有雞蛋那麼大——說不定是膽囊囊腫——相比起來,是勛的膽子就要小得多啦,他有時候也挺瞧不起自己的,覺得自己的膽子,說不定還在人類平均數值之下……

    然而人的膽子,既有先天因素,更多後天養成,是勛這幾年縱橫青、徐、兗、冀、荊幾州,連曹操都蒙過,連劉備都坑過,連袁紹、劉表都耍過,自傲因自信而生,膽量也比初到貴時代要大過好幾倍去啊。要是擱還在樂浪那會兒,或者剛到北海的時候,你讓他當面去跟匈奴單于對話?不管殺了誰的頭,他也不敢哪!

    可是如今他卻大著膽子,竟敢直面單于了,不僅如此,還故意刺激於夫羅。所謂「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那是弱者或者真正忠厚者的座右銘,如今的是勛就沒那麼弱,而且更跟「忠厚」二字從來不沾邊兒,所以他最喜歡打人臉,揭人短了——後果怎麼的另說,當時那種快感,就跟吸毒似的真能讓人上癮啊。

    他問於夫羅要單于金印來看,這就是鐵鐵的打臉、揭短,因為他很清楚,對面這位老兄壓根兒就拿不出那玩意兒來。

    於扶羅乃是南匈奴單于羌渠之子,本封右賢王。中平四年,張純勾結烏桓、鮮卑反叛,靈帝調匈奴兵從征,於扶羅就受命帶兵南下。可是誰想到他前腳才走,後腳老爹羌渠就讓人給弒了,族中長老立須卜氏的骨都侯繼任單于。於扶羅聞報大怒,於是一方面自稱單于,一方面遣使前往雒陽,請求漢朝的承認。本來他是羌渠的嫡子,右賢王為單于之下第一王,向來就由首位繼承人擔任,這次申訴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但是倒霉催的,使者來到雒陽。正趕上靈帝駕崩,隨即就是何進遇害和董卓進京,朝廷亂成了一鍋粥,壓根兒就沒人有閒空搭理此事。

    於扶羅得不到漢朝的承認或者正式任命,他就不敢再返回單于庭去——回去必然引發戰爭,而他又沒有必勝的把握——只好掛著個自封的單于頭銜,跟河東一帶晃悠。後來乾脆定居在平陽。過了兩年,那位新任單于的骨都侯死了,長老們乾脆不再立單于,而召開長老會議管理全族。雖然從此以後,南匈奴單于就光剩了於扶羅一個,但漢朝御賜的單于金印可還在西河郡的單于庭。被長老們捏在手裡呢,於扶羅也沒膽兒去搶過來。

    是勛對這事兒是門清啊,他一開始半出試探,還擔心這回於扶羅領兵去衛護漢獻帝,會新搞著一方印信呢,但是一瞧於扶羅的憤怒之態,那就踏實了——這傢伙照樣還是沒得著印。想想也是。獻帝逃出長安,身邊的物資極為匱乏,甚至為了酬答那些護駕的關西和河東軍頭,從路邊隨便撿塊石頭刻上兩刀,就算是印了——這都是史有明文所載的——他哪兒還有黃金給於扶羅刻印啊?頂多就是開張空頭支票:且等朕駕返雒陽以後,再遣使往單于庭去,幫卿索取印信。

    所以於扶羅越是惱怒,是勛心裡就越是踏實。當下冷冷一笑:「既無單于金印,如何能夠證明汝是單于?區區只知,汝等藉口護衛天子,卻一路燒殺屠戮,劫掠士女,直是河東土盜,說什麼匈奴大軍!某乃堂堂大漢的官員。不與土盜打話。這便先回去宰了俘虜,汝等若欲攻城,那便來攻吧!我大軍便在身後三十里外,須臾可至。到時候汝等盡數授首,也就比城上那幾個晚死一二日而已!」一邊說,一邊就撥過馬頭來,假裝要走——其實是打算躲去孫汶的身後。

    「且慢!」於扶羅強自按捺住怒氣,一揚馬鞭,「你究竟有何條件,才肯釋放左谷蠡王?若要贖金,只管報出數來!」他估計自己要想打敗面前這一百漢騎不難,要想攻下偃師城就不那麼容易了,更何況對方還自稱有援軍在後呢?當然最關鍵的問題在於,他當日從單于庭帶到中原來的貴族也就那麼多,還指著他們將來擁戴自己返回單于庭,真正繼承單于之位呢,左谷蠡王為左部有數的名王,又是自己的親叔叔,要是死在這兒,無論從有形的實力和無形的名聲方面來考慮,這損失都太大啦。

    於扶羅人窮志短,雖然氣得七竅生煙,可還真是冒不起這個險。

    是勛要是不預先估算出於扶羅可能會有這種進退兩難的心態,他還真不敢出城來對話,可是即便大著膽子出來了,也怕對方被怒火沖昏了理智,乾脆不管不顧就硬要胡來——當然啦,即便如此,那臉還是要照打的,否則就跟一根魚刺卡在嗓子眼兒里似的,他得難受好多天。如今一瞧,嘿,你老兄不錯,還算識時務——那好吧,老子就來跟你丫談談條件。


    當下把臉一板:「某乃大漢的官員,又非土匪劫掠,如何要你什麼贖金?若想接左谷蠡王等人回去,除非你將近日劫掠到的漢人,無論男女,全都遣返城中。至於汝等劫掠到的財物,便算是護駕的賞賜了——某大人大量,也不來與你計較!」

    於扶羅聞言,狠狠地一咬牙關:「好,答允你了。今晚日落之前,便將漢人都送到偃師城內。只盼你言而有信,更不要虐待了左谷蠡王。」是勛冷笑道:「天朝以信義澤被四方,豈有背諾之理!但汝可仔細了,我知道其中數人的姓名,若被某查得少遣返一個,當場便要砍下左谷蠡王的狗頭!」

    是勛是真沒想到,匈奴兵來到雒陽近郊短短的一兩天,竟然就擄掠了好幾千漢民——還不算被他們殺掉的——當天黃昏時分,就由三名匈奴使者驅趕到了城下。夏侯蘭命人將城門拉開一條小縫,僅容兩人通過,進來一對,就按住了搜檢一番,確定沒帶武器,這才分別男女,先分營圈押起來。

    匈奴使者來找是勛,要他遵守承諾,寬放了左谷蠡王等人。是勛輕輕搖頭:「某尚未點過數,如何便能放人?」叫一名使者出城去通知單于,他要查清楚匈奴人是否還有私藏漢民,等點查清楚了,最晚黎明前後,就會把左谷蠡王等人都全須全尾地趕出城去。

    於是帶著孫汶等幾名從人,是勛施施然地來到看押女性漢民的營地。才剛進營,「呼啦啦」面前就跪倒了一片,那些女子一邊痛哭,一邊哀告,請是勛放她們回鄉去。是勛見到這般情形,也不禁鼻子略略有些發酸,當下抬起手來大聲說道:「汝等皆為我大漢的子民,而我是朝廷的官員,又豈會傷害汝等?此番自胡人手中贖取汝等回來,且待胡騎退卻,自會放汝等還鄉。且莫再吵鬧了……莫吵鬧……聽到沒有?快閉嘴!」

    本來就三個女人賽菜場,五個女人如鴨塘,這兒就有數百上千的女子,還都驚恐不定,悲慟難耐,哭爹叫娘的就吵翻了天。是勛連叫好幾聲都沒有絲毫效果,最終只得請孫汶出馬了——孫汶按他的指示,扯著大嗓門暴叫一聲:「全都閉嘴!誰敢再隨便開口的,便將她趕出城去,還給那些胡騎!」

    孫毓南這一張嘴喊叫,連營地周邊的柵欄都給震得連晃三晃,原本的群雌粥粥,當即變成鴉雀無聲。是勛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於是拱一拱手,高聲問道:「汝等之中,有無一位蔡中郎之女?」

    問完之後,等了好半天,依舊是萬籟俱寂,就壓根兒沒人搭腔。是勛不禁有些失望,耐著性子又問一句:「某乃兗州從事是勛,奉我主曹孟德之命,來救伯喈蔡公的女公子,可有人知道她的下落麼?」

    終於,人群中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來:「妾身即是……孟德公可安好麼?」

    是勛趕緊叫士兵手持火把,循聲照將過去,就見一名婦女緩緩地直起身來,微垂著頭,先撩了撩額頭的散發,然後雙手扶膝,略施一禮。是勛定睛一瞧,見此女約摸二十出頭,荊釵布裙,相貌非常普通……可是有句話,叫做「王嬙、西施,天下美婦人也,嚴妝佳,淡妝亦佳,粗服亂頭,不掩國色」,眼前這女人雖非國色,但同樣素淡甚至有些邋遢的外表,卻也同樣無法掩蓋她獨有的氣質——還很可能是當世獨一份兒的文藝女青年氣質!

    那是一種真正的文藝范兒,無論眼神的流轉,還是肢體的擺動,全都恰到好處,不過不失,既不顯得過于謙恭,禮數又非常周到得體。是勛盯著她的眼睛一瞧,就發現那明亮的雙眸中散發著真正知性的光輝——那絕不是後世戴副平光鏡、穿身職業套裝就敢自稱知識女性的庸俗之輩。是勛根本就不認識她,也不需要認識她,但只望去一眼,就立時可以肯定——沒錯了,這就是我要找的人!

    ——蔡琰,本字昭姬,後避司馬昭之諱而俗稱「蔡文姬」,中國歷史上有數的女詩人、女文學家,也是這時代最著名的女性——民間傳說中子虛烏有的貂蟬,自然不計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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