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株婆婆說的規則似乎很簡單,但只要真正懂琴的人才知道,這有多困難。
說是只要將一首曲子完整彈下來就算贏,但是參加比賽的最起碼有那麼十幾個,十幾個人一起彈琴,不同的琴音會擾亂人的心緒,只要稍微出神那麼一小會兒,可以說,你纖纖素指下的曲調就會立即潰不成軍!
地株婆婆說完以後,還特地問了一句,「怎麼,有沒有意見。」
容凰看著滿場無聲,不禁覺得好笑,你是老大,你說的話,現在誰敢有什麼意見。
純元大公主發話了,「要參加這一場的就直接站起。」
除了影佳郡主、雲錦鸞、周元香、苗若蘭還有丁碧彤外,魏明璇和魏明珠也站了起來,之後陸陸續續還有差不多十個人站了起來,讓容凰吃驚的是,容晴竟然也在其中。
容凰只是掃了一眼容晴就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容晴接觸到容凰不屑的視線,雙手攥緊成拳,垂眸,斂下眼底萬千的情緒。
劉夫人推了推身邊的劉雪寧,「你怎麼不站起來。」
劉雪寧撇了撇嘴,「娘,你女兒我有自知之明,我的琴藝最多只能算是一般。我湊上去做什麼。」
「這次又不是比試琴技,只要你完整地彈下一首曲子,不就算贏了嘛!」
要不是她娘一直盯著自己,劉雪寧真想翻一個大大的白眼,「我的好娘親誒,您還不了解自己的好女兒啊,我是那種不會為外物所影響的人嘛,我八成彈不了幾個曲調,就立馬會亂了,上去做什麼。我還是在下面好好看,凰兒彈琴呢!」
劉雪寧說完,就雙手托著下巴,眼睛發亮地看著容凰,不知想到了什麼,劉雪寧嘟起嘴巴,「元香也不知道怎麼了,老是莫名其妙地跟凰兒作對,以前我就有這種感受,可最近」
「你說周元香?娘早就跟你說過,少跟她摻和在一起,你就是不聽。」劉夫人頗為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劉雪寧。
「為什麼?娘,以前您還讓我多跟她在一起玩兒,後來您讓我離元香遠一點,但從來不告訴我原因。您好歹告訴我為什麼啊!」
「別問這麼多。記住娘的話,娘是不會害你的,離元香遠一點,她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吧,她看不開堪不破,一意孤行,終究會怎麼樣,誰都不知道。」劉夫人輕聲低喃,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劉雪寧聽還是在說給她自己聽。
「娘,您是說佛經吧!我反正是一句話都聽不懂。還什看不開堪不破,這是出家人說的看破魔障吧!」劉雪寧看向劉夫人,不解地眨巴著眼睛。
「讓你別問這麼多了,自己不參加,就好生給我看比賽去吧!」劉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劉雪寧。
劉雪寧吐了吐舌頭不再多說,只是心裡對自己娘親的話愈發的懷疑了,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純元大公主手下的人辦事效率極高,很快就將十幾副琴架和座位準備好了,圍繞成一個圈子擺放起來。
「容大小姐,你既然是被挑戰的,那你周圍就圍坐挑戰你的人,你可有意見?」純元大公主看著容凰問道。
「沒意見!」
劉雪寧差點沒喊出聲,什麼沒意見啊!她有意見!
讓影佳郡主、丁碧彤、苗若蘭這些人圍坐在容凰身邊,要是這些人心腸壞一點,選擇一些曲調高昂的曲子,寧可自己彈不完,也要讓容凰彈不完,這該怎麼辦!
幸好劉夫人及時捂住劉雪寧的嘴巴,這個女兒也著實是太傻了,這種場合是能隨意放聲尖叫的嘛!
像影佳郡主、苗若蘭還有雲錦鸞這些人,是打定了主意要贏上四場,所以他們自然不會做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的事情。
但丁碧彤就不一樣了,她雖然為人高傲,覺得自己十分優秀,遠遠超於其她的女子,但丁碧彤好歹也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很清楚,她就算僥倖過了琴這一關,後面的關卡一定會被涮下來,反正只要有一關不通過,就不可能成為地株婆婆的弟子。與其這樣,還不如第一場就輸了,自己輸了,卻將容凰拉下來,其實這買賣也不錯,要知道自己還「借」了地株婆婆一萬兩銀子,只要容凰輸了,自己好歹能進一大筆的銀子!這樣就不用擔心那高昂的利息了!
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丁碧彤的眼珠子拼命地在那裡轉動,任誰都知道此時她沒想什麼好事情!
丁小鳥眯著眼,丁碧彤這人是個什麼鳥性,他清楚的很!
要是換了一個人,丁碧彤指不定就成功了,但如今這人是容凰,丁小鳥是半分都不信,丁碧彤能在容凰的手裡討上什麼好!
容凰落座後,丁碧彤就主動抓住機會,坐到容凰的左手邊的位置,然後依次是魏明璇還有苗若蘭。
影佳郡主則是選擇坐了容凰右手邊的位置,然後雲錦鸞還有周元香。
其她參賽的女子也依次坐下。
「丁碧彤指不定肚子裡在冒什麼壞水呢!」劉雪寧皺著眉,語氣無不擔憂道。
方才丁碧彤迫不及待地坐到容凰一邊,那動作顯然是極為失禮的,丁碧彤不可能不知道,但她還是這麼做了,這就說明丁碧彤肯定是打著什麼壞主意呢!
劉雪寧鬱悶地咬著唇,心裡恨恨道,希望待會兒第一個下場的就是丁碧彤!
純元大公主在兩個人間就放了一個人,這明顯就是裁判了。
「開始吧。」地株婆婆見一切都準備妥當了,於是開口。
丁碧彤迫不及待地就將雙手放在琴弦上,打算搶占先機,只聽一聲鏗鏘刺耳的琴聲從丁碧彤的琴下傳出。
丁碧彤心裡的打算很好,反正她是不可能一下子贏了四項呢,只要在琴這一項拖死容凰,到時候自己也能贏一大筆錢,地株婆婆那高昂的利息也就有著落了!
丁碧彤的打算是很好,但是她只記得容凰了,忘記她身邊還坐著魏明璇和苗若蘭。
魏明璇是距離丁碧彤最近的,她才剛剛彈了一個音,就被丁碧彤那高昂尖銳的琴音打斷,站在魏明璇身後的人,立即對魏明璇做了個「請」的動作。沒有出聲,是擔心影響到賽場其他人。
魏明璇一張小臉都漲紅了,狠狠地瞪了一眼丁碧彤,她就算對成為地株婆婆的弟子不是多感興趣,但她也想奪得四項桂冠,讓豫王知道,只有她,才是最好的女子!
誰知道,第一場,她魏明璇竟然成了第一個出局的人!都怪丁碧彤這個賤人!
魏明璇看向丁碧彤的眼神真真是恨不得直接吃了丁碧彤!
丁碧彤心一慌,她怎麼忘記了,她身邊坐著的竟然是魏明璇了!這可不是一個大方的主兒!
心慌了,曲調自然不成,好在丁碧彤的還是有幾把刷子,堪堪地穩住了手中的曲調!
要怪就怪魏明璇自己沒有本事,這能怪得了誰!憑什麼這麼看著她!
丁碧彤很快就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魏明璇有什麼了不起的,除了一個做長公主的娘,她還有什麼本事!她丁碧彤也不是吃素的!她爺爺可是定陽侯,她姑奶奶可是當今的太后!
丁碧彤不知道的是,恨她的人何止是一個魏明璇,她的閨蜜好友苗若蘭也恨她恨得牙痒痒,她距離丁碧彤也近啊,險些也差點被影響,好在最後穩住了,否則現在下場的也有她了!
就算距離遠的,但如果心性不穩的,也都被丁碧彤的琴聲影響了,羞惱地被「請」出了賽場,只是在臨去前都狠狠瞪了一眼丁碧彤!
可惜丁碧彤都不知道,她已經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人還暗地裡想要報復她!
至於丁碧彤最想擾亂的容凰,似乎就好像沒聽到丁碧彤的琴聲一樣,纖纖素手放置在刻有雕花花紋的七弦琴上,手一勾,激昂的琴音響起。容凰彈得正是十面埋伏
容凰激昂的琴音與丁碧彤的完全不同。
丁碧彤的琴音尖銳,帶著咄咄逼人的鋒芒,卻不凌厲,不會讓人激起心靈的共鳴,更像是寺廟的暮鍾,給人頹頹老矣之感。
容凰的琴音激昂,激起人心中的雄心壯志,眾人眼前仿佛也展現了一副出征前的金鼓戰號齊鳴,眾人吶喊的激勵場景!尤其讓場中那些上過戰場的男子一個個的熱血,仿佛此時他們正在千軍萬馬,戰鼓震天的戰場之上!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龍騰鳳眸划過絲絲的詫異,他是上過戰場的,容凰這首曲子,如果沒有經歷過那廝殺那殘酷的戰爭,是不可能體會到那意境的。
勇毅侯府的大小姐,從出生起,就是侯府嬌養著長大,從哪裡了解這廝殺,了解戰爭的殘酷。
與容凰一同彈奏的女子,好幾個,心性不穩,更是從來沒見過血的閨閣小姐,只覺得心神混亂,潔白的額頭上浸出細細的汗水,臉上的表情掙扎痛苦,最終,手上的琴音亂,被「請」下了場。
劉雪寧目瞪口呆地看著容凰,忍不住喃喃道,「凰兒的琴彈得可真是好啊!」
劉雪寧也是大家小姐,自然能聽出容凰的琴藝遠勝於許多女子。
場上只有零零碎碎的幾個人。
影佳郡主就坐在容凰手邊,闔著美眸,她似乎聽不到容凰那激昂的琴音一般,只專注於自己手中的琴曲。
影佳郡主彈得是平沙落雁,旋律起而又伏,綿延不斷,優美動聽基調靜美,但靜中有動。
平沙落雁的曲調低平,雖然勝不過容凰的激昂,引起眾人心中的共鳴,但也保證了影佳郡主的琴音沒受到容凰的影響。
此時,影佳郡主倒是有些慶幸了,她彈得最好的就是這首平沙落雁,她原先也是想過選取曲調高昂激魄的曲子,但那並不是她所熟悉的,最終還是選擇了平沙落雁。
影佳郡主忍不住想,如果她真的選取了和容凰一樣的曲子,現在會不會已經被她壓制住了?
這麼一想,影佳郡主心頭微微有些紊亂,不過好在最後關頭,心神一凝,繼續彈奏自己的曲子。
苗若蘭支撐了一會兒,可丁碧彤那銳利刺耳的琴音就在她身旁,再加上還有容凰這讓人心血的琴音,她實在支撐不了,手一抖,琴音亂,曲調錯,同樣被「請」出了賽場。
苗若蘭在離開前,狠狠瞪了一眼丁碧彤,在苗若蘭心裡,如果不是丁碧彤就在她身邊,還彈奏這麼見鬼的曲子,她肯定能支撐更長時間,說不定將她的曲子全都彈奏完,這也不是難事!
這些也都只是苗若蘭的想當然,到底行不行得通,沒有任何人知道。
可如今的事實就是,苗若蘭只能悲催地離開賽場。
魏明珠也咬牙支持了一會兒,可惜到最後也被這繁雜的琴聲亂了心神,手下一個哆嗦,最終被「請」了下去。
魏明珠倒是沒什麼生氣的,她再怎麼樣,也比魏明璇要支持的時間長!哪裡像魏明璇那個沒出息的,剛上場竟然就下去了,簡直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這麼一想,魏明珠就挑釁似的掃了一眼魏明璇。
魏明璇接收到魏明珠挑釁的眼神,心裡大恨。
慶王轉頭對著一旁的梁王說了一句,「四哥,未來的四嫂琴藝不錯啊。」
能支持到現在,琴藝的確能用不錯來形容了。
梁王撇了撇嘴,「算了吧。琴彈得好又如何,這麼高傲的性子,我可真是有些無福消受啊!」
梁王說的倒是實話,他是真心覺得無福消受魏明珠這麼高傲的人。
慶王笑了笑,倒是沒再多說什麼。
容青原整個人則是傻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容凰竟然有真麼高超的琴藝。
場中只剩下容凰、影佳郡主、雲錦鸞、周元香、容晴還有一穿著芙蓉色百花穿蝶襖,外面罩著粉紅薄紗女子,這是京畿營副統領的女兒何雨琴,今年不過十二。
都說武將家的女兒只會舞刀弄槍,如今看來未必如此了,先是一個周元香,如今又來了一個何雨琴,看來武將也同樣會教導閨女。
何雨琴終究年紀太小,勉力支撐了一會兒,就實在是支持不下去,她倒是沒有被人請下來,而是主動下場,到了這個份兒上,再勉力支撐,也不過是徒惹笑話。
何雨琴的舉動倒是讓在場許多人心生好感,在她之前,所有人都是被硬「請」下去的,只有何雨琴是知道自己到了極限,自己主動下去,小小年紀有這份年紀,著實是難得了。
「何副統領的這個女兒年紀輕輕,著實是不凡。」睿王看向何雨琴的眼神有著明顯的讚賞。
慶王、梁王還有豫王都對睿王的話不置可否,一來是何雨琴小小年紀有如此的心月匈氣魄,著實是不錯,二來,京畿營可是隸屬於父皇直接統領,正副統領可都是父皇的心腹,給他們的兒女一些面子,也無傷大雅。
周元香選擇彈奏的是傳達女兒閨閣生活的曲子,悠遠綿長,此時她緊咬著下唇,顯然容凰的琴音對她影響也頗深。雲錦鸞也是挺有水準的,她彈奏的曲子歡快活潑,倒是跟雲錦鸞的性子挺符合,只是她的飽滿潔白的額頭浸出了細細的汗水,很明顯,她要是在硬撐著。
剩下的人越來越少了,讓容凰詫異的是,容晴竟然還一直支撐著,不過,她明顯是剩下人中,支撐最累的一個,似乎下一秒就會倒下一樣。
容凰的十面埋伏也已經彈到了第二部分,曲調促促,好似兩軍對壘,一觸即發,在場的眾人也都被引到了容凰所營造的意境中。忽而,曲調一改,磅礴的氣勢一瀉而出,短兵相接,刀槍相擊,氣息急促,眾人好似都沉醉在這緊張的氣氛中,一顆心都提起來了。到最後,琴聲的氣勢愈發的不可擋,如大浪淘沙般傾瀉而出,兩軍激戰的生死搏殺場面。馬蹄聲、刀戈相擊聲、吶喊聲交織起伏,震撼人心。
無疑,容凰這首曲子已經達到了最高點,情緒渲染也到了極致!
幾人中,容晴本來就是在苦苦撐著,她心裡只有一個信念,不能輸不能輸,但在容凰的十面埋伏彈到了最高點時,容晴月匈腔內熱血,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受到重大的撞擊!
「噗」容晴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鮮血吐出,鮮紅的血液落在七弦琴上,凝聚成一粒粒血珠。
容晴臉色蒼白一片,整個人趴在了琴上。
「晴兒!」容青安焦急地喊了一聲。
莊敏長公主冷哼一聲,「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不過就是彈個琴罷了,竟然還能彈得吐了血,真真是丟人現眼!
容青安大怒,莊敏長公主這分明就是在下他的臉!
「總比有些人第一個被趕下來的好!」容青安反駁。
魏明璇臉一白,這幾乎成了她的噩夢!
莊敏長公主高挑眉毛,冷冷地看著容青安,「你說什麼!」這個男人有種再說一次!
容青安梗著脖子,很想有骨氣地衝著莊敏長公主吼,但是想想莊敏長公主如今還懷著身子,她要是一個不高興又回了宮,找皇上和太后告狀,再拿容貴嬪來威脅,到時候倒霉的還是他!
容青安艱難地將所有的火氣都給壓了下去,冷冷地撇過頭,「沒說什麼!」
莊敏長公主也不想在純元大公主的生辰宴會上鬧起來,但容青安竟然敢反駁她,還敢落她的面子!
莊敏長公主眼底划過陰鶩的光芒,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容晴這邊吐血了,立馬就有兩個侍女上來將容晴給抬下去。
地株婆婆在上面看著,忍不住撇了撇嘴,「看著年紀不大,沒想到」
語氣明顯不是讚美,反倒透著一股子的嘲諷。
「老婆子,我還以為你要誇讚那吐血的丫頭有毅力呢!」天樞老人調侃道。
地株婆婆斜睨著天樞老人,「你真當我人老眼花啊!若是這丫頭真的是憑著毅力支撐到現在,老婆子我還真要誇她一句有毅力了,但明擺著不是這麼回事,你別告訴老婆子我,你不知道啊!」
天樞老人這回不說話了,以他們的眼力自然看出了,方才吐血的丫頭,心頭是靠著一股子的恨意和不甘支持,小小年紀,心術不正,而且還心有執念,不,不該說是執念了,那已經完全發展成了心魔!這樣的女子,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就是神仙也不能拉她回頭了。
容晴的吐血,令雲錦鸞心神一盪,險些彈錯了一個音符,不過在最後關頭及時剎車。雲錦鸞在心裡暗罵容晴,一個庶女,害的她差點出醜!
容凰的十面埋伏彈到了最後一部分,先是節奏零落的同音反覆和節奏緊密的馬蹄聲交替,然後是一段悲壯的旋律,最後四弦一「劃」後急「伏」又稱「煞住」,音樂嘎然而止。
十面埋伏終!
眾人卻還沉浸在悲壯的曲調中,久久不能回神。
容凰的一首曲子盡,沒有了容凰琴音的干擾,影佳郡主、周元香還有雲錦鸞不再受到干擾,一個個的凝聚心神,完成自己的曲子。
先是影佳郡主、再是周元香最後是雲錦鸞。
「啪啪啪啪啪」最先鼓掌的是純元大公主,接著場中掌聲雷動。
影佳郡主、周元香還有雲錦鸞卻覺得難看至極,這掌聲不是給她們的!而是給容凰的!
影佳郡主恨恨地瞪著容凰,臉上完全沒有了梅花的高潔出塵,幾乎整個人都被嫉妒扭曲了。
雲錦鸞看著容凰的眼神倒是有一絲釋然,這個女人果然厲害,難怪哥哥喜歡她。
周元香看著容凰的眼神真是複雜極了,垂眸,遮住眼底若有若無的恨意。
「這一場果然精彩。要說琴技,當容大小姐第一,閨閣女子卻能彈出如此氣勢磅礴,盪氣迴腸,金戈鐵馬,動人心魄的曲子著實難得。要說第一個彈完的還是容大小姐。地株婆婆雖然方才說了,不用評出第一,但這第一是屬於容大小姐的!她當之無愧!」
地株婆婆也深以為然地點頭,「不錯。這丫頭確實擔得上第一。不過我老婆子說話算話,只要能彈奏完一曲的,就算過了這一關。」
地株婆婆的眼神向著這些人掃了過去,微微牽起嘴角,似乎是在嘲諷,「就是不知道她們還要不要繼續了。」
「鸞兒回來。」雲錦墨低沉地對雲錦鸞道。
「糊塗!鸞兒,爹爹看好你,繼續比賽!」鎮國公狠狠瞪了一眼雲錦墨,衝著雲錦鸞道。
雲錦鸞緊緊咬著下唇,不甘地看了一眼雲錦墨,「哥,我想繼續比下去!」
雲錦鸞也知道自己此時的情況,方才那一曲可以說是耗費了她太多心神,接下來的棋、書和畫三項,她未必能支撐下去,但是比都還沒有比!讓她下去,這不可能!
雲錦墨還想開口,但是在看到雲錦鸞倔強的小臉,最終還什麼都沒有說,這個妹妹有多犟,他還是知道的。
容凰忽然很想笑,雲錦墨可真是一個好哥哥。還記得以往每次雲錦鸞欺負容凰,雲錦墨知道後,都只會安慰容凰,什麼鸞兒還只是個孩子,不懂事,你以後是她的大嫂,稍微讓一讓她。
每一次,容凰都是妥協的一個。
甩甩頭,這不是屬於她的記憶,都是原主的!
其實說真的,雲錦鸞也沒有多壞,只是一個被寵壞的女孩子罷了,最多也就強搶容凰的衣服首飾,或者指桑罵槐,說些酸話,不像龍燕,那是真正的心腸狠毒,動輒就要取人性命!
至於鎮國公,從來就沒喜歡過原主這個未來的兒媳婦,覺得她懦弱,家世也不是頂尖的。
鎮國公這個人,完全就是利益至上,從前是,現在是,將來怕也同樣如此。
容凰深吸一口氣,這些人已經跟她沒關係了,沒必要為他們再耗費心思了,沒必要,是真的完全沒有必要。
只是出乎容凰意料的是,雲錦鸞雖然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但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
「好,這麼看來,你們都是要參加下面的了。那就開始吧。下面是棋,同樣不需要分出勝負。」地株婆婆見沒有人打算退出,於是宣布下面的規則。
又是不必分出勝負,這是什麼鬼!
地株婆婆看到下面人眼底紛紛露出驚訝的神色,這才得意洋洋的開口,「下一炷香時間,不輸能堅持下來即可。」
容凰算是了解這地株婆婆了,她說的越輕描淡寫,但接下來事情,肯定不簡單!
「你們這有四個人,我呢,這裡寫了四張紙條,你們四個人來抽。四張紙條分別寫著壹、貮,叄,叄。抽到相同紙條叄的人,下一場,如果兩人都堅持下了一炷香,就算過了這一場。如果有人堅持不住退場,那就是輸了。抽到壹和貮的兩個人也下一場,規則一樣。比棋,同樣不需要分出勝負。」
規則很簡單,地株婆婆說了一遍,在場的人就聽懂了。
梁王皺著眉,不解地開口,「這麼簡單?不就是堅持一炷香的時間嘛,棋藝再差也是能做到的吧。」
豫王搖了搖頭,眼底划過深邃的光芒,「地株婆婆不可能出這麼簡單的局。」
光看前面一場琴,不就該知道了。
地株婆婆拿著個盤子,上面有四個小紙團,那些紙團都被包的嚴嚴實實,一點字跡都看不到。
影佳郡主、周元香還有雲錦鸞都不願意當第一個伸手的人。
容凰在心裡默默翻了一個大白眼,這幾個
「我先來。」照她們這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速度,容凰是真心懶得等。
地株婆婆挑眉,直接將大紅的托盤放到容凰面前,容凰伸手往裡面抓出一個。
容凰抓了,然後影佳郡主、周元香還有雲錦鸞都抓了。
四人同時打開,不同的是,容凰態度隨意散漫,另外三人則是有些緊張了。
容凰反正覺得是先下還是後下是半點差異都沒有。
「我抽到的竟然是叄!」雲錦鸞的臉一下子垮了。
「很高興能成為雲小姐的對手。」周元香對著雲錦鸞淡淡一笑。
容凰從周元香的眼裡讀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容凰不禁覺得好笑,難道周元香是以為雲錦鸞性格衝動易躁,跟她下棋,一定很有優勢?
周元香忘記了,這場棋,比的可不是棋藝如何!甚至可以說,你的棋藝完全是不影響結局的!
「本郡主也同樣期待和榮大小姐的博弈。」影佳郡主抽到的是貮,容凰則是壹,她們就成了對手。
容凰笑了笑,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影佳郡主這抽到的數字真是太醉人了,貮!果然是貮啊!
影佳郡主蹙眉,容凰這怪怪的眼神,讓她渾身都覺得不對頭!
「嗯,既然已經抽好了。那就開始吧。」地株婆婆也是一個喜歡快刀斬亂麻的,懶得再繼續耽擱下去了。
純元大公主微微點頭,然後吩咐下人將琴全都拿下去,然後又去取了一副棋,兩張椅子。
雲錦鸞和周元香坐下,地株婆婆開口了,「誰手邊的是黑子誰就先下。」
雲錦鸞低頭一看,自己手邊的是白子,臉上就不禁帶出了幾分懊惱的神色。
黑子先行,總歸是強占了先機!
容凰搖了搖頭,雲錦鸞到現在連比什麼都不知道,真真是個被寵壞的孩子。
香點起,周元香捻起黑棋落下棋盤,周元香連忙收斂了心神,專心致志地和周元香對戰。
地株婆婆這次沒有回到台上,而是在一旁看著兩人下棋,等到周元香的第二子落下,地株婆婆淡淡地開口了。
「你們以為自己很有本事?你們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女?不,實際上你們什麼都沒有!出生富貴,生來錦衣玉食又如何!你們仔細想想,你們跟豬有沒有什麼區別!」
容凰忽然很想笑,地株婆婆這比喻還挺有意思的,竟然把周元香和雲錦鸞都比作了豬!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容凰也知道這一場比的是什麼了,心性耐力!
「觀棋不語真君子!」鎮國公厲聲道。
鎮國公雖然不明白,地株婆婆幾句話怎麼就說的雲錦鸞臉色愈發蒼白,身子搖搖欲墜,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但他知道,若是不再阻止,雲錦鸞怕是要落得和那勇毅侯府庶女一樣的下場了,直接吐血下場!
「老婆子事先可是問過她們自己的意思,她們自己要繼續參加,這就怪不得老婆子我了!」地株婆婆看都不看鎮國公,懶懶道。
「既已入局,除非自己退出!」
鎮國公不敢跟地株婆婆嗆聲,但是對容凰一個晚輩,他可沒有放在眼裡!正要開口訓斥,雲錦墨就搶先道,「父親,這是妹妹自己的選擇,請你尊重。」
呸!只要這女人說的,無論什麼你都說對的!
鎮國公心裡大恨!
「你們想想,你們成天都住在窄窄的四四方方的院子,每天下人給你們送飯食,豬過得難道不是這樣的生活?」
如果可以的話,容凰絕對相信,全天下的豬都會願意過這樣的生活!
容凰瞥到雲錦鸞愈發蒼白的臉色,心中瞭然,雲錦鸞怕是已經到了極限了。
地株婆婆的話,他們聽著是沒什麼樣,但是只有雲錦鸞和周元香此時才能體會到,地株婆婆話中的威力,如同巍峨雄壯的泰山穩穩地壓在這兩人的心上,上是沒有受到任何的摧殘,但是精神上受到的壓力,不是當事人是絕對無法想像的。
容凰眯著魅眸,心裡暗暗估計,這種程度上的精神痛苦,就像是你渾身的神經都在被人狠狠用力拉扯一樣。
「當然,你們可以說,你們過得比豬不知道要好多少!畢竟豬養肥了,就要被宰了吃了,而你們養肥了,則是被待價而沽,被送去聯姻!」
這比喻還真是夠恰當的,容凰在心裡默默腹誹。
其她還未嫁人的女子,聽到地株婆婆的話,心裡皆不是滋味兒,先是將她們比喻成豬!然後又說她們的父母利用她們,養大她們只是為了讓她們聯姻!
她們很想開口反駁地株婆婆的話,但是細細想想,地株婆婆說的確實是沒有錯。
難道她們的父親一直都是在利用她們嗎?
不少女子心裡都發生了動搖,而在局中的周元香和雲錦鸞,她們的感觸要比其她女子深多了,尤其是雲錦鸞,本來就不是個心性多堅定的人,被地株婆婆這麼一說,只覺得自己的頭都要徹底炸開了,她拼命的想要反駁,不是的!不是的!她的父親是真心疼愛她的!但是很快,就會有反對的聲音,不,那更準確的可以說是魔音才對,無孔不入,無處不在動搖她的信念。
「聯姻?不過是讓你們從一個豬圈到另外一個豬圈生活罷了,你們以後有什麼不同嗎?不,是有不同的。想想你嫁人以後你會遇到什麼,丈夫三妻四妾,你辛辛苦苦十月懷胎,他卻和小妾通房廝混,等你年華不再,嬌顏老去,他就將你棄之如履,轉而寵幸新的美人!還有你未來的婆婆,更是如同大山一樣壓在你們的身上,日日早起立規矩,吃飯站著,晚上婆婆睡覺,你還要在一旁伺候!」
這嫁了人的年輕婦人,心裡真是頗有感受,自己的丈夫不就是這樣的,自己的婆婆不就是這樣的!想想,她們這輩子還真是委屈!活得真憋屈!
「你們想想,這就是你們以後要過的日子,你們甘心嗎?你們願意嗎?」
甘心嗎?願意嗎?雲錦鸞拼命地在心裡問自己這句話,她很想說一句,她是不甘心的不願意的!
雲錦鸞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正被人緊緊箍著,她拼命地甩頭想要甩開這禁錮著她的頭箍,但最終只是徒勞無功,手中捻著的棋子,握在手上良久,卻遲遲沒有落下。
容凰看向周元香,倒是真真有些詫異了,雲錦鸞的承受能力很明顯已經達到了極限,但周元香面色雖然蒼白,但明顯還未到極致,這就說明,周元香還是能繼續支持的。
周元香
容凰魅眸掠過點點的暗色與驚疑,她是真的好奇,周元香到底是為何處處針對她?嫉妒?不像,情敵?
想到這個可能性,容凰的眉毛皺的更厲害了,周元香喜歡龍騰?不對,她和龍騰牽扯在一起,好像只有今天,但周元香針對她不是從今天開始的。難道是雲錦墨?容凰再次搖頭,周元香以前也有在原主容凰那兒見過雲錦墨的,周元香表現的很正常,不像容蓉似的,只差沒有在臉上寫著,「我喜歡你!」四個字了!
到底是為什麼呢?
「啊」
一道驚呼打斷了容凰的思緒。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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