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就一直是他們的相處之道,也是簡遲淮從小至今,從他知道男女情事至今,一直以來都以此相處的準則。
他無需去揣測別人的心思,也沒什麼好揣測的,有些人會把心思寫在臉上,而有些人則會深藏於心,他簡遲淮沒有那麼多閒工夫。
褚桐輕咬下唇瓣,瞪著他,兩個眼睛忽閃忽閃的,有些話哽在喉間不知道怎麼說。
簡遲淮端詳著她的面色,「想說什麼?」
「你從不主動靠近,我一直以來也都信你這一點。但你知道對於我們女人來說,你身上的哪一點是最可怕的嗎?」
簡遲淮自以為是了如指掌的,「魅力?」
遇上他,褚桐真是哭笑不得了,她單手撐著側臉,視線微微斜睨,面上的神情卻是凝重的,「你雖然在男女相處方面極有分寸,但是,對於人家的示好,你卻從來沒有拒絕過。」
「為什麼要拒絕?」在簡遲淮看來,別人若自始至終不提一句我喜歡你,他又怎可去捅破這層窗戶紙,說什麼不可能的話呢?
「是啊,」褚桐也知道,等來等去會是這樣的結果,「你說為什麼,我只能說,最大的原因,就是我不喜歡。」
「老婆,你不會不知道,我對別人沒興趣。」
褚桐這次沒有將這個話題適可而止,「但要我面對那種,我就是不喜歡,特別是那些不顯山露水的,我還要存一份揣摩的心思,我很累。」
簡遲淮目光攫住跟前的褚桐,從蔣齡淑生病至今,她明顯瘦了不少,小臉蒼白,下巴都尖了。
期間,還有玥玥的生病,蔣齡淑的離世,她要照顧他的情緒,還要顧著家裡的儷緹,簡遲淮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褚桐反問。
「你跟我說的話,我聽進去了,我先去上課。」
「好。」
城大。
龐蘇的同學給她打電話的時候,龐蘇還吃了一大驚,離蔣齡淑去世不過半月有餘,簡遲淮就複課了?
她走進試衣間,挑了幾件才入的新款準備穿上身,但想了想之後,還是選了套最保險的顏色。
菸灰色的毛衣搭配中長款的黑色大衣,不會顯得整個人沉悶,又不會亮麗到令人不適,龐蘇將頭髮抓松,然後開車去了學校。
簡遲淮走進教室的時候,龐蘇正在專注地翻動著手裡的書,聽到講台上傳來的動靜,她這才抬起腦袋。
簡遲淮落下了不少課,所以兩堂課上,他都沒有花多餘的時間去提問。下課鈴聲響起後,他還拖了一會,這才結束今天的課程。
同學們收拾東西陸續離開,簡遲淮也準備走,龐蘇起身後跟了出去。
在簡遲淮即將走下台階時,龐蘇輕聲喊道,「簡教授。」
男人頓住腳步,回頭看她眼,「有事?」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上課了。」
簡遲淮單手插在兜內,龐蘇走到他跟前,男人居高臨下盯著她看,「在家閒著也是閒著。」
「您最近的心情好些了嗎?」
「好多了,」簡遲淮繼而問道,「你呢?蔣家那邊的人沒再找你麻煩吧?」
「你還不知道吧?」龐蘇嘴角輕挽,「那天幸虧桐桐趕來,她的一番話說得很好,幫我解了圍呢。」
「我知道,她在處理這種事情方面的能力,向來比我強。手術本來就是我執意要進行的,不連累到你,也是我的初衷,如今這樣,最好不過了。」
龐蘇嘴角的笑意透露出些許的不自然,她將頭髮夾到耳後,「是,我當時應該直接打電話給桐桐。」
簡遲淮面上沒有多餘的神色,也不搭話了,旁邊,成群結隊的學生經過,龐蘇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但有些話若不說,她平時其實連跟簡遲淮單獨見面的機會都很少。
她雙手抱著課本,面露微笑,「你也別總說連累不連累的話,桐桐是我朋友,您自然也是,我平時能說的上話的人很少……我雖然下了一個很難的決心,但我無愧於心。」
簡遲淮點了點頭,「是。」
龐蘇小心翼翼端看著簡遲淮的神色,想要揣摩出他心中暗藏的心思,哪怕是一點點也好。那日在手術室的一抱,她至今沒有忘卻,他抱她抱得那麼緊,分明當她是最強的依靠,也分明知道抱得是她。龐蘇沒想過,簡遲淮會當這件事從來沒發生過。
那是他們的第一步,她到了此刻,還是能回憶出男人的臉緊緊貼在她身前的感覺,悸動、心跳加速,她的整個人猶如僵硬的石雕,只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然而之後,她在醫院受困,被人圍攻,她打電話跟他求救,來的卻是褚桐。
龐蘇一點點都捉摸不透跟前這個男人,那件事他閉口不提,難道他真把她當成了空氣?或者,不論什麼人站在那,對於當時的他來說,都能一抱,以顯安慰?
龐蘇別開視線,裝作漫不經心開口道,「玥玥呢?病好了吧?」
「好了。」
「桐桐也挺辛苦的,還有那天在手術室的事,我始終覺得桐桐她心裡有了誤會……」
簡遲淮目光落到她面上,「手術室,哪件事?」
這一下,差點就把龐蘇給問懵了,她嘴角艱難地往上扯動,「就是她進來的時候,我們……」
簡遲淮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繼而笑開,然後給了兩個字「不會。」
「不會什麼?」龐蘇試著開玩笑道,「即便我和桐桐的關係還不錯,但她畢竟是女人,是女人都會吃醋。」
「是麼?」簡遲淮漫不經心反問。
「當然是,」龐蘇面上有了些許的凝重和擔憂,「但這種事吧,我也不好跟她多解釋什麼,畢竟那天,真是一點點事情都沒有。簡教授,您要是方便的話,跟她說說吧,我不想她誤會我什麼。」
「她不會的。」簡遲淮說完,抬起腕錶看了下時間,似乎想要離開。
龐蘇腳步往旁邊輕輕挪了步,「你對桐桐這麼有信心啊?」
簡遲淮單手插在兜內,然後朝龐蘇睨了眼,「既然你這麼怕她誤會,那從今往後,我們還是避免私下見面吧,雖然平時就很少見,你要覺得還是不行,要不,課也別上了。」
龐蘇萬萬沒想到簡遲淮會說這樣的話,她杏眸圓睜,眼中透出了難以置信,「你這話?」
「這樣的話,你也不用為難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龐蘇著急解釋,也將話題迅速地扯開,「是不是你覺得我成績不好?怕我拖了全班的後腿?」
「當然不是,只是你這麼一說,好像提醒了我。我不想褚桐時時刻刻活在對別人的誤會中,有些事,你都覺得不妥了,她心裡肯定更加難受,那我是該遠離。」
龐蘇瞠目結舌,這一下,完全沒有按著她的意願往下走,她秀眉緊蹙道,「但你總有那麼幾個異性朋友吧?」
「我還真沒什麼異性朋友。」
「我也不算嗎?你別誤會,我說的只是最普通的朋友關係而已。」
簡遲淮的目光並未從她臉上別開,「以前不算,你充其量就是褚桐的朋友而已,但是我媽的事情上,你勞心勞力,所以,我是把你當成朋友。」
聽完他這席話,龐蘇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但這個問題不能糾纏的太久,龐蘇逼著自己要適可而止,她強行擠出抹笑來,「那就行了,有堂堂簡教授跟我做朋友,不知道以後的考試能不能讓我走下後門啊?」
簡遲淮自然聽得出來她是開玩笑,也是想將此時的氣氛調劑下,但他卻面色冷肅地直接拒絕,「不行。」
龐蘇更不知道怎麼接口了,簡遲淮再度看眼時間,「我先走了。」
「好,」龐蘇怔怔點頭,「再見。」
眼看著簡遲淮的背影漸行漸遠,龐蘇心裡隱隱有一股抽痛在蔓延,任憑她怎麼掩飾,都掩不過去。
翌日。
褚桐起來時,聽到衣帽間有動靜傳來,她下了床,穿上拖鞋走過去,見簡遲淮站在衣櫃前,正在挑選女裝。褚桐上前抱了下他的腰,「這是做什麼?」
「拿著易搜的工資不幹活,今天開始,我要讓你去上班。」
褚桐鬆開手,站到了簡遲淮身前,「眼下玥玥還小,儷緹也需要照顧,我又沒事,你就這麼摳門啊?我也不是以後都不幹事。」
簡遲淮摸了摸她的小臉,「我也不能總是讓你悶在家裡。」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也意識到了,我和玥玥空缺的一年多時間,我一直想好好補償給她,如今我在民生部,有時候跟一條新聞,沒有幾天幾夜根本拿不下來。」
簡遲淮將手中的衣服放到褚桐身上比了比,「那就輕鬆點,做點別的。」
「我還能做什麼?」
簡遲淮挑中了一件大紅的貂絨毛衣,頸口一層碎鑽點綴,像是戴了條精美的項鍊。他滿意地輕點下頭。「就穿這件。」
「好艷。」
「你膚色白,越艷越好看。」簡遲淮將衣服放到她手裡,「換上吧。」
他又給她挑了件白色的小皮衣,掛在一旁,等著她換上。
褚桐是坐著他的車去了易搜,到達停車場,她想要自顧去民生部,卻被簡遲淮給喚住了,「等下,今天公司開會,你跟我一起上去。」
「要開會也是你們高層之間的事,跟我一個小職員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簡遲淮上前,一把拉過她的手,「走。」
來到易搜頂層的會議室,簡遲淮推門進去,裡頭早已坐滿了人,圍在橢圓形的辦公桌旁,窗外是一塊藍天白雲的大背景,聽到開門的動靜,一伙人齊刷刷將目光投射過來。
褚桐有些發怵,腳步頓住,還是被簡遲淮給扯進去的。
辦公桌前,只有兩張椅子是空著的,簡遲淮拉緊褚桐的手,將她帶到最前方,朝南首座的位子是他的,他將褚桐按在了他右邊的第一張椅子上。
隨後,簡遲淮也坐定下來,華經理開始主持會議。
褚桐張望四周,這才注意到,這應該是給娛樂部單獨開的一個會。
娛樂部向來是易搜最賺錢的一個部門,褚桐豎起耳朵開始聽,華經理總結了不少,大家也都各抒己見,好不熱鬧。
簡遲淮聽得認真,半晌後,他打斷其中一人的話語,「娛樂部雖然是易搜的重中之重,但大家別忘了,易搜最賺錢的,也不是這些,而是我們手裡攥著的那些明星。」
這話,褚桐自然是一萬個贊同的,就好比江意唯,她一年為公司產生的利益,真是不可估量。
簡遲淮緊接著又說道,「而跟明星最密切相關的,是她們的經紀人,我們易搜儘管有團隊,但是資質良莠不齊,時至今日,應該好好整頓。」
「簡先生,」此時,坐在褚桐旁邊的一名中年男人急切說道,「有些經紀人可能是剛招進來,還不懂我們易搜的規矩……」
「是夠不懂規矩的,背著自己的藝人跟商家簽訂雙重合同,從而折損公司利益,更有甚者,攛掇著藝人跳槽,還將手底下的藝人當成買賣物品,同時跟幾家公司簽約,害得她們只能被雪藏,從而失去了躥紅的機會。我不在易搜的這些日子,你們以為我真什麼都不知道?」簡遲淮語調上揚,不怒而威,凜冽的眸光掃向那名中年男人,褚桐朝他看了眼,男人薄唇緊抿,一雙眸子似能噴出火來。
那人早就嚇得不敢出聲了,簡遲淮手指在桌面上輕叩兩下,「我們易搜,在經紀人這一塊,向來管得輕鬆,很多藝人都帶著自己的經紀人,而外面大大小小的經紀公司,參差不齊,要想讓我們手底下的藝人們走得更遠,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褚桐,你說。」
褚桐沒想到自己會忽然被點名,所幸她聽得認真,也能領會簡遲淮的意思,她恰到好處地接過簡遲淮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成立自己的經紀公司,將原先的經紀人統一管理,一切以公司利益為重,如果可能的話,原先明星的經紀人都要重新分配。」
「這個可不行,」褚桐旁邊的男人立馬反駁,「不少明星」任人唯親「,用自己的家人做經紀人,我們沒有權利幫她們撤換掉。」
「但這也體現了不專業性,不是嗎?」
男人咄咄逼人道,「你這樣做,就不怕大腕明星集體跳槽出走嗎?據我所知,易搜一線的當紅小生王鈺涵,他的經紀人就是他媽媽,你覺得,他肯接受公司這樣的改革嗎?」
褚桐抬起視線,注意到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將目光投注到她的臉上,她看了眼簡遲淮,發現男人正似笑非笑盯著她看。她倒是毫無畏懼的,說不過就說不過吧,又不會少塊肉,她雙手交扣放到桌上,目光堅定且有力,「王珏涵,我記得這個人,1992年出生,接拍的第一部電影就讓他一夜躥紅……」
「是,」男人得意說道,「他也是公司重點的培養對象。」
「你搞錯了吧,還是你把宋覺忘了?」
「宋覺外形不如王鈺涵,王鈺涵還會唱歌……」
褚桐點下頭,「你說的沒錯,宋覺相較王鈺涵而言,差了不是一點點。但他如今的熱搜度,卻遠遠高出王鈺涵,連商業價值都直逼王鈺涵,為什麼?」褚桐目光猛地落向旁邊的男人,她把握十足地楊起抹笑,「相信誰都不會忘了半年前的jp帽事件,當時的王鈺涵,正是人氣最鼎盛的時期,他的媽媽自然也想替他經營好粉絲。那日,他戴著一頂用舊報紙折成的帽子在微博上曬照,還留下一句評論,就是這麼帥。呵,卻沒想到,舊報紙的內容被網友截圖放大,竟是紀念南京大屠殺的版面,上面還有高高舉起的刺刀,而王鈺涵,卻把它戴在了頭上。當時掀起的風暴,難道你們都忘了?」
男人聞言,面色發青發白,沒有再接話。
褚桐深嘆口氣,「一個不專業的經紀人,有可能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就會讓手底下的藝人從此星光暗淡。宋覺的經紀人,是當時易搜安排的,一年的時間,他負責宋覺的包裝和推廣,幫助他接電影、接廣告,還有炒作緋聞,只要不損害藝人的名譽,緋聞又算什麼?」
此時的會議室內,安靜得連一根針掉下去的聲音都能聽清楚,褚桐沒有絲毫的膽怯和畏懼,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對於明星來說,最鼎盛,不過也是幾年的功夫,誰都希望在自己年輕的時候賺得盆滿缽滿。公司的經紀團隊,也是為了他們有最好的發展,我就不信,他們會不同意。」
坐在對面的華經理聽著,忽然舉起手鼓起掌來。別人也都一一反應,紛紛鼓掌。
褚桐一下懵了,紅著臉,她原本覺得自己就是瞎講講罷了,不被人笑話都不錯了,她揮了揮手,「別這樣。」
簡遲淮單手撐著側臉,半晌後,華經理收回手,掌聲這才漸漸熄滅。
褚桐坐在原位,簡遲淮直起身,目光越過眾人,「既然大家也覺得這個想法不錯,那好,從即日起便實施吧,經紀公司就設立在易搜本部,稍後,我會派相應的人手過去,也會出具體方案以及公告,大家注意查收郵件。還有,經紀公司我會全權交由褚桐打理,希望大家能鼎力配合。」
什麼?
褚桐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她沒聽錯吧。她目光落向簡遲淮,華經理聽聞,又是帶頭好一通鼓掌。讓褚桐連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簡遲淮宣布散會,大批的人一一走出去,褚桐眼見會議室內就剩下他們兩人,這才開口問道,「你怎麼想到我的?我可不行,你讓我跑跑新聞還差不多,管理公司,瘋了吧?」
「為什麼不行?再說,我也會幫你,不會讓你孤軍奮戰。」
「我不要……」
簡遲淮笑了笑,「你知道一個經紀公司,一年能賺多少錢嗎?」
「我不清楚,賺了錢,那也是你的。」
「不,」簡遲淮目光認真地盯向她,「我可以把獲益的百分之五十分給你。」
褚桐不說話了,她雖然不清楚到底能賺多少錢,但是……一年怎麼著都是八位數以上吧?
她怎麼覺得天上忽然掉了個餡餅下來,一下就將她砸成了個富婆呢?
簡遲淮拉著她的手起身,來到落地窗前,眺望向遠處一座高高的尖塔,他將褚桐拉到跟前,讓她雙臂展開,他則同樣張開雙臂後握緊她的左右手,「你以前不是說過嗎?夫妻之間要平等,愛也要平等。褚桐,我現在給你這個機會,給你平等的資本,我站在你身後,我會讓你越飛越高,直到有一天你停下來看看,你會發現我們已經站在一起,從此以後,你再也不用仰視我,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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