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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將紙自磚牆取下。動作輕柔,生怕稍微用力便黏在上面。耗時足足月余的時間,終於是大功告成。這最後一步透火焙乾,最為重要。
焙乾紙張的夾巷以兩道土磚砌成的磚牆,磚塊間有空隙能讓熱氣透出。焙紙時先在夾巷內生火,然後再將濕紙攤在牆上,從空隙中散發的熱氣使紙張慢慢乾燥。待干透後,便能取下成紙。
扶蘇曾異想天開的想過,直接曬太陽不就成了?他還親自做過實驗,結果出來的紙壓根不平整,而是扭曲的。方才有工匠取紙,因為比較用力導致宣紙裂開。心疼的扶蘇差點動手踹人,這可都是他的心血!
今日成紙可是大事,當地宗族輩分高的老人也都來此。卓禮剝著花生米,老氣橫秋的坐在後面,拐杖就放在椅子旁邊。作為宗長,他自然是有專門的座位。
宣紙鋪在桌上,下面還墊了塊葛布。李斯在旁研墨,忙活大半天便準備坐下揮毫潑墨,來試試這草紙的用處。他還沒坐下來,卓草便湊了上來。看到濃郁的墨汁點點頭,「好了,老李你退下吧。」
「????」
「你一賈人寫的字肯定丑,還是我來吧!」
「你說你……」
李斯差點沒氣死,老夫辛辛苦苦研墨大半天,是給你這小子研的?
還說他字丑?
放眼秦國,就只有一人能比他寫的好看的。
就算胡毋敬和趙高,他也不放在眼裡。
除開秦始皇,誰的字比他好看?
「去去去,別站著耽誤事兒咧!」
「就是就是,不讓卓君來寫,你會嗎?」
「就算你會,你配先寫嗎?」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還敢和卓君搶?」
「呸!這老匹夫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
「聽說他做買賣,還坑了二狗的錢。」
「那還留他作甚?趕出去!」
……
其餘人皆是不耐煩的罵罵咧咧起來。
這票人皆是宗族內的長輩,卓草見了都得行禮。現在正值春耕時節,家家戶戶都忙的很。要不是給卓禮面子,他們才懶得過來。他們加起來認識的字,估摸著還沒一斗,湊這熱鬧作甚?
「咳咳,李公還是退下吧。」
「草!你可要好好寫!」
秦始皇都已發話,李斯自然得照做。
卓草提起筆來,扶蘇緊張的手心都是汗。
「你這麼緊張作甚?」
「第一次啊!」
「……」
卓草略顯無語。
他大概看過,這次紙的質量還算尚可。只是比他想像中稍微厚了些,顏色也不太對。興許是焙紙的時候溫度過高,有些泛黃。而且紙內也能看到些竹屑,顯然是舂紙漿的時候沒舂好。
肯定是比不得後世的宣紙,但頭次照做就有此成就已是相當不錯。以後還有提升空間,再慢慢調整效果肯定會更好。萬事開頭難,這次也算是做出點成績。按扶蘇計算,以後每日可成紙兩百張左右。等工匠們更為熟練後,數量只會不斷的增加。
提起毛筆,卓草略微有些不太適應。當初他上小學的時候還會教毛筆字教算盤,只是就學了點皮毛而已。當時墨汁也沒拿來練字,基本都拿來當水槍打了。穿越到秦國後,卓草才後悔莫及。
本來他以為這毛筆是蒙恬造的,他還想造筆裝比來著,沒成想這毛筆早早就有了。在楚國某些名仕大賢,甚至還會以筆墨硯台為陪葬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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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片刻後,卓草便開始落筆。
「小喬流水大喬嬌,銅雀台上度春宵。」
「王家有女初長成,力拔山兮氣蓋世。」
「誰家嬌妻守空房,你有困難我幫忙。」
「一行白鷺上青天,老子堵在路中間!」
……
為表達對文抄公的怨念,卓草絕不效仿。
至於那千字文?
這是美好的意外,和他無關。
看著卓草寫的篆字,李斯差點沒吐。就卓草這字,丑的簡直和秦始皇有一拼。別的不說,甚至還有錯字。要不是他學識驚人,壓根就不認識。至於寫的這些句子,更是連讀都讀不通。
老子為昔日大賢聖人,怎會堵在路中間?
簡直可笑至極!
就這麼點學識,還好意思說他字不好看?
hetui!
「嘶……卓君這字真好看!」
「是咧,比匾額上的還好看咧。」
「你看這字兒,字如其人吶!」
「草真是有出息,比咱們強多咧!」
出乎李斯意料之外,四周卻是響起陣誇讚聲。所有宗族長輩皆是點頭讚許,一個個那都快把卓草給吹上天了。李斯聽著他們的誇讚差點沒吐血,就這字也好意思吹呢?
「咳咳,這字確實不錯。」
韓信乾咳著在旁附和。
「有眼光!」
卓草笑著點頭讚許,拿起宣紙欣賞著。
雖說這字差了些,但這紙確實還行。只不過還有改進的空間,特別是這紙厚了些,不便於攜帶。要求肯定要高些,不然還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小蘇啊,你這次乾的不錯。」卓草拍著扶蘇肩膀,認真道:「只是這次紙厚了些,用來擦屁股還行,用來書寫差了點意思,得再稍微薄些。」
「豎子敢爾?!」
李斯忍不住跳了起來。
他算看出來了,卓草就是個敗家子!
草紙便於書寫,入墨而不散,比絹帛還好用。成本的話應該也不低,但是卻足以改變現今的書寫方式。只消慢慢推行,便可取代竹簡的地位。反正用的材料都相同,能承字更多!
這麼好的東西,卓草竟用去做那穢事?!
「有何問題?」
「草紙是用以書寫的!」
「呸!草紙就是用來擦屁股的!」
卓草是據理力爭,他雖然很懊惱這名但也只得任命。但往後兩千年打聽打聽,草紙不是這用法還能怎麼用?
「額棍子咧?」
「瓜慫,額今日非揍死你不可!」
秦始皇也坐不住了,抄起卓禮的拐杖就撲了上去,得虧是蒙毅及時攔住。
「家長消氣,好好說好好說!」
這要是把卓草給打壞了,那還了得?
卓草隔三差五就整點新花樣出來,以後說不準還有更多有用的物件。再說這草紙,再適合書寫不過。大秦素來被齊魯大儒視作蠻夷,不通文事。朝中大部分有才學的廷臣,皆是出自六國。有了這紙再好好炒作番,他們不得心服口服?
試想下,現在各地名仕來往各地多有不便。他們所帶竹簡往往能放滿好幾架馬車,極其麻煩。可草紙輕便如絹帛,還能呈字更多。正常一卷竹簡撐死不過千字,而這草紙四四方方足以承載數百字,兩三張紙便綽綽有餘。如此輕便有用的草紙,名仕大賢會不想用?
草紙與絹帛相差無幾,卻比絹帛更適合書寫。絹帛更輕,可字跡很容易滲透。而草紙則無這種事,興許正反兩面皆可承字。若是價錢方面再往下壓些,只要比絹帛便宜些,必會很受歡迎!
天下間能造紙的,也就只有卓草。只要卓草再獻於秦國,那麼秦國就等同於是牢牢掌握住文人大賢的命脈。他們拉著竹簡到處宣揚學說,秦國便直接開啟大字報的形式,這豈不是降維打擊?
當然,這些也只是想想而已。
紙的用處很大,卻也沒這麼誇張。
因為紙是有替代品的,湊活湊活也能用。
……
「二狗,你把額拐杖還來!」
卓禮漲紅著臉怒斥,他就見不得卓草被打罵。這多好的孩子,比他家卓彘有出息的多咧。就算是卓正那也比不得卓草,怎能天天揍他?他要再年輕個十歲,非一巴掌呼他臉上不可!
「咳咳……」
「這紙是小草弄的,額們也都不懂。」
「額懂!」
秦始皇堅定開口。
「你懂個屁!去去去,別搗亂!」
蒙毅在旁咽了口唾沫,臉色被嚇得慘白。
卓禮這可真是夠狠的!
得虧秦始皇大度不與之計較,要不然他這小暴脾氣上來了還能容忍他在這放肆?
「……」
「小草說什麼,那就是什麼。」卓禮站起身來,「小草,你就好好干。缺人手你就說,在這幹活一天能得十錢還管飯,比種地還划算。反正咱們這還有些刑徒,你要有需要都給你調過來。額們不懂這些,就聽你的。」
卓禮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他很清楚卓草展現出的能耐有多厲害。樁樁件件,那可都是大功!
「成!」卓草點了點頭,隨後看向韓信,「韓信,你把這些搬到各個茅房裡頭,以後咱們就用這了。」
「這……這……不太好吧?」
韓信都傻眼了,他還以為卓草方才只是說笑而已,沒成想竟是認真的。這麼香的草紙拿去擦屁股,這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人要有追求,就這玩意兒我賣都嫌丑。」卓草非常豪邁的拍著韓信肩膀,「現在這紙只能說勉強用以書寫,可要獻給皇帝作為壽禮,你好意思嗎?我好意思獻上去,皇帝能瞧得上眼?」
秦始皇臉色頓時一黑。
他現在就拍死卓草這個敗家子!
誰說他瞧不上的?!
望著卓草如此,扶蘇心裡頓時發酸。仔細想來,他也不知道該送什麼壽禮給秦始皇。卓草這寶物是一件接著一件,偏偏他沒得送,想想就憋屈的慌。卓草這假冒的比他這正牌公子還厲害,還知道該怎麼討皇帝歡心。
難受啊,卓君!
……
「快去吧,這草紙實在賣不出手。就這質量,哪個傻子會買?」
「老夫買了!!!」
李斯漲紅著臉,他實在看不得卓草如此糟踐學問。這草紙如此有用,現在正好稀缺,賣成絹帛的價格都有人搶著要。老秦人窮怕了,實在見不得卓草這麼作踐寶物。
剎那間,全場寂靜無聲。
卓草嘴角揚起抹笑容。
得手了!
「李公,您莫不是在說笑?」
「不說笑,你說個數便可!」
李斯知道卓草是故意激他,但他現在也別無選擇。清清白白的草紙,要被拿去做那穢事,他先師在天之靈非得拍死他不可!
「不成不成,這草紙沒用,我不能坑你!」
卓草義正言辭的拒絕。
「便是坑,老夫也認了!」
「既是如此,那也只得這樣。這紙吾也沒賣過,李公與吾翁乃至交,期間也曾幫吾不少。既是如此,那便給李公個成本價,隨便給個一鎰金子便可。」
「一鎰?!」
李斯瞬間瞪大雙眸,耳光你要不要?!
豎子可真是黑到沒邊了!
一鎰金子他都能買好幾匹絹帛!
別說用來書寫,用來擦屁股都成!
「咳咳咳!」
秦始皇在旁輕輕咳嗽,眼神示意下李斯只得苦笑著點頭,「這價錢,可真是公道!」
「來來來,咱們立個契卷。趁著現在秦律還沒增添紙稅,咱們還不用交稅咧,美滋滋。」
「……」
壞了!
李斯臉色頓時就變了,他把這茬給忘了!
草紙橫空出世,勢必會帶來諸多影響。不收稅那是不可能的,若是各地仿造那竹簡生意還怎麼做?秦國剛剛平定六國,本就有著諸多秦律要更正。現在卓草三天兩頭蹦個東西出來,他都得著手去增添新的律令。
眼睜睜的看著卓草撈錢而不去阻止,這就不是他的性格。起初還好說,他勉強還能應付的過來。可按照卓草這速度,他這吃的消?
他是人,精力終究是有限的。照現在看來,以後他和廷尉什麼事都不用干,天天跟在卓草屁股後頭就好。
這左丞相現在是真沒法干咧!
等拿到這兩百來張草紙後,李斯還沒恢復過來。望著卓草,只覺得頭皮發麻。他不否認卓草的確是有真本事,特別是這些手段更是於國有大利。但在無形之中,卻是大大增加了他的工作任務。
要知道在秦國加班是很正常的事,還沒得加班費。秦始皇作為皇帝都天天加班,不把活幹完絕對不睡覺。他們這些大臣,難不成敢睡的比秦始皇還早?
……
回至卓府,李斯還沒回過神來。
一路上是失魂落魄,如同丟了魂那樣。
他早晚得死在卓草手上,被害的活活累死!
「李公,你得了這草紙不至於這麼高興吧?」
「呵呵,老夫真是高興的不行。」
李斯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撫摸著堆成一沓的草紙,無奈嘆氣。
他既是左丞相,也當肩負起責任。卓草若有本事,那就多造些新奇的物件。有一樣算一樣,他就是累得吐血也得增添更正秦律。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抱負。
「卓君,請受蘇荷一拜!」
下了馬車後,扶蘇恭敬作揖行禮。
卓草頓時笑著將他攙扶起來。
這段時間扶蘇沒少遭受亭內冷眼,就因為他喝酒誤事出賣了卓草。若非念在他有真才實學,早就把他趕走了。不管怎麼說,扶蘇做事絕對是一把好手。造紙坊交給他和卓禮,卓草也能放心。
「此次的草紙,實在是令吾大開眼界。」扶蘇嘆了口氣,繼續道:「其實吾翁過幾日也要大壽,吾實在不知道該送什麼。卓君總有奇思妙想,不知能否指點一二?」
「這個倒是簡單,只是你爹和皇帝同天壽辰?」
「咳咳咳,的確如此。」
扶蘇尷尬點頭。
「這樣子,我教你做一種燈籠。」
「燈籠?」
「對,可以把你爹掛在燈籠上飛。」
「???」
「我的意思是說,可以把你對你爹的祝福寫在燈籠上,然後飛到天上。向天上的神仙許願,興許就能如願以償。」
扶蘇撓撓頭,「卓君說的是木鳶?」
「想不到你還知道木鳶吶?」
「……」
扶蘇面露無奈,他三歲便已識字,飽讀列國書籍。先賢墨翟曾制木鳶,三年而成,蜚一日而敗。公輸也曾做木鳶,三日三夜飛翔不下,還可載人。木鳶,其實就是後世的風箏。
「我說的這種叫孔明燈,做法也不是很難。需要以竹篾葛布製成,在下面點燃一盆火,然後便會自動飛上天去。在吾家鄉有個說法,就是在上面寫上自己的願望就會成真。」
「邯鄲嗎?吾為何未曾聽說過?」
「那你學不學?」
卓草頓時不樂意了。
「咳咳咳,學學學!」
扶蘇連連點頭,既然卓草這麼說的話那肯定是有用的。正好他不知道送什麼禮物,往年他送些美玉秦始皇連看都懶得看一眼。這次難得有機會,必須得要好好表現才成!
別人送的不好說,但卓草所做肯定能力壓其餘公子。曾經的他不願去爭些東西,可與卓草呆久了他改變了不少。他是長公子,他有資格去爭這份權利。若是不去爭,那後悔的只可能是他。
羋夫人為了他,焚盡最喜歡的楚辭竹簡!
他如果再像先前那般佛系,焉能對的起羋夫人?
此次秦始皇宴會,扶蘇仔細想過。這是次絕佳出風頭的機會,只要好好把握,興許能令些廷臣改變看法,繼而支持他。
「既然你想學,那你去準備這些東西。我也好久沒做過這玩意兒了,也不確定能不能成。好歹是給你爹過壽,別到時候沒飛上去那就尷尬了。」
「一定得成啊!」
扶蘇是激動不已。
若是當著秦廷勛貴的面沒成功,那他以後還有臉在咸陽混嗎?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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