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來得最快,身邊還跟著張遼。呂小環雀躍著迎了上去,將剛得到的一件象牙箭玦(扳指)拿給呂布看。句陽世家餉軍,除了提供糧食和酒肉,還有不少珍物貢獻。呂小環一眼就看中了這枚象牙箭玦,拿起就沒放下過,天子只好順勢賞了她。
他原本是打算自己留著用的。大戰在即,他也要試一試身手,跟隨陳王習射那麼多年,他的射藝也相當出色,不弱於呂小環。不過呂小環喜歡,他也不能和她搶,只好大度一些。
呂小環今年二十,長年習武,身體矯健英武,又遺傳了呂布的基因,是一個美人,唯一遺憾的就是一直沒有懷孕。宮裡的太醫說,這可能和呂小環酷愛騎馬有關。不過天子倒是不著急,伏貴人已經生了皇子,其他的貴人也有好幾個懷孕生子的,他如今不缺子嗣,不差呂小環這一個。更何況呂布在軍中影響較大,真要呂小環生了皇子,將來難免會有長幼之爭。
當然,遲遲未能生育也讓呂小環有些著急。為了安撫、補償呂小環,他對她也相對寵愛一些。呂小環沒生孩子也是有好處的,身材好,體力好,更放得開,不像伏貴人那樣諸多禮節。和她在一起,他每次都很盡興。
看著二十歲的呂小環還像個孩子似的粘呂布,天子露出了寵溺的笑容。
呂布快步走到天子面前,躬身行禮。天子還沒說話,先聞到了濃濃的酒味,看來呂布喝了不少。細細地聞,他身上除了酒香,似乎還有脂粉味,再看他略顯草率的甲冑,看來剛才已經進入溫柔鄉了。
「溫侯,中原的酒雖好,卻能蝕英雄骨。」
「呃……」呂布尷尬地應了一聲,訕訕地笑道:「兗州人熱情難卻,小飲了幾杯。」
「兗州人熱情,是因為孫策要奪他們的產業,他們盼著溫侯能斬將奪旗,擊敗孫策,保住他們的家園。若是溫侯做不到,他們下次就沒這麼熱情了。」
「唯,臣一定追隨陛下,擊破孫策。」
「溫侯勇氣可嘉,只是麾下將士體力如何,還能戰鬥嗎?」
「當然。」呂布拍著胸脯,大大咧咧地說道:「陛下,臣喝得並不多,現在就可以上陣廝殺……」
劉曄聽著天子語音不對,連忙咳嗽了一聲,笑道:「怎麼,溫侯現在還能夜中視物?」一邊說,一邊給呂布使了個眼色。呂布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道:「這夜裡嘛……自然是不行的。陛下,我軍初來乍到,地形不熟,不宜夜戰,還是等天亮之後再說吧。」
張遼也說道:「陛下,江東兵精悍輕果,好逞勇鬥狠,夜襲踹營更是他們最愛的作戰方式。臣聽張飛說,不久前甘寧就曾在泉州夜襲關羽,燒了關羽的輜重營,又想夜襲關羽的大營,虧得關羽持重,這才沒有中計。」
天子摸了摸鼻子,沒有再說什麼。呂布、張遼都反對夜戰,那就沒什麼好商量的了,只能聽劉曄的建議,先在這兒休息一夜,恢復體力。
「坐吧,我們今天不夜戰,只是月下點兵。」天子揮揮手,有虎賁取來胡座,一人一個坐了,圍著篝火,先說些閒話。時間不長,馬超、趙雲也來了,與天子、呂布等人見禮。董越最後到,匆匆趕來,告了罪,取了一個胡座,在角落裡坐了。
見人到齊,天子示意劉曄發先表意見。劉曄也不謙讓,就著篝火,在地上畫了一個草圖,又撿了幾個土塊,擺在不同的位置,這才拍了拍手。
「陛下,諸君,這就是兗州形勢,董昭被困在昌邑,朱桓率紀靈、呂范二督及滿寵所領豫州兵正面進攻,魯肅為左翼,徐琨、沈友為右翼,按照原本計劃,甘寧率水師入黃河,截斷董昭退路,這是一個四面合圍的戰法。只是天佑大漢,沒讓孫策如願,董昭在金鄉山大破紀靈,斬殺過萬。紀靈雖然迅速以豫州兵補充,卻喪失了戰機,黃河水淺,甘寧不得不退出黃河,合圍之勢出現了缺口。不過,諸君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即使沒有水師相助,魯肅、徐琨、沈友也有可能從兩翼包抄,切斷我軍退路。」
諸將連連點頭,對劉曄的分析表示認同。天子目光閃爍,也覺得劉曄的擔心有道理。沈友、徐琨也許沒那麼容易,魯肅卻完全有可能。他不僅有步卒,還有戰船,徐盛所領的戰船一旦到達濮陽,依然可以切斷他的退路。
「兵貴合,不貴分。合則強,分則弱,朱桓、魯肅等人不相統屬,離定陶、昌邑遠近不一,且以步卒為主,這正是我軍各個擊破的好機會。」劉曄指了指定陶的位置。「我軍猛攻朱桓,魯肅或循河東進,斷我後路,或循汳水而東,增援朱桓,不管他怎麼選,都有近千里的路程,至少需要十天左右。徐琨、沈友由青州至,路程更遠,又有袁譚陰撓,最快也要半個月。這五六天的差距,就是我軍的機會。」
劉曄停了一下,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臉上,才一字一句地說道:「擊破了魯肅、徐琨、沈友,朱桓還能指望的就只有孫策本人了。如果朱桓現在向孫策請援,孫策又立刻派出援兵,那他應該能在一個月左右到達。」
劉曄轉向天子。「陛下,我們必須先解決這一個多月的糧秣,才有機會與孫策對陣。中平以來,兗州連年大戰,民生凋敝,戶口損耗,已經不足以支撐我軍,唯一的辦法是以戰養戰,取食於敵,這就需要我們連戰連勝,不能出現任何差池,否則將不戰自潰。就此而言,先擊破魯肅部,確保兗州北部不為其所害,也是此戰關鍵,不徒為身後計也。」
天子心中恍然,又有些慚愧。原來劉曄安排了這麼大一盤棋,怪不得他這麼謹慎。自己只想著奮力一擊,著實有些簡單了。玉石俱焚看起來是勇敢,實則是放棄,在心理上已經認輸了,只想著問心無愧,反不如劉曄這樣,明知形勢不利,卻依然不屈不撓,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天子環視一周,見呂布有些迷糊,像是酒勁上涌,有些撐不住了。董越神不守舍,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見他看過去便習慣性地點頭致意。馬超撇著嘴,一副與我無關的模樣,只有張遼、趙雲目光炯炯,眼神專注,聽得很認真。
此二人可大用。天子咳嗽一聲,說道:「諸卿有什麼疑惑或者建議,不妨直言。既是險中求勝,自當君臣一體,同心併力。朕推欲赤心於諸卿腹中,亦望諸卿以赤心待朕,共破孫策。」
「唯!」諸將躬身應喏,心氣卻大有不同。
天子看向趙雲,笑道:「子龍,你可是朕聽了溫侯之薦,從中山王那裡生搶來的。中山王對你極是器重,若非王爵貴重,又是他祖上爵位,真是捨不得你。朕想聽聽你的意見,你儘管直言,不必顧忌。」
趙雲再次躬身施禮。「陛下錯愛,臣感激不盡。令君所言,堪稱奇計。只是雲有兩點疑惑,還望令君明示。」
劉曄對趙雲印象極佳。「子龍請講。」
「方才令君所言,似乎是用騎兵之長,往來奔襲。可是據云所知,朱桓身側亦有騎兵六七千,數量雖略有不足,戰力卻不弱。我們奔襲諸軍,他們豈能坐視?魯肅等人皆以步卒為主,兵力也有限,不過萬人上下,以其攜帶一個月的輜重計,即使顆粒不失,於我軍也不過四五日也。萬一時間湊不上,我軍豈不是要斷糧?」
劉曄撫掌而笑。「陛下,趙雲思慮縝密,可為萬人將。」
天子笑著點點頭。「令君所言甚是,朕也覺得子龍可與溫侯比肩,統萬騎,為朝廷爪牙。」
趙雲連稱不敢。馬超眼神微動,神色有些不悅。趙雲現在和他一樣掌管羽林騎,為左右中郎將。天子、劉曄夸趙雲,卻不提他一字,自然是對他之前宣稱不與孫策作戰的回應。這次如果天子勝了,趙雲高升,他卻有可能就此冷落,顏面無存。
馬超輕咳一聲:「陛下英明,令君睿智,溫侯、趙將軍勇猛,的確難得,捷報可期。不過,超有一逆耳忠言,還望陛下三思。若有冒犯之處,還請陛下降罪。」
天子心中暗喜。這群人中,最清楚閻行實力的人就是馬超,他和劉曄一唱一和地夸趙雲,就是想刺激馬超,想從他嘴裡多了解一些情況。馬超果然沉不住氣,要主動開口了。
「馬卿儘管直言,言者無罪。」
馬超瞥了呂布一眼,但呂布已經醉得睜不開眼睛,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呂小環不服氣,狠狠地回瞪了一眼。馬超也不理她,淡淡的說道:「陛下,臣如果記得不錯,當年陛下西征,羽林騎雖然只有千人,戰功卻與溫侯所領三千餘騎相當。臣提此事並非邀功,臣不過一匹夫爾,不值一提。臣只是提醒陛下及令君,羽林騎有如此戰力,固然與陛下英明、令君睿智不可分,也與羽林騎擁有的軍械有關。可是閻行、陳到所領騎兵不僅有最好的軍械,還有數量不明的甲騎,論兵力,他們或許有所不及,可是論戰力……」
馬超看看天子,又看看劉曄,靜靜地等了片刻,一字一句地說道:「臣以為,勝負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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