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德人?」
「沒錯,那群還沒有開化的山野蠻人。筆神閣 bishenge.com」
昏暗的燭光與搖曳的魔法嗡鳴為逐漸接近的二人之間帶來了幾分曖昧的氣氛,相互對視的兩個人之間卻是沒有浮現出任何曖昧的表情,被親密稱呼的雪靈幻冰提著長槍的手甚至都沒有任何鬆開的跡象,正在傾聽著眼前華服男子回答的面容此時也充滿了警惕的意味:「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經對上觀院同意承認他們這群野蠻民族的存在而提出質疑了,那群冥頑不靈、毫無禮儀的傢伙們不僅不懂得什麼叫做尊敬,而且還妄圖從我們的手中偷竊輝煌的魔法成果……哼。」
「諾斯里克王朝的魔法,豈是你們這些山野里的傢伙能夠輕易學會的?」說到這裡的男子轉身望向了房間外同樣昏暗的遠方,隱約呈現出朦朧山脊線條的背景深處:「美其名曰為了發展自己的家園?我看就是為了侮辱我們這些王朝公貴們吧!」
「我不知道他們又要求了什麼。」小心翼翼地組織著自己的措辭,皺眉了片刻的雪靈幻冰輕輕地開啟了自己的朱唇:「我只是想知道,他們的存在與我們的橋有什麼關係。」
「啊,你還不知道他們這一次的『籌碼』是什麼,對吧?」眼神重新恢復了溫柔與溺愛,華府男子轉身向著雪靈幻冰說道:「他們試圖證明自己與此次『天災』的來源有關,並且聲稱自己有可以解決此次災難的方法——真是有夠狂妄自大,連魔法部都無法解決的事情,他們憑什麼可以解決?」
「生活在安達契爾山脈之間的諾德人擁有著我們所不知道的知識和傳承,他們甚至有可能掌握著一些我們也不知道的秘密。」委婉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被暖光照耀著的雪靈幻冰緩緩越過了華服男子的身體:「既然他們如此說了,你們信他們一次也沒什麼吧。」
「但是之前的時候——」驚訝地望了望雪靈幻冰的側顏,形似段青的華服男子終究還是將自己原本想要說出的話緩緩地壓了回去:「唔,好吧,既然這是你的想法,那我就重新考慮一下吧。」
「我的話有這麼管用麼?」於是雪靈幻冰一臉無奈地挑了挑自己的眉毛:「聽上去像是波及兩個國家之間的事情,你只聽我的一面之詞就改變了主意?」
「畢竟你可是科洛利亞的公主,是這個大陸上最美麗、最聰慧的人。」搖了搖自己的頭,背負著雙手的華服男子顯露在玻璃窗前方的那張臉上此時也顯現出了深深的愛慕與榮耀之色:「能夠將像你這樣的女子娶回諾斯里克的王室,娶回到我的身邊,是這個世界對我唯一的恩賜,我又怎麼可能不尊重你的意見呢?」
「……」
翕動的眉毛隨著沉默下來的聲音而顫抖了片刻,緊握著手中木桿長槍的雪靈幻冰終究還是嘆息著轉過了自己的目光:「如果世界真的能有這麼美好……」
「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
借著玻璃的反光望著自己被白色長髮圍攏在一起的面龐,雪靈幻冰將目光的焦點落在了窗外沿著高塔的前方延伸向前的那座無窮無盡的大橋表面,宛如鑲嵌在深藍色碧波之間的橋身此時此刻也帶著承載在上方的無數魔法飛行器,在高塔正對著的無垠景象中花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不過還真沒想到,你似乎很重視這座橋呢。」
「當然不如你來得重要了。」輕輕地摟著雪靈幻冰的腰肢,同樣走到窗前的華服男子聲音溫柔地回答道:「經過了三層水密的防護,又加上了魔法部特意設計的動力爐,就算我們再怎麼不注意這座連通大陸兩個方向的橋樑,它也會在這個大陸上亘古長存下去。」
「但是諾斯里克王朝卻不會。」沒有反抗對方的親密舉動,雪靈幻冰一臉淡然地回答道:「我可以確定的是,諾斯里克王朝一定不如這座橋的生存時間更久,這座以海為生、以海興盛的國家,最後一定也會因為大海而步入消亡。」
「若是未來真的會按照你所說的那樣發展,那我也沒有什麼遺憾。」聲音微微遲滯了片刻,華服的男子聲音低沉地回答道:「至少讓萊文和他的子孫可以輝煌一世,剩下的事情便交給命運來——」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眉頭隨著這句話的出現而深深皺起,雪靈幻冰一臉鄭重其事地轉過了身:「沒有人會在意諾斯里克王朝的消亡,更沒有人在意你我是否會在這個世間活得多麼長久,但即使是這座奇蹟之橋會在無數年以後的風暴中被逐漸湮滅,它也有此時此刻存在於此地的意義。」
「想想你究竟為什麼會如此在意這座橋吧!」她的話音變得越來越響亮,沉重的聲音也仿佛暮鼓晨鐘一般在「段青」的耳邊迴響:「想想你為什麼會存在於這裡!」
「想想你究竟是誰!」
轟!
震耳欲聾的鳴響隨後炸裂在了雪靈幻冰的耳邊,與之相伴的還有無數同樣四散紛飛的空間碎片由雪靈幻冰的眼前飛散而去的景象,華貴而又溫馨的高塔廳室隨後也與這些空間的碎片一起向著顯露出來的白霧遠方滾滾而去,帶著如同虛幻一般的光輝漸漸消失在了白髮女子的面前。眼中的平靜漸漸化作了莫名的悲傷,名為雪靈幻冰的這名女子隨後也再度舉起了自己的手,由漂亮的花紋與纏絲金邊所組成的一條項鍊此時也取代了原本應當位於她手中的木桿長槍,安靜地映現在雪靈幻冰降下的視線之間:「……無論再怎麼美麗。」
「夢境依舊只是夢境啊。」
重重地呼了一口氣,這位白髮的女子隨後向著身邊原本那名華服男子所在的方向用力捏起了自己的手指,幾乎將要刺破自己手掌的那條金色項鍊隨後也在下一刻陡然化作了千萬條四散的絲線,在雪靈幻冰的面前不停交互纏繞著。沿著這一條條金絲相互交纏形成的道路向前邁出了自己的腳步,低著眉頭的白髮女子隨後也在這些溫暖無比的金色能量指引下繼續撥開面前的迷霧,飽含著段青身影的一道道模糊的畫面也在女子逐漸前行的這個過程中依次呈現在了她的面前,用宛如播放電影一樣的走馬燈花在她的面前不停地上演著同一個男子以不同的身份演繹出來的故事:「救援隊!救援隊!我們的船正在下沉!快救救我們!我們的坐標是——你!快把求救信號打出去!」
「請大家排好隊!雖然今天是自由之橋暫時對外開放的日子,但你們總不能連票都不買就想進去參觀吧?畢竟橋都沒有修好呢!50金幣一位,只允許參觀到賽肯橋段……不要插隊,這位小姐!」
「你們在錯誤的時間來到了錯誤的地點,冒險者!這裡是警戒重地!不是你們可以隨意闖入的地方!給我離開這兒!不然我可就要……咦?你,你是那個綾雪?對不對?你怎麼會來到這兒?」
「上等的魔法材料!經過魔法部認證的高等魔法材料!抗水性能良好,而且非常耐久!哎,幾位包大頭,還有這位高貴的女士!你們不來點嗎?聽說自由之橋的東段又漏水了,搶修隊都已經出發了好幾天了呢。」
船員、商人、士兵、守衛……就像是不同的情景喜劇,正在雪靈幻冰面前上演的這一位位「段青」化作千萬種不同的身影在閃現的幻境中四處奔走著,時而高貴時而低賤的身份似乎也對這些人物的生存與所作所為產生了不同的影響,唯有圍繞著那座貫穿東西兩側、看上去無窮無盡的大橋奔走的中心意念沒有絲毫的變化。時而化身為這名男子周圍的路人或是幫手,披著白髮、渾身傷痕的雪靈幻冰也不時地用自己的方式摻入了「段青」不停上演在這些幻境裡的情景喜劇當中,已經被淹沒在無數河水當中的那座大橋隨後也在她有意無意的幫助和引導下緩慢地向前延伸,將某座已經屹立在海洋般水面正中心的高塔與左右兩側看不到盡頭的大陸邊緣漸漸地連在了一起:「……呼。」
「這下應該就算是完成了吧。」
畫面轉到了大陸的另一頭,位於橫跨海洋最西方所在的那片大陸的岸邊,無數道歡騰的聲音此時也正在波濤粼粼的水邊驟然升起,帶著大量的鋤頭與工具一同丟到了剛剛結合完成的最後一抹橋頭所在的天空之下。同樣抹著汗水丟掉了自己剛剛準備堆砌上去的最後一塊磚石,已經完全融入到這些幻境裡的雪靈幻冰抬起了被淹沒在人群之間的腦袋,眼中顯現出疲憊之色的雙眼隨後開始左右環顧,最終在遠離人群的海岸邊找到了正在那個方向呆立不動的那名男子的背影:「結束了麼?」
「……」
沒有再對來者的身份產生任何的疑問,也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渾身衣衫襤褸、同樣已經在先前的修砌中用盡了最後一分力氣的段青只是呆呆地望著不斷向著海平面反方向延伸的橋面,身體仿佛也與周圍的礁石一樣無法被撼動分毫:「……呼。」
「真的是一場無比漫長的夢境啊。」
眼中不由自主地湧出了淚水,他向著大海所在的方向緩緩地跪下了身,緊抓著土地的那雙手此時也在自己的雙膝之前深深握起,不知是在感嘆還是在哭泣一般地抽搐了起來:「雖然還沒有完全達到重合的程度,但我已經重演了整個奇蹟之橋的建造歷史,我真的,我真的已經……」
「你已經盡力了。」
帶著滿身的傷痕與泥濘跪坐在了對方的身後,不知何時靠近而來的雪靈幻冰伸手輕輕地抱住了對方的後背:「你們都已經盡力了,你做得很好。」
「……不,還沒有結束。」
伸手握住了對方環握在自己腰間的手臂,緊咬著牙根沒有發出哭聲的段青用壓抑的音調斷斷續續地回答道:「現在還只是抵達了建成的程度,距離完全重現我們所在時代的斷橋還有幾千年的距離,想要重造我們所認識的那座自由之橋,我還需要將剩下幾千年的衰敗之路完全走下來才可以——」
「是誰告訴你要這樣做的?」手臂間的力氣用得更緊了幾分,雪靈幻冰聲音低沉地打斷了對方的話:「重現了那座橋,我們就可以達到我們所想要的結果了麼?」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我們或許需要犧牲更多人。」聲音變得了無生氣,段青依舊帶著淚痕的那張面龐也逐漸失去了原本的表情:「與其看著那些人消失,我寧願將這些罪責背負在我自己的身上。」
「那你至少應該告訴我們一聲。」微微地沉默了一陣,雪靈幻冰的面色卻是一反常態地變得鬆軟下來:「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這個道理還是你告訴我的呢。」
「沒有用的。」
四周的景象仿佛又一次開始隨著段青的嘆息而開始消失破碎,但屬於段青跪坐在海灘前方的身影此時此刻卻是並未跟隨者這些破碎的景象一起消失:「你不知道莫爾納究竟給我留下了一個多大的難題,就算把我們所有人都算進來,這場夢境的推進速度恐怕連零點一個百分點都不會增加。」
「莫爾納?」原本打算說教的話題轉到了不同的地方,雪靈幻冰輕輕靠在段青背後的側臉忽然抬起了少許:「是他告訴你應該這樣做的麼?」
「……」
「雖然不知道他和你說了什麼,不過一直以來,我都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感受著對方不再回答的反應,雪靈幻冰自顧自地說出了自己的下一句話:「既然對方也是明白我們真實身份、同時從來不按照正常的套路與我們相處的特殊人物,那我們自然也應該用對待對手所應該有的態度來對待他才對。」
「比如他有可能隱瞞了實情。」
鬆開了自己的雙手,雪靈幻冰將段青虛弱的上半身緩緩扳了過來:「即使是再怎麼難以完成的任務也應該存在著完成的可能性,他是不會給你一個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的。」
「……你想說什麼?」
「你的夢境並非是他所布置的必備條件,他所布置的只是『交易籌碼』而已。」
指了指正在兩個人側前方屹立在海風與碧波之間的無盡大橋,雪靈幻冰小聲說道:「你替他勾勒出虛擬世界中的奇蹟之橋,而他則負責將這座橋和『我們』一起送回現實世界——這難道不才是他的最終目的嗎?」
「他想要的或許只是一個小小的期許,而你說不定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奇蹟呢。」
隆隆的震顫聲隨著世界的崩塌而遍布在了兩個人的周圍,來自世界頂端的光輝也將逐漸環繞在段青兩個人周圍的白色霧氣所驅散,原本正在他們周圍慶賀與歡呼的無數人影也如同幻影的泡沫一般緩緩消失,將屬於現實的自由世界所獨有的新鮮空氣與看上去依舊完整的自由之橋呈現在了藍色的天空與大海相連的盡頭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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