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色 第十八章 賈副廠長

    「常大哥，我教給你的話你都記清楚了嗎？」

    商城市第一印刷廠門口，吳天仰著腦袋對常天華說道。

    「哎，記，記清楚了。」常天華緊張得話都有點說不利索，畢竟懷裡揣著兩百多塊錢的「巨款」，等會兒還要去見印刷廠的廠長談生意，這對於談話對象素來都是初中學生的常老師來說，實在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在那個年頭，工廠廠長在普通老百姓眼中也是「官」的！

    如果僅僅如此倒也罷了，最關鍵的是吳天教的那些話語，實在讓常老師心裡不託底——生意還有那種做法？只怕這話一說，人家立馬就會用大掃帚把咱趕出去！

    「別緊張，要有底氣，不然咱自己都不相信，人家更不會信咱了！」吳天給常天華打氣道，不過看看他那副德行，顯然只憑這兩句話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無非也聊勝於無罷了。

    吳天有心再拍拍常老師的肩頭給他點鼓勵，可想想自己的個頭，想看到張老師的表情都要仰著腦袋，也就作罷了，扭頭直朝印刷廠的大門走去。

    「小孩兒，你幹什麼的！」

    印刷廠的門衛老頭倒是相當盡職盡責，一看到「敵情」立馬就把吳天給攔住了。

    要知道印刷廠素來都是「小賊」重災區，附近的一些小屁孩兒最愛跑到廠里來偷些鉛字兒玩，幾個小小的鉛字兒倒是不值多少錢，就算抓住了也不值當對那些小屁孩動多大肝火，可架不住人多啊，時間長了，廠里的損失可不小，領導就對門衛下了嚴令，要嚴防死守，防止集體財產流失，所以門衛上對進出廠里的大人不怎麼管，對小孩卻盯得甚緊。

    「我找賈伯伯。」吳天凌然不懼的對門衛老頭說道。

    門衛老頭可是經驗豐富，一般偷鉛字兒的小屁孩，聽了咱這一吆喝立馬就掉頭鼠竄了，這個小孩子卻大大方方的，自然就不能以「小賊」對待了，再說後面還跟上來了個大人，也便緩和了語氣，道：「賈伯伯？叫什麼名字的？」

    「賈青山。」吳天說道。

    「哦，找賈廠長的？」老頭更客氣了，不過對象卻換做了跟在吳天身後的常天華，「你們找賈廠長有事兒？直接去他辦公室吧，就在那棟辦公樓二樓……」

    常天華就對老頭咧著嘴直點頭，他倒是有心說句謝謝的話，可緊張得舌頭都打不了彎兒了。

    吳天扭頭就朝辦公樓走去，一邊走一邊直搖頭，這個常天華實在是太老實了，真難為他竟然敢上街賣對聯，也不知道平時他怎麼有膽氣面對全班幾十號學生講課的。

    不過也沒辦法，要不是他這麼老實，咱還真不敢跟他合夥做生意呢——換個人咱可沒把握以七歲幼童之軀，讓一個成年人對咱言聽計從，還不會坑了咱的錢！

    不過他也老實的實在太過分了點，眼下咱親自掌控，只讓他出面頂個名還行，真要等生意做的稍微大一點，他沒辦法獨當一面可不行啊。

    唉，且等等看，他能不能鍛煉出來在說吧……

    *********************************************************************************************************************************************************************

    「咦，小天？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看到敲門的竟然是吳天，賈春山非常熱情，站起身來親自讓了吳天和常天華進了辦公室。

    這也不怪賈廠長客氣，要知道眼前這位小朋友不但頂著一個小神童的大名，更重要的是人家老子如今可是今非昔比，當了市委第一秘了！

    吳建國的調動昨天就辦好了，從省報副主編的位置上，直接跳去了市委辦，掛了辦公室副主任的銜，實際職務則是新任市委書記的專職秘書。

    這個消息頓時就在市里爆炸開來，讓無數人目瞪口呆——畢竟市委一秘可是非常敏感的位置，雖然職位級別算不得多高，可隱形權利卻是不小，在相當程度上，秘書是直接代表著領導本人的！如果想撈油水，那不是一般的方便，就算老實本分點，跟著領導好好幹上幾年，一旦外放也必然能混個實權肥缺！

    所以，自從柳書記到任，市裡面不知道多少自恃夠資格的年輕俊彥，無不各走關係讓市委辦推薦了咱，伸長了脖子盼著柳書記最終能選自己去伺候，而市里上上下下，各個機關單位以及區縣領導們也無不支起耳朵打聽著這塊肥肉會落在誰的嘴裡，也好預作準備，趕緊的和新任一秘搞搞關係，方便今後開展工作。

    誰曾想最後竟然爆出這麼一個冷門來，柳書記竟然對市委辦的一大堆推薦人選全都棄之不顧，不聲不響的直接從省報要了吳建國來！

    那些區縣、機關的領導們不免一頭霧水，忙不迭的趕緊四方打聽起吳秘書的情況——就算要拉關係，也總得先搞清楚吳秘書的喜好不是？

    請客送禮，那可是門學問，如果大意了，點的菜、送的禮不合對方胃口，只怕效果還會適得其反呢！

    而賈青山聽到這個消息，不過是稍一驚愕，立馬又喜上眉梢，畢竟一個大院裡住了多年，一向和吳記者的關係處的不錯，反倒是意外占了先機。本來還尋思著今天晚上趕緊去吳秘書家裡坐坐，雖然一時三刻倒沒什麼事情需要請市委一秘幫忙的，可關係總得先打一打，指不定將來合適的時候，人家一歪嘴，咱這副廠長的「副」字就能去掉了啊。

    誰曾想剛聽到這個消息，吳秘書的小兒子竟然就上門了，賈副廠長又豈能不多多熱情一點？

    賈副廠長熱情的把吳天和常天華讓座，吳天小大人似的給雙方介紹了下，賈副廠長又親自動手倒了茶水，呵呵笑道：「小神童，你今天怎麼沒上學啊？」

    「今天有點事兒，陪我表叔來找賈伯伯幫個忙。」吳天大大咧咧的說道。

    「哦，什麼事兒啊？」賈青山說著，目光望向常天華。

    常天華不禁緊張得微微一哆嗦，雖然終於從吳天嘴裡聽到了「叔叔」這個稱呼，可常老師現在卻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心裡擔憂得要命。

    「這個……」常天華支吾著，一時間雖然吳天教的那些說辭還記得清楚，卻不知道怎麼說出口來，差點冒出一頭冷汗來。

    「賈伯伯，是這樣的……」吳天無奈，只能親自赤膊上陣，道，「我表叔是著名的硬筆書法家，他想讓你們廠里幫忙印一些硬筆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