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尖叫聲在隊伍最後響起,只見斷後的隊員被十幾條植物藤蔓纏住了四肢。
這些仿佛有生命的植被是從隔壁的培養溫室鑽出來的,透過玻窗,可以看見眾多植物發生了形態的變異,莖葉脈絡都隱約透出渾濁的粉色。
「掩護我!」
老許親力親為,在手下人密集火力的輸出下,騰空一躍, 拔出背後的鋸齒刀將藤蔓一一斬斷。
然後拉著驚魂未定的隊員急忙逃離此處。
這一路來,他們遭遇了好幾次襲擊,大都是類似最初遇見的融合怪,有幾個人的,也有一堆不同種類的動物。
儘管這裡「生機勃勃」,可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死氣,泥土、植物、怪物、水,似乎所看見的全部東西都沒了該有的活力與能量,像被什麼給抽乾了。
但好在,這些怪物都不是很強,依靠尋常的彈藥就能完全消滅。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控制室時,身側的一條通道突然傳出沉重的轟鳴,像是巨大的音嘯席捲而來,只是一眨眼,眾人就頭暈目眩,如同瞬間注射了十管麻藥。
緊接著,粉紫色的流光極具侵略性地湧現,朝著他們飛快流淌過來,隔了數十米,都能感受到奇怪的灼熱高溫。
過道盡頭的發光源,更是被璀璨到發白的光耀占據。
「跑!」
老許大吼一聲。
副隊長當即扔出一枚煙霧彈,可縱然是濃密的灰煙,也無法阻擋詭異流光的行動,它們迅速分散滲出,又重新凝為光束。
「這玩意有意識,」老許驚懼地想道, 「可能是某種特殊生命體!」
流光的速度極快,哪怕是重立體的功率開到最大,也難以甩掉。
砰砰砰!
最後面的青年一咬牙,決絕地停下腳步殿後,扣動扳機開火。
「你們快走!」他回頭望去,目光鎖定了其中的一名少女。
然而,在他驚恐的注視中,少女毫不猶豫地折返,來到了他的身邊。
「你在哪,我就在哪。」玻璃罩後的面容明眸皓齒,笑意清純。
兩人的攻擊讓流光遲緩了幾分,但仍然無法阻擋,但好在為另外八人爭取了逃生時間。
轟!
下一秒,熾熱的光就將緊緊挨著的兩人籠罩,爆發出高溫高熱。
很快,流光退潮一般散去。
可地上卻留下了融合在一起的兩人,他們的血肉從重立體的縫隙中滲出,然後相互粘連,就連金屬也成了黏糊的鐵水,與皮、骨胡亂相連。
兩人都還沒死,他們的腦袋離奇地成了一顆,猶如發育畸形的連體嬰兒。
由於脖子膨脹扭曲,無法發聲,只能用眼神來表訴痛苦。
砰砰。
兩聲槍響。
老許獨自一人返回,無比痛心地結束了他們的生命,這兩個年輕人,後天就要結婚了,方舟城都已經通過了婚姻申請,得到了官方祝福。
老許也終於明白罪魁禍首終於是什麼,那詭異的有生命的光,難怪一路上的事物都滲出相同的粉紫磷光。
壓下悲憤,他與隊伍在控制室的門口匯合。
「鎖住了,裡面似乎有人?」技術隊員疑惑道。
「從內部使用了艦長級權限封鎖,除了特級權限與同等的一級權限,那就只有暴力開啟了。」
老許皺起眉頭,望著頭頂的攝像頭,「我是方舟總部防衛軍第四軍團第16小隊的隊長許成州,奉01艦艦長之令,前來調查營救!」
副隊長也跟著道,「請配合我們的行動,我們會把你們安全帶回方舟城!」
方舟城,是一座由方舟空間站、七艘巨型宇宙戰艦組合而成的鋼鐵堡壘。
乃瑪娜生態災變前的真正的官方避難所,這裡匯聚的全都是各界的頂尖精英,以及極為先進的新人類研究技術。
還儲存了地球絕大多數物種的基因庫,可以保證在多年後,重建那顆廢墟家園,亦或在新的宜居星球發展壯大。
滋滋~
過了十幾秒,牆上的設備發出聲音。
「不能開門,那東西會進來的!」
「所有人都死了,變成了怪物!」
「那你倆就一直躲在這吧!我受不了了,再不出去,我都快要崩潰了。」
「好了!都別吵了,把門打開。」這道人聲一出,瞬間安靜,十有八九就是艦長。
嗡——
厚重的金屬門開合。
寬敞的控制室內,除開十幾張面孔滿是驚懼、焦慮、恐慌以外,倒沒什麼異樣,與外面相比,簡直就是天堂。
老許向五十多歲的艦長行禮,「到底發生了什麼?」
疲憊不堪的艦長搖頭嘆氣,徑直把這兩天的監控錄像打開。
一面面大屏幕中,播放著慘烈的畫面,每當有那種粉紫色的流光出現,畫面就非正常地抖動起來,變得模糊不清,還傳出陣陣連續不斷的鬼語。
「兩天前的晚上,整個艦體被從地球方向飄來的一團光包裹,緊接著,系統就發出遭受入侵的警告,經過半天的檢查,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就在我們鬆懈時,那奇怪的光在內部出現了,就像無處不在的幽靈,凡是被灼燒過的生物都會出現變異,而親眼看見光的人,精神也會因為某些因素而一點點崩潰,直至瘋狂失常。」
「而我們,在確認無力對抗後,只好躲在控制室,也試圖聯繫過方舟城,但是通訊設備全部失靈,只能聽見不像人的模糊的嘶啞聲音,應該是入侵船艦的那傢伙搞的鬼。」
艦長不愧是艦長,哪怕是這種時候還保持著足夠的理智,沉穩地點燃了一根煙。
而其他人,要麼呆呆地坐在那沉默不語,要麼就是一直嚷嚷個不停,總之怎麼看怎麼怪異,僵硬的氛圍更是令人感到不適。
「地球方向來的?」老許愕然道,「難不成瑪娜生態已經進化到這種地步了?」
「不清楚,可憐了我這老夥計,如今被搞成了怪物的巢穴。」艦長苦笑著拍了拍控制台。
「能啟動嗎?」副隊長問道。
艦長搖頭,「不行,它入侵了運行系統。」
說著,他吩咐一名手下打開了控制台下的金屬板。
老許等人往裡面一看,頓時傻眼。
因為密密麻麻的線路、機械,都散發出詭異的粉色磷光,忽明忽暗得好似迸發的鮮血。
「我們現在身處一座巨大的棺材裡,等候著它的捕食與戲弄。」一個女人神情恍惚地笑了笑。
「能夠成為它的一份子,或許也是一種崇高的歸宿,我的內心很平靜,希望早一些到來。」旁邊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們在幹什麼?就這樣放棄了?」情緒格外激動的青年破口大罵,「現在救援隊也來了,我們就應該拿槍把那玩意轟爆!」
老許與艦長相視一眼,沒有作聲。
「這裡沒有食物,只要少量的水,但我們這麼多人,很難再維持下去,如今外面有飛船,眼下抓緊離開才是正確的選擇,各位,不管你們現在是怎麼想的,務必相信我。」艦長的磁性嗓音很有說服力。
十分鐘後,眾人準備妥當,在老許和艦長的帶領下,一同出了控制室。
「隊長,儀器受到了干擾!」
「無法與方舟城進行聯繫了!」
谷雉
隊員們接連報出不好的消息,通訊器中似有若無的異響讓他們紛紛眼神焦躁。
老許緊皺眉頭,怎麼感覺像一個請君入甕的圈套?
先把他們誘騙進來,再斷水斷糧、關門打狗。
嘭!
一聲巨響。
來時的路突然塌陷,一根根被流光包裹的腐爛肢體探出。
「救我……救救我……」
一顆直徑十幾米的肉球從下面爬出,數百顆腦袋撕心裂肺地吼叫著。
「撤!」
老許扔出兩枚手雷,只好調換路線。
「跟我走!」艦長還算鎮定地說道。
艦長不愧是艦長,對於自己的飛船熟悉到爆,每一個轉角、過道都瞭然於心,在他的指路下,一路安全無憂。
「怎麼感覺越走越……渾身不得勁?」副隊長低聲道。
老許看著四周牆壁上愈發增多的粉紫色、地上大量的血肉屍骨,有點不安。
「前面有部電梯,可以直接到逃生通道,因為之前很多人都往這跑,所以情況比較慘烈。」艦長及時的解釋打消了他們的疑慮。
大概十分鐘過去,他們來到了電梯口。
門已經沒了,電梯井裡面黑黝黝的,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所以,電梯哪去了?」副隊長愕然道。
「在下面,應該是卡住了,」一名魁梧的隊員打著手電說道,「我下去看看。」
說著,他就忙活起來,綁好繩索往下落去。
在重立體的外骨骼機械臂幫助下,動作很靈活,然而,他卻發出一聲驚疑,「電梯已經癟了,只有向上爬!」
老許沒有氣餒,務實地給其他人安裝好繩索裝置。
「等等,下面好像有什麼東西!」魁梧隊員的聲音傳上來。
嗡~
粉紫色的光暈毫無預兆地在底層綻放,仿佛一鍋正在極速升溫的火鍋底料。
光開始向上遊蕩、飄浮、蠕動,纏住了魁梧隊員的身體,猛的向下拉扯。
砰砰砰!
任憑他悍然輸出,子彈都在高熱的炙烤中融化。
更何況,這只是光,物理武器怎麼可能造成理想的傷害。
沒一會兒,在老許他們目眥欲裂的注視下,隊員墜入電梯井,成為了星之彩的血肉養料。
而詭異的光仍在活躍,如同一座即將爆發的活火山。
眾人都看傻眼了,突發情況讓他們大腦一片空白。
老許下意識回過頭去,看向人群之中的艦長,怒不可遏地吼道,「你是故意的!?」
艦長本來平靜的神情驟然猙獰,一臉扭曲的笑容,他張開懷抱,一步步走向發光發熱的電梯井。
一邊走著,他的皮膚下面迅速亮起粉色的光斑,把血管、骨骼、經脈纖維都襯得十分通透,好似精美的琉璃製品。
他的眼睛、鼻孔、口腔、耳朵,都噴薄出濃郁到近乎實質的流光,周身蒸騰出如夢似幻的彩霧,這其實是體內的液體。
「接受它吧,讓來自異星的神聖顏色淨化我們的靈魂!」
說完,他從邊緣一躍而下,在粉色的貫穿中化作了粉末,成為了光的一部分。
星之彩這個種族,說白了就是四處尋找生機勃勃的星球的侵略者,它們猶如蝗蟲,將那一片的活力、生命吸食殆盡,然後就會離開,鎖定下一個目標。
呼呼~
也不知是吃飽了,還是受到刺激情緒高漲了,井底的星之彩沸騰了起來,洶湧澎湃地翻滾。
轟——
噴了!
這自井中浮現的磷光不禁使人們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一種厄運降臨的感覺,似乎即將大難臨頭。
可眾人的手腳卻麻木不堪,根本難以挪動分毫,只能呆地俯瞰著越來越近的光,不自覺地乾嘔噁心。
因為這光太過濃厚,膩歪極了。
這種感覺已遠超他們的意識所能構想的任何景象,眼眶瞪得老大,額頭青筋暴起。
粉紫之色不再只是閃閃發光,而是自井口噴涌而出,像是一道沖天而起的巨型龍捲風,又像巨鯨利維坦的水柱。
縱然親眼所見,老許也很難想像如奔騰流水的詭異光束,壓根停止了思考。
只是一剎那,身旁就有五六人瞬間被摧毀了精神世界,san值掉空為0,不受控制地主動墜入電梯井。
嘭——
瞬間,星之彩充斥整個07號艦,榨取著最後的價值,物體被灼燒成碳灰,能夠吸食的元素一點不剩,獨留沒有營養的金屬空殼。
幾分鐘後,流光脫離了充滿死寂的「死刑場」,朝著遙遠的深空遠去。
幾小時後,方舟城的後援趕到,只發現了唯一的倖存者許成州,沒有看見其餘的任何屍骨。
當半昏半醒的他被抬上飛船時,誰也沒有注意到,一隻紫色的怪異螳螂硬生生鑽進了他的耳朵,進入了大腦。
……
地球。
「不愧是大人,那樣的怪物都給生吞活剝了!」喜孩笑嘻嘻地落下。
「要是我們四人對上這送葬海妖,在保持人形的情況下,哪怕是聯手也很難占到便宜。」怒老瓮聲瓮氣地分析道。
「你們還有跟它打的想法啊?」懼男一如既往地慫。
羅柯變為人形,右手一揮,結冰的海水恢復如初。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下一次旅行!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喜孩問道。
「千萬不要,我覺得一輩子待在星火城就很不錯了。」懼男表示不想風雨飄搖地冒險。
羅柯想了想,「先回去,把情況跟他們說明後就出發。」
下午。
星火城。
長達數小時的會議結束,所有走出來的人的臉上,都布滿了不可思議,仿佛被羅柯重新塑造了世界觀。
這樣說其實也沒錯,因為羅柯給他們講解了以克蘇魯為代表的邪神一族,從盲目痴愚的阿撒托斯到食屍鬼、不定型菌絲等等。
很顯然,他們需要時間去消化、接受這些新的事物,尤其是不可名狀之恐懼這一概念。
而瑪娜生態在克蘇魯的一頓入侵後,就突然安靜了不少,或許是受到接連打擊後有點一蹶不振。
總之,星火城不需要羅柯太過擔憂操心。
於是,迎著落日餘暉,羅柯攜著喜怒哀懼四人,一起邁進了傳送黑洞。
「希望新的世界,能遇見有趣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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