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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空氣在北方呼嘯,高緯度衝下來的寒潮到了溫暖的關中就成了大片的積雨雲。
甘露殿前,幾滴雨水落下,好雨知時節,這對春耕來說是個好消息。
王公公一臉的微笑,「張尚書是丟什麼東西嗎?」
張陽皺眉看著地面,又收回眼神,「沒什麼,我先回去了。」
王公公躬身行禮。
一路走著,張陽時不時回頭看。
這惹得王公公不解地看著自己的鞋子,很是好奇,這是在看什麼?明明靴子上沒別的東西。
與皇帝談成了條件,接下來就好辦多了。
至少先給以後的風險上個保險。
張陽走到禮部門前,小油紙傘要拿回家,這還是媳婦自己做的雨傘。
李百藥站在禮部門前,看著漫天的雨水低聲道:「當初覺得時機未到,現陛下要重修凌煙閣,西域平定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張陽點頭道:「對呀,形勢一片大好。」
李百藥皺眉道:「張尚書不覺得最近要讓陛下去泰山封禪的聲音更多了嗎?」
「有嗎?」
「張尚書平時不好交友,也不來朝野走動聽到的自然少了。」
雨水再次飄下,李百藥低聲道:「四年前陰山大勝,第二年朝中就有人勸諫讓陛下泰山封禪,那時候河西走廊還未收回,西域也還未安定。」
「起初陛下是嚴詞拒絕的,陛下自認功績不足以封禪泰山,不過隨著進言的人越來越多,許多人看得出來陛下動搖了,後來陛下心意已決不去泰山,也不再讓人提泰山封禪的事情。」
對帝王來說泰山封禪是一件極大的榮譽。
李世民當初把持這份虛榮,沒有急著去泰山封禪,反而給他帶來了更好的正面評價。
不在意這些虛名,一心為政事勤勤懇懇值得肯定。
皇帝也是有脾氣的,李世民不是李建成。
世家門閥以及那些士族他們更希望在皇位上講究立長立嫡,那時候站在李建成身後的士族門閥眾多。
他們並不欣賞手握兵權的李世民。
誰也沒有想到當初這個節制天下兵馬的天策上將,在玄武門下手。
事後士族對李世民的罵聲鋪天蓋地而來。
直到現在李世民即便是在陰山大勝,拿住了頡利可汗,並且平定了北方,這些門閥士族對天可汗的依舊頗有微詞。
現在李世民想要節制世家,開闢科舉,也引起了世家抵制。
這一次皇帝與清河崔氏扛上了,首當其衝就是清河崔氏這個立足中原七百年的士族門閥。
李百藥嘆道:「這一次陛下會去泰山封禪嗎?」
張陽頷首道:「他的心思……誰知道呢。」
撐著雨傘,張陽邁步走入了雨幕中。
甘露殿內,長孫皇后端著一碗祛火的苦茶放在一旁,「聽宮裡的人說張陽又來見過陛下的了?」
李世民接過苦茶喝了一口,「為了那些使者的事情,他需要過問朕的意思。」
祛火的藥材很苦,尤其是其中的蓮子芯。
一口氣將這碗茶喝完,李世民又拿起一塊紅糖放入嘴裡含著,「張陽這個孩子總是與朕談條件。」
長孫皇后皺眉道:「陛下,答應他的條件了嗎?」
李世民稍稍點頭,「朕不答應又當如何,與這個小子談將來,談承諾,他不會相信,他更相信字據,與朕談條件,在朕與他君臣之間互相都能夠得到好處,這才能讓他踏實。」
長孫皇后幫著整理著散落在桌桉上的奏章,需要批閱的奏章一年比一年多。
很多時候都是這裡的宮女和太監,又或者是陛下的起居郎來整理。
宮女和太監有時候又不知道什麼樣的奏章該放在何處。
倒是皇后能夠找到哪些奏章需要陛下及時批覆。
看皇后將茶碗交給一旁的宮女,李世民又道:「這小子要是能夠辦好也就罷了,若事情辦不好,朕一樣會嚴懲他。」
宮女站在一旁,安靜聽著這些話語。從頭到尾,長孫皇后都沒有問過陛下和張陽達成的條件。
也不會去問陛下讓張陽去辦什麼事情。
陛下會主動說也就罷了。
只要陛下不說,皇后平時也不會過問政事。
二月這場雨下了半月,一直到了三月雨水這才停歇。
許敬宗和張大象帶著一馬車的書籍站在長安城外。
先是打開箱子,看了看其中的書籍,張大象皺眉道:「這都是佛經嗎?」
許敬宗點頭道:「沒錯,我們尚書安排的。」
眼下朝中開始限制佛門的發展,從前隋打亂現在的大唐就是人口凋零。
佛門不事生產,更不利於大唐發展人口。
長安城周邊不少寺廟也都被拆了,名僧波頗更是離開了長安城出了潼關之後遠遁他鄉。
張大象狐疑道:「尚書是想要佛門在倭國興盛嗎?」
許敬宗笑道:「這些經書也挺好的。」
幾個倭國而來的使者從長安城出來了,許敬宗稍稍一禮,「這馬車中的書籍便交給你們了。」
倭國使者很是客氣地行禮。
許敬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我們中原一直以來欣賞有志之士,據我們外交院所知,你們王室蘇我氏給予了左右大臣不小的權力,在下官看來這不是一件好事。」
這次使者為首的就是中臣鐮足的兒子,蘇我王室給他們家賜姓藤原,在他們那裡王室賜姓是一個莫大的榮耀。
藤原低聲道:「不知道許侍郎可有什麼諫言能夠告知下臣。」
許敬宗笑道:「長久屈居人下不是好事,你們可以藉此經書收更多的門生,以此來為自己的家族爭取利益,至於那左右大臣也可取而代之。」
「希望下一次再見到你,你已擁有更高的地位,不然以後派來使者可不是你了,你終究會被人遺忘的。」
藤原眼色中閃過堅定之色,「鄙人必定銘記在心。」
許敬宗又道:「可惜這一次沒有給你們爭取到國號,我們外交院更喜歡與熟人打交道,若是下次你再來大唐,帶著天可汗所賜的國號回去,那將會是一個莫大的榮耀,還望爾等回去路上多多思量。」
藤原沉默了半晌,「此次能否帶其餘的族人回去。」
「使者的意思是說那個發了瘋的和尚嗎?」
「我們的人幾經勸說,他瘋瘋癲癲一直不肯走。」
許敬宗嘆道:「那就讓他留在長安城,至於國號的事情待下次商談,以後來大唐我們希望可以見到更多的誠意。」
許敬宗說的誠意是何,張大象可以想到一個大概。
倭國使者帶著經書離開了,許敬宗笑著送別。
張大象低聲道:「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過了。」
許敬宗滿臉的笑容,「一切都是為了長久之計,徐徐圖之。」
外交院這麼多的人,張大象是個君子,也是個忠厚良善之人。
都說張公瑾是個謀士,當年效力過各路豪傑,一直到李世民麾下,作為謀士他算計過許多人,陰謀陽謀運用已成人精的地步。
當年在各州斗豪強,平叛軍。
後得到尉遲恭和李績的引薦。
再到為陛下發動玄武門表決心,再是提倡屯田,征討突厥。
張公瑾是一個值得讓人敬仰的謀士。
當年還在秦王府人微言輕,時常聽說,張公瑾不好交友,多數時候在秦王府獨自一人與陛下面談,制定謀略。
善謀略的人不見得都是好人。
看形勢做決定,死在張公瑾謀略之下的人亦不少。
好在此人身患重病,現在只能久居驪山,不然這朝堂,這中書省的形勢只會再變,張公瑾甚至還能壓長孫無忌一頭。
就這麼一個人,張公瑾的三個兒子看起來倒都是良善之輩。
不論是大象,大素還是大安,在教子方面他們都是忠厚老實,勤勤懇懇之人。
除了張陽還有些繼承了張公瑾衣缽的樣子,這三個兒子怎麼看不是可以做謀士的料。
一生算計的人太多,或許張公瑾太過疲憊,也希望以後的子孫也能這般忠厚吧,畢竟天下太平了,不需要人心算計了。
張大象皺眉道:「這些使者如此臣服謙卑,張尚書為何這般對待他們。」
許敬宗無奈一笑,你以為這已經很過分了?其實這才是剛剛開始。
終究還是忠厚良善之輩,許敬宗笑道:「還沒用過飯食,最近吃羊肉都快吐了,打嗝都是一股子羊肉味。」
張大象言道:「吃點紅燒肉吧。」
許敬宗犯愁,「紅燒肉太膩了,有牛肉嗎?」
張大象冷哼道,「你想得美。」
倆人正在為了吃食發愁,一個西域人一直蹲在城門邊,他背過身拿出一把彎刀,看準了時機朝著許敬宗衝過去。
正分神之際,許敬宗眼看著對方朝著自己衝來。
刀口越來越近,一支箭失從城門方向射來,只是剎那間西域人肩膀中箭,手中彎刀落在地上。
場面一見血,四周就傳來驚呼,城門前的守衛衝上來將這個西域人押倒在地。
許敬宗還石化當場,哪裡能想到會有人來刺殺。
蘇定方提著弓走來,「當時就注意到這人行跡可疑,沒想到他敢當街行兇。」
回過神,許敬宗拱手道謝,「蘇將軍救命之恩,下官……」
蘇定方打斷道:「職責所在,不足道謝。」
張大象不解道:「怎麼會有人來長安城刺殺我等?」
蘇定方撿起地上的彎刀:「這是西域那邊特有的兵器,被這個東西劃一刀並不好受,大唐收復西域自然有人懷恨在心,會有刺殺也不奇怪。」
眼看兵士要把這個行刺的人帶走,許敬宗上前道:「能否讓下官問一兩句?」
蘇定方停下腳步,「你問便是。」
這西域人臉上有疤痕,側臉還有一個印記。
張大象遲疑道:「這是奴隸的印記,與高昌人不同,這種印記是波斯人才用的,看他的樣貌不像是波斯人,一個西域人有著波斯奴隸的印記倒是少見。」
蘇定方並不在意這個刺客的身份,膽敢行刺朝中侍郎,在他的眼中這已經是個死人了。
許敬宗喝問道:「為何行刺本官。」
對方用西域話說了好一會兒。
別人或許聽不懂西域話,倒是許敬宗平時與人打交道學過一兩句,雖說聽懂全部,倒是聽明白了延偃兩個字。
是衝著安延偃來的?
一個昭武九姓中人,在長安城莫名失蹤,官府不清楚來由以為是離開了。
要是跟隨安延偃而來的西域人知曉,這些人為了保護可汗的使者,勢必會有所動作。
蘇定方讓兵士將人帶走了。
許敬宗心中還是七上八下的,這一次當真是受到驚嚇了。
最後倆人決定在外交院用飯食,這裡的飯食寡澹一些,倒也可以放心,不擔心被人下毒。
這名刺客被送到了大理寺就被關押了起來,等待處置。
一個前來刺殺的西域人在長安城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有人說這是外交院一直以來手腕強硬的結果。
也有人是西域人不服大唐建設安西都護府。
議論的人很多,許敬宗站在大理寺門口許久。
孫伏加匆匆走出來,還帶著一個年輕人。
那人與孫伏加行禮之後便離開了。
許敬宗好奇問道:「這人誰呀?」
「他是洛陽人士,是個文人今年是來科舉的,可還記得年初的時候有一人與吐蕃使者動手?還是你們外交院的人送來的,心中吐蕃使者也離開了,對方也不計較,這便放了,不要耽誤了別人的前程。」
許敬宗看著王玄策的背影,「這人看起來像個武人。」
孫伏加解釋道:「文人總是帶著武人氣才是豪邁,是一條好漢子。」
那時各國的使者也趕來大唐,年前年後忙得腳不沾地,都忘了有這一回事。
許敬宗小聲問道:「那前來刺殺的西域人如何了?」
「這個西域人的話語聽不懂,待日後找個懂西域人話的人再來審問。」
許敬宗拱手道:「少卿有勞了。」
孫伏加點著頭,「之後若有結果了,再來告知許侍郎。」
小熊到了晴天總是很活潑,它不喜歡雨天,一到雨天就無精打采。
李玥在院子中栽了幾株花,好奇道:「夫君這是在寫什麼?」
「這是一個密文本。」
「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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