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官本位並不似後世那般嚴重,常委大院也沒想像中的難進,薛老只衝小區處的門崗亮了亮證件,便輕鬆入內,甚至那門崗還禮貌告知了胡黎明別墅所在的位置。
兩分鐘後,薛老步到了胡黎明的小別墅前。
在他看來,明珠的常委別墅小區,單論風景,遠遠不如自家的那個德江地委家屬區,獨獨讓人讚嘆的是,這一棟棟的連體別墅俱是歐式風格,乳白乳白的,淡淡陽光下,甚是爽眼。
叮鈴鈴兩聲,門開了,開門的是個白胖青年,看輪廓,與胡黎明有分相似,薛老知曉胡黎明有一一女,此必是胡黎明二胡安。
「大上午的也不讓人省心!」
胡安掃了眼薛向空著的雙手,眼角泛冷,卻依舊打開了門,退開了身,伸手朝東邊一指,「進來吧,自己坐!」
進得門來,薛老才發現,此間訪客不少,約莫有七八位,這些訪客皆在西側的沙發群處圍坐,陪著那胡安談笑風生,胡安面有得色,矜持不語,有貴公范兒。
薛老亦沒想到初次造訪胡宅,就遭如此冷遇,更讓他無語的是,胡安便連他姓甚名誰都不問,總不能他薛某人自報家門。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一顛簸,在此歇歇腳,喝口茶也好。
方想到喝茶,薛老才發現桌上空空如也,連個茶杯也沒有,心頭不禁微怒。
怠慢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胡家公如此青白眼,長此以往。必給胡黎明種禍。
「嘿,你是哪個單位的,找我爸有什麼事兒?」
薛老正暗自腹誹。那邊的胡公先開腔了。
其實,從薛老進門。胡公貌似在和人高談,真正的注意力卻被薛向引走了。
來他胡家的人,不是沒有空手的,可絕沒有像薛向這般,被明顯冷落了,還安之若素的,方才,他瞧瞧詢問了周遭眾人薛向的身份。眾人皆搖頭不識,胡安這才提起警惕,生怕讓宵小混進家門,遂出聲問詢。
不料,不待薛向作答,大門被打開了,一個婦人挽著一位女郎,二人各跨一個菜籃,相扶入內。
不待那婦人關上門,胡安周遭的七八隨員。一擁而上,搶奪著那婦人和女郎手裡的菜籃,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媽,姐,這都是來找我爸的,我看家都挺熟,都是自己人,就留飯了,中午,老姐可得露一手。」
胡安快步上前,嘴上白話著。眼睛也沖那婦人和女郎閃爍不停。
那原本被這堆人搶了手上物什,而面色不豫的婦人。陡然眼睛一亮,臉上泛笑:「都坐都坐。上門是客,哪能讓你們忙活……」
「媽!」
那女郎俏臉頓寒,重重叫喚一聲,伸手抓住胡安的耳朵,狠狠拎了一下,「回頭看老爸咱們收拾你!」
胡安瞪眼道:「你敢告訴老爸,可別怪我把你和黎明的破事兒給抖落出來……」
那女郎狠狠推胡安一掌,蹬蹬邁步就朝左側的樓梯道行去,沒行幾步,忽然發現了彼處安坐的薛向,吃了一驚,「你怎麼在這兒?」
這話問的有意思,好似那女郎識得薛向一般,其實不然,她不過是驚詫薛老怎麼不似那幫人一般,亦擁到她母親那邊溜須拍馬。
女郎一聲驚叫,成功吸引了那邊的注意力,胡安抱著那婦人的胳膊,指著薛向道:「媽,就是那人老討厭了,進門就賴那兒,跟癩皮狗似的,攆都攆不走!」
「胡安,你怎麼說話的,懂不懂禮貌!」
薛向的淡然,給女郎的觀感絕佳,更何況,眾目睽睽,胡安如此言語,實在過分。
胡安方要駁斥,薛老站起身來,「想必這位是嫂吧,幫我給老胡傳個話兒,中午,我在『蜀中第一鮮』等他!」說話兒,便行出門去。
蓬的一聲,大門關上了,卻像重錘敲在了人心裡。
「嫂?老胡?」
場中眾人皆被薛向這稱呼弄懵了。
那七八位關係戶也就罷了,他們不過想薛向沒準兒是胡家的遠房親戚,胡安年幼不識,怠慢了親戚,惹得那親戚不高興了,可不高興又怎麼了,以胡家的權勢,你什麼親戚也得靠邊兒站啊,這麼沒眼力勁兒,敢摔門而出。
「操,誰呀,這麼狂,媽的,當初就不該讓那孫進來,裝什麼親戚,我認識你誰啊,還嫂嫂的……」
錯愕半晌,倒是胡安先醒過神兒來,對著大門處,就是破口大罵。
顯然,胡大少被薛向占去口頭便宜,簡直怒不可竭,恨不能追出去,給薛老個好看。
不成想,他一句話不曾罵完,啪的一聲脆響,臉上竟挨了一巴掌。
「閉嘴!」
女郎斷喝一聲,先前在胡安臉上印了一耳光的左手,充血胭紅。
「胡美麗,你他媽的瘋了!」
胡安狂怒,他在家驕橫慣了,別說挨耳光了,就是重話也聽不得一句,如今,竟當著眾人的面兒,吃了一耳光,他堂堂胡公的顏面簡直被掃盡。
「美麗,你到底在幹什麼,快給你弟弟道歉……」
胡母又驚又怒,一邊抱著要撲過去的胡安,一邊對胡美麗疾言厲色地下著命令。
哪知道胡美麗理也不理,狠狠一甩胳膊,腳步蹬蹬,急急朝電話機撲去。
電話很快要通了,胡美麗急道:「爸爸,薛叔叔剛才來咱們家了……」
「什麼!美麗,你說那人是薛向!!!」
胡母驚得眉毛差點兒飛出眶去。
「胡美麗,我他媽跟你拼了!」
不成想,胡母這一吃驚,手上一松,竟讓胡安脫了掌控,朝胡美麗撲了過去,扯得胡美麗一個趔趄,丟了電話。
「啪!」
胡安整扯著胡美麗廝打,哪知道胡母竟沖了過去,狠狠一巴掌抽在他另一邊臉上。
「媽!」
胡安一聲吼出,捂著臉蛋兒,怔怔立在原地,簡直要瘋了。
不曾想胡母壓根兒不理他,趕緊接過電話,「老胡,剛才來了個年輕人,瘦高個兒,黑框眼鏡兒,管我叫嫂,那人是不是薛向啊……」
胡母此刻心頭真是震詫萬分,原本,她還真沒往薛向那兒,可胡美麗一聲「薛叔叔」出口,她立時意識到壞了。她雖沒見過薛向,可也從胡黎明處,耳朵聽得起了繭,知道薛向的大體年歲,如今,一個二十啷噹的青年,管自己叫嫂,且神態隱隱倨傲,除了那位薛衙內,她實在想不到還有可能是誰。
也正是因為想到那人可能是薛向,胡母才驚恐交集,她可是知道胡家能有今天,到底是靠了誰,再想到胡安先前作為,胡母心火自然越熾,瞧見胡安這不知死活的勁兒,哪裡還忍得住,自然大耳刮招呼上去。
卻說,電話那頭的胡黎明差不多快急瘋了,先前,胡美麗報稱「薛叔叔」,他還沒反應過來,緊接著,電話就斷了,聽到那邊吵鬧。
胡黎明是個精明人,轉瞬悟透了那「薛叔叔」是誰,緊接著,便將那邊的爭吵猜了大概。
這會兒,胡母在電話中把薛向的外貌特徵一報,來人是誰,哪裡還用疑義。
「…………胡安那小王八蛋是不是又在薛向面前狂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這小王八蛋再不收斂,早晚惹出大禍,你給我仔細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胡黎明聲如破鑼急擊,巨大的聲音,從聽筒里撲出,隔得老遠就聽得分明,胡母簡直不敢把聽筒靠近耳朵。
聽見電話里胡黎明的聲音,胡安就是再蠢,也知大事不好,急急撲過去,沖胡母搖擺手臂,希求胡母不要把方才的事兒說與胡黎明聽。
胡母左右為難,電話里胡黎明催促甚急,可胡安的小可憐樣兒,她也瞧得心疼。
就在胡母吱唔不言的當口,胡美麗搶過了話筒,「爸爸,小安越來越不像話了,您知道這小幹什麼了麼,狗眼看人低,看人下菜碟,他把薛叔叔……」
胡美麗話方及半,電話那頭砰的一聲後,便聽胡黎明怒喝一聲,「狗日的小畜生,老今兒就結果了你!」
話音落定,便聽見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隱隱傳來,「胡市長,等等」的喊聲。
電話這頭的胡安簡直要懵了,怔怔道:「媽,先前那小是誰,就是我親叔,我爸也,也不能……」
胡母頹然在沙發上坐了,目無定星,似在天人交戰,數分鐘後,蹭地立起身來,使勁推一把胡安,「小王八蛋,還愣著作甚,快逃快逃,你爸回來,你就走不了啦……」
………………
白牆黛瓦,碧草紅火,出得常委院,沿風景不錯,薛老便徐徐而行,悠遊賞玩。
行了十來分鐘,薛老忽然駐足,抬手看了看表,嘀咕道:「該來了吧!」
不曾想,他話音方落,耳根一跳,舉目希望,果見西方遠處,有淡淡煙塵,未幾,那煙塵轉濃,一輛紅色吉普顯出形來,風一般朝這邊突進,到得近前,一個急剎車險些把輪胎擦去半邊。
車方停穩,位形體相近的中年漢,急急步下車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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