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鷹的榮耀 168,天分與爭論

    對於基督山伯爵奇怪的說辭,年輕的伽羅華自然是聽得一頭霧水,可是他顯然也看得出來,眼下自己別無選擇,只能照這個人的話去做。

    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往往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氣,於是他也沒有再畏縮,而是直接跟著對方一起走進了這一幢房子。

    和他想像的不同,這裡面沒有凶神惡煞的打手,也沒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而是真的和普通有錢人的住宅別無二致——除了經常會有一些人行色匆匆地悄然往返之外。

    這裡面也有僕人,不過看上去應該是退役的老兵,沉默寡言守口如瓶,但是卻也並不兇惡,恰恰相反,在他被帶進來之後,他還得到了極為良好的招待,吃上了自從被逮捕之後最豐盛的一頓午餐。

    難道我真的是被帶過來做客的?這下,連他自己也不禁不住如此懷疑了。

    雖然心裡還是覺得天下應該沒有這樣的好事,但是年輕人也想不到伯爵到底有什麼理由沒事找事來消遣自己,更加不相信自己有什麼東西值得別人花那麼多心思惦記。

    既然反正自己無力抵抗,他也就放平了心態,真的就像被邀請來的客人一樣安頓了下來,等著看看自己這一段「奇遇」,到底會碰到什麼樣的結果。

    不得不說,一旦心態放平,過了幾天之後,他就發現,這裡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好去處——首先,這裡環境幽靜,遠離喧鬧;其次自己生活都有人照顧,一日三餐都不用發愁,不說比警察局的牢房好,就連自己原本的住處都與它無法相提並論。

    而在這幾天當中,他也仔細觀察把自己帶過來的那位伯爵大人。

    雖然在外面的傳說中已經「凶名赫赫」,但是在幾次接觸之後,他發現這位伯爵並非傳言中那種殘酷嗜血的酷吏,儘管不苟言笑,但是他做事卻相當有分寸,更沒有那種肆意妄為的殘忍風格,至少不像是個很壞的人。。

    另外,這位伯爵看來是一個大忙人,大多數時間都在外面,只是偶爾會來這裡,而且每次一來都行色匆匆,但是他似乎對自己比較上心,每次過來都會詢問自己在這裡的起居待遇。

    在他的親自之下,其他人自然更加不敢掉以輕心,用盡努力款待這位不知名的「貴客」,除了不允許他私自離開之外,其他的事情概不干涉,所以他在這裡享受到了自由優渥的生活,甚至突然有了一種樂不思蜀的感覺。

    這天早上,基督山伯爵又悄悄來到了這裡,而這時候,剛剛吃完早餐的伽羅華,正坐在書房內靠窗的書桌旁邊,拿著紙筆奮筆疾書著。

    「看樣子,您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於是,伯爵一邊靠近他,一邊開口發問。「您還在寫您的那些數學論文嗎?」

    「是的,先生。」伽羅華並沒有轉開視線,而是繼續盯著他面前的紙張,「這好像也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那麼,您到底是在寫什麼呢?我有點好奇。」伯爵又問。

    「簡單說來,我是要用論文,告訴世人,所有代數方程可解性問題,最後都可以轉化或歸結為置換群及其子群結構分析的問題——」伽羅華一邊奮筆疾書,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儘管其實聽得很清楚,但是埃德蒙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理解對方在說什麼——短短一句話裡面,有著太多他聞所未聞而且無法理解的詞彙了。

    「您可以說得更加詳細一些嗎?我聽不太明白——」於是,他不得不追問。

    這時候,伽羅華終於抬起了頭來,停下了手中的筆。

    「作為招待我這麼久的回報,我當然和樂意跟您解釋,不過我無法保證您能夠聽懂它。」

    接著,他開始濤濤不絕地對著伯爵講解他自創的一套包含「群」和「域」的新穎數學理論,而正如他之前所說的那樣,伯爵認真的聽著,但從第一句話開始,就幾乎完全聽不懂了。

    其實埃德蒙絕對不是一個笨人,他當時在黑牢裡面跟法利亞神父在一起的時候,在短短几年當中,就學會了神父教授的天文地理、歷史政治、上流社會交際禮儀等等知識,還包括簡單的數學理論,他的天分已經比普通人強太多了。

    但是,他現在碰到的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數學家——對於數學家來說,年齡、履歷毫無意義,天賦就是一切。

    而在數學王國當中,一切都是如此真實,不懂就是不懂,人類之間的天賦在這裡體現得淋漓盡致,容不得半點捷徑和花巧。

    而伯爵就在這種「天賦」的碰撞當中,毫無懸念地敗下了陣來。

    他能夠察覺出對方說的東西好像不是信口開河,也能夠察覺出對方已經努力在向自己解釋了,但是也僅限於此了。

    「抱歉儘管您看上去確實很認真想要跟我解釋,但我還是沒有聽懂。」在最後,帶著一種沮喪感,他嘆了口氣攤手認輸。「您看上去是個很厲害的學生。」

    對於伯爵的話,伽羅華也並沒有感到驚訝。

    「您聽不懂也是很正常的,因為就連我的同學和老師,也往往都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他看上去並沒有為自己的勝利而驕傲,甚至反而有些落寞,「但他們往往不願意承認,反而會說我在胡編亂造先生,願意承認自己的無知,總比無知還不承認要好,能做到這一點您已經是個很厲害的人了,我看您未來必定會大有成就。」

    「這是在誇獎我嗎?好吧我就當做是誇獎吧。」埃德蒙禁不住苦笑了起來。

    對他來說,數學跟他的生活、他的工作幾乎毫無關係,所以他很快就從沮喪當中恢復了過來,然後他很快又從對方的落寞當中察覺到了這個年輕人心中的苦悶。

    「您的論文沒被人賞識嗎?」他小聲問。…。。

    「我曾經把我的論文寄給了幾位教授和知名學者,但是都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音。」伽羅華嘆了口氣,顯得更加落寞了,不過很快又振作了精神,「即使如此,我還是認為,我是對的,只是他們還沒有理解我的理論的美妙而已——」

    有沒有可能,你真的是錯了?伯爵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問題。

    但是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畢竟,對他不懂的領域,他不知道誰對誰錯,更不想妄作判斷。

    而且,他不忍心打擊一個如此光芒四射、前途無量的年輕人。

    他自從幹了這個工作以來,見多了巴黎三教九流的人,他也知道巴黎的名校大學生當中有,不少人整天放浪形骸花天酒地,根本就沒有學到任何東西,對比起來,自己面前這個年輕人如此專注於學業和學術,顯得尤其難能可貴了。


    哪怕他是錯的,至少他也在認真思考和研究問題了,這不也挺好嗎?

    「既然您如此有天分,又如此熱愛數學,為什麼您還要無端扯入到政治當中呢?專心於學術不好嗎?」他禁不住又問,「這些東西只會給您帶來無謂的麻煩和危險而已,就像你被退學。」

    對於這個問題,伽羅華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在法國,每個人都是政治家,誰都會對國家大事來上幾句。」

    埃德蒙也看得出來,對方不屑於解釋自己的問題。

    雖然年輕人有傲氣也很正常,但是眼下他卻犯了難。

    如果對方是一個堅定的共和主義者,那麼自己就和他有著政治立場的衝突,雖說現在帝國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政治觀點而進行迫害,但是想來這也有著潛在的風險。

    「好吧,我也並不強求您改變自己的政治觀點,我們並不會對思想判刑——不過,伽羅華先生,我必須嚴正警告您,您以後切不可參加任何具有危險傾向的組織、或者危險活動,否則,我的職責讓我無法對您網開一面,無論我再怎麼樣讚賞您的才華,我也不可能手軟的。」

    對於這個頗為嚴厲的警告,年輕人並沒有顯得很害怕,恰恰相反,他反倒是有些許的好奇。

    「那我也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請問吧。」

    「您看上去也不是一個沒有腦子的傻瓜,更不是那種唯唯諾諾只知道執行命令的糊塗蟲,在我和您的接觸當中,我發現您有學識、有風度涵養,而且還有幾分慈悲像您這樣的人,為什麼要替皇帝陛下服務,為他賣命,幹這種工作呢?」

    「因為他值得我這麼做。」對此埃德蒙只給了一個簡單直接的回答,「陛下對我有恩,我發過誓要用我的命來償還這份恩情;除了這個私人理由之外,我堅定不移的相信,陛下既有朝氣蓬勃的行動力,又有令人驚嘆的遠見,人民也愛戴他,他是帶領我們國家走向繁榮的不二人選我願意為他的這份事業奉獻一切。」…。。

    儘管這些話非常像是騙人的套話,但是伽羅華卻感覺,面前這個男人是認真的。

    那個年輕的皇帝,真的有這份本事,可以把這樣優秀的人才「折服」得五體投地嗎?他心裡不禁產生了些許疑惑。

    「好吧,不管怎樣,我們都可以見證最後的結果。」於是,他聳了聳肩。「希望您是對的吧,否則我們這個可憐的國家就有大麻煩了。」

    「您可不要說得這麼事不關己——」埃德蒙搖了搖頭,「您也是這個國家的一份子,您也在用您的才華和勤奮在幫助人們拓展知識的邊界,不是嗎?也許您不喜歡陛下也不喜歡我們,但我還是希望,您能夠接受帝國存在的現實,並且運用您的才智來造福於國家和人民,而不是把您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無聊的政治爭論上為了這些東西,犧牲者已經足夠多了,您不必湊到裡面去。」

    「真沒想到您還有這樣的口才啊」伽羅華有些驚嘆了。

    「我只是拾人牙慧罷了,陛下的口才勝過我千百倍。」埃德蒙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又重新變得嚴肅了起來,「事到如今我也不瞞您了——其實,把您從危險分子名單當中摘出來、並且囑託我將您帶過來好好照顧的人,正是陛下。」

    「什麼?!」哪怕再怎麼膽子大,這下年輕人還是驚訝得目瞪口呆了。「您您是在開玩笑吧?為什麼?他怎麼可能聽說過我——」

    「這倒是有我的功勞。我把包括您在內的名單呈遞給了陛下,然後陛下發現了您」

    於是,埃德蒙就將事情整個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了年輕人——當然,這也只是他自以為的經過而已。

    儘管伯爵說得雲淡風輕,但伽羅華還是聽得震驚不已。

    畢竟,被一國的皇帝陛下從名單當中抓出來,然後親口「挽救」,屬實是太奇幻了。

    但是他知道,伯爵不是那種喜歡說謊的人,他也沒必要編這種故事來忽悠自己。

    「也就是說我因為自己年紀和皇帝陛下相當,再加上是個大學生,所以被他親口保下來了?」最後,他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的。」伯爵沉著地回答。

    在短暫的喜悅之後,伽羅華又嘆了口氣,「所以這就是君主專制的壞處啊!隨隨便便抓人,又隨隨便便放人!我們難道要一直忍受這種雷霆莫測嗎?」

    對於對方的反應,伯爵倒是有些驚訝。

    不過他也沒有生氣,只是反問。

    「您以為共和國就不會有這種事了嗎?當年莫名其妙掉腦袋的人可多了去了。也許確實做得不夠好,但至少,我們在試圖減少流血。」

    這句話,倒是讓伽羅華啞口無言。

    而伯爵也不打算和對方搞一番政治辯論,他重新把話題轉了回來,「事實上,我告訴您這些,我是為了讓您提前做好準備——」

    「什麼準備?」伽羅華反問。

    「陛下好像對您產生了點興趣,所以在吩咐我把您撈出來之後,還打算親自來見您——時間就是在明天。無論您想說什麼,現在都可以準備了,但我建議您最好不要犯傻,因為這只會對您自己有害。」

    這下年輕人都已經懶得去驚訝了,他感覺自己仿佛是置身在一個夢境當中,但卻又好像無比真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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