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崔書全現在的數,只要擲出「雉」、「梟」、「犢」任何一色,即可直接取勝,即便是擲出一個「白」,雖不能直接取勝,也可搶得絕對先機,立於不敗之地!
唯一不能擲出的就是一色「盧」!
一色盧本是大貴之色,乃是棋中首要王牌!在棋局中任何位置,擲出一色「盧」,要麼是連擲,要麼打馬,甚至,在棋眼處擲出一色盧,可以直接通關取勝。但是,在棋尾六以內擲出一色盧,便是「惜敗」,正所謂物極必反,摴博術雖是賭術,卻也與中國傳統哲學思想一脈相承!
崔書全距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功虧一簣,在最後的時刻,他把自己給「脹死了」!
所以,崔書全這一次沒有喊「盧」,而是喊出「雉、梟、犢、白統統來!」
結果,「雉、梟、犢、白」都沒來,來的恰恰是可遇不可求的「盧」!
不僅是崔書全,步雲飛、晁用之、拔野古也是驚得目瞪口呆。
「盧」出現的概率,低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賭局中,沒有人真正幻想過能擲出「盧」!
然而,在這一場賭局中,竟然出現了兩個「盧」!
更為令人驚訝的是,兩個盧都沒有給主人帶來好運!
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賭局!原因竟然是因為,賭博雙方都擲出了大貴之色「盧」!
除了天意,沒有別的解釋!
「大唐皇帝和安祿山,都要完蛋!」拔野古瓮聲道。
眾人默然。
這場賭局預示者,一場席捲中原的大戰,最後的勝利者,卻不是交戰的任何一方!
崔書全壓低聲音道:「三位哥哥,到了長安,這賭局之事,千萬不可亂,要是皇帝知道咱們賭他的天下,咱們項上人頭就留不住了!」
「你當我們是傻子!」晁用之道。
「這就好,這就好!」崔書全吐了一口氣:「本來嘛,一場賭局,當不得真!」
拔野古卻是極為認真:「大哥,這天下到底會是誰的?」
「莫非是黑雲都?」晁用之道。
眾人面面相覷。
那個如煙如雲、無影無蹤的黑雲都!
在伏牛山的時候,步雲飛就預感到,那一夥自稱黑雲都的回紇僱傭兵來頭不,他們的目標是封常清!如果,他們是安祿山的人,倒也罷了!可是,他們顯然與安祿山毫無瓜葛!
一群來自長安的回紇僱傭兵,意欲謀害天武軍主帥,而他們與叛軍又是毫無瓜葛,那麼,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難道,那黑雲都就是在大唐皇帝與安祿山之間的第三勢力!
「黑雲都?」崔書全驚問。
晁用之自知失言,掩飾道:「沒啥,就是隨便一。大哥,咱們該走了。」
崔書全並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太陽落到了西山下,把最後的餘暉投射到山包上,山腳下的大路,已然隱沒在暮色中,那一場血腥殺戮,也被暮色悄悄掩埋。
「再等等!」步雲飛道:「潼關兵馬還在搜捕潰兵,這裡地勢高,還能看得見。還是等天完全黑透了再走。」
「三位哥哥,天黑之後,咱們去哪裡?」崔書全急忙收起賭具,心藏在懷裡。
「當然是去長安!」
「弟蒙三位哥哥救命之恩,弟跟隨三位哥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過……」崔書全張了張嘴,一陣寒風襲來,崔書全一個哆嗦。
「你他媽的有屁就放!」拔野古極不耐煩。
步雲飛淡淡一笑:「你就別催他了!他這是懷疑咱們的身份!」
這個崔書全,雖然紈絝,可腦子也不笨,他已然從晁用之的話語中,聽出了端倪。
崔書全慌忙道:「大哥在上,弟心中確有疑問,萬望三位哥哥海涵。弟見大哥器宇軒昂……」
「算了算了,恭維話別了,直吧,你認為我們三個是幹什麼的!」
「是!」崔書全道:「大哥敢押安祿山,足見大哥並非朝廷中人,莫非,莫非大哥是……」
崔書全話到嘴邊,卻不敢下去了。
晁用之一聲冷笑:「姓崔的,夠聰明!」著,拔手按到了腰刀上。
崔書全卻也是眼尖,立馬發現晁用之的手握著刀柄,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弟啥也沒,啥也不知道!」
步雲飛卻是淡淡一笑:「崔公子,咱們千軍萬馬中走到了一起,緣分不淺,告訴你也不妨。」
晁用之道:「大哥,他是崔光遠的兒子,知道了咱們的事,恐怕……」
崔書全嚇得臉色蒼白:「弟不想知道,真的不想知道!」
拔野古卻是道:「咱們現在殺他,當初又何必要救他,救人又殺人,佛祖不喜!」
步雲飛頭:「崔公子,你起來吧,我們不殺你!」
「多謝大哥!」崔書全擦著額頭的冷汗站了起來。
「實話告訴你,我們是……」
「大哥我不聽!」崔書全慌忙捂住耳朵。
「把他的手扯開!」步雲飛不耐煩起來。
拔野古一伸手,硬生生把崔書全兩隻捂在耳朵上的手掰開,崔書全急的大叫:「大哥,我真的不聽,我是真的不想聽……」
「崔書全,我叫步雲飛,這位是拔野古,這位是晁用之!」
崔書全頓時渾身癱軟,出溜到了地上。
在陝郡的時候,他就聽過步雲飛的大名。
叛軍先鋒步雲飛率兩千人馬突入陝郡境內殺人放火,截擊唐軍股人馬,那步雲飛來去無蹤,唐軍在他手裡吃過不少虧,卻始終拿不到步雲飛蹤跡。封常清曾經發出懸賞,拿得步雲飛首級者,賞一千兩銀子,拿得脅從拔野古、房若虛首級者,賞五百兩銀子。
拔野古喝道:「姓崔的,你怕個屁!你聽的步雲飛,不是我大哥!那傢伙早已被老子砍了頭,還有那個膽敢假冒充老子拔野古的傢伙,一併被老子送到了西天!」
「哥哥此話當真?」
「廢話!」拔野古喝道:「到這個時候,我們幹嘛要騙你!」
「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幹嘛要去長安?」
步雲飛道:「我等去長安,是有天大的冤情,要向朝廷辯白!」
崔書全舒了一口氣:「大哥,我明白了,有人冒你們的名字反叛朝廷,封常清是非不分,奏報你們降賊,你們是要進城去,替自己洗刷冤情,大哥放心,這件事包在弟身上,家父乃是朝廷重臣,可以替三位哥哥向皇帝上表。」
「崔公子,我等的冤情,比起顏大人的冤情,不過是滄海一粟!」步雲飛道。
「顏大人?哪個顏大人?」
「常山太守顏杲卿!」
步雲飛將常山之戰的前後經過,詳細了一遍,包括張通幽夥同王承業,竊取顏杲卿的功勞,誣陷顏杲卿的事,也原原本本了一遍。
步雲飛罷,崔書全氣得從地上蹦了起來,破口大罵:「狗日的王承業,狗日的張通幽,竟然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勾當,崔爺我與這等惡賊勢不兩立,崔爺這就回長安,叫我老爹上表,上奏皇上,將王承業、張通幽這兩個狗賊碎屍萬段!」
拔野古喝道:「在我大哥面前,有個屁的崔爺!」
崔書全醒悟,慌忙道:「弟順了嘴,該死!」
步雲飛斜了崔書全一眼:「你老爹願意幫忙?」
「當然願意,我爹官拜京兆少尹,先皇御賜親仁坊博陵府,京城裡面,誰不知道我老爹的大名,只要我老爹進宮參上一本,皇上無有不准!」
「你爹比起御史中丞韋見素如何?」步雲飛冷冷問道。
「那哪能比,韋老倌是內閣宰相,那老頭子資歷擺在那兒了,我爹平日裡,也讓他三分。」
步雲飛心頭暗笑,崔書全是他爹崔光遠平日裡讓韋見素三分,那是給自己臉上貼金,崔光遠不過是個京兆少尹,相當於現在首都的副市長,韋見素這個御史中丞,相當於現在的副總理,副市長讓副總理三分,起來,讓人笑掉大牙。
「實話告訴崔公子,韋見素因為在大殿之上為顏杲卿鳴冤,已經被皇上下了大獄!」
崔書全頓時目瞪口呆。副總理都搞不定的事,副市長哪裡還敢插手!
「這個,這個……」崔書全嘆了口氣:「大哥,不是我老爹不幫忙,這件事,如果韋見素都沒辦法,我老爹畢竟只是個京兆少尹,人微言輕,只怕是只能愛莫能助了。」
崔書全雖然紈絝,可畢竟是博陵府出身,對朝廷里的水深水淺,還是清楚的。崔光遠這個京兆少尹,是靠賭術起家,平日裡和京城裡的大員們逢場作戲,表面看著,倒也有些人緣,崔書全那些個酒肉朋友,做些偷雞摸狗的事,犯了官司,崔光遠出面,倒也能擺得平,可真遇上軍國大事,崔光遠的面子,就根本不起作用了,而且,崔書全也知道,他老爹崔光遠遇上大事,就是腳底抹油的主!若是聽到這等大事,別是幫忙,不被嚇暈過去就不錯了!
步雲飛笑道:「崔公子倒也是個實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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