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端本宮,也就是東宮之中,有人跪伏在太子李容面前,低頭行禮。
「沈侯,應該是於昨天,悄悄離開了京城。」
「應該?」
太子殿下陰沉著臉,冷聲道:「這種事情,你跟孤說應該?」
這匯報之人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低頭道:「太子爺,您也知道,沈侯明面上無有職位,但是暗地有個邸報司在他的掌握之中,再加上他身邊還有一些軍中出身的斥候藏著,想要追蹤到他的蹤跡…」
「實在是不容易…」
這人咽了口唾沫,低聲道:「就這個消息,還是卑職們多方打探到的,有老百姓見到有一行數十精騎離開了京城,卑職們猜測就是沈侯爺一行人…」
「猜測,猜測!」
太子殿下勃然大怒。
「你們真是一群廢物,一群廢物!」
這人戰戰兢兢,不敢說話了。
太子爺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才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報信的人,咬牙切齒:「滾!」
這人連忙倉皇退出了東宮,太子則扭頭看向一旁的一個留著兩撇小鬍鬚的中年人,低聲道:「舅父…」
太子的生母並不是孫皇後,但是這會兒能讓他稱為舅父的,只可能是孫家人。
孫皇後的兄弟,孫宗昌。
也就是洪德帝的小舅子。
孫家紮根在建康,也就是現在的南京,因此當初朝廷搬家的時候,孫家並沒有搬過來,洪德帝的親娘舅以及幾個表兄弟們,都沒有過來,依舊被洪德帝留在了南京。
跟過來的,就是孫皇後的幾個兄弟,以及孫皇後的父母親了。
「殿下。」
孫宗昌臉色也不太好看,輕聲道:「如果沈侯離開了京城,並且往密雲去了,那不用多想,一定是去密雲調淩大將軍所部的兵馬了。」
「淮安軍兵強馬壯,戰鬥力原本就勝過禁軍一些,現在禁軍兩位大將軍之一的孟煉孟大將軍,當初也是在沈侯麾下北伐,立了功勞,後來才成功主事禁軍…」
「再加上禁軍之中的不少將領,都是跟過淮安軍的。」
「單憑沈侯的威望,恐怕就能鎮住他們…」
這一點,這位國舅爺並沒有說錯什。
當初沈毅北伐的時候,最早是帶著沿海都司的兵馬在淮安駐紮,那個時候最初的一批淮安軍不過兩萬多人而已。
後來數年時間,淮安軍一擴再擴,等到拿下燕京的時候,沈毅麾下的淮安軍已經是超過二十萬人的龐然大物!
而在這一次次擴軍中,有好幾次都是洪德帝直接派遣禁軍,充入淮安軍中。
後來,朝廷穩固之後,沈毅麾下的淮安軍鎮守邊關,但是原先禁軍出身的那些人,大部分還是回歸了禁軍的。
因此,沈毅的淮安軍人數,雖然被削弱過,但是他本人在禁軍之中的威望依舊很重。
畢竟大陳南渡七十年時間,少有勝仗,近幾十年來更是只有沈毅打過勝仗,那這就會造成一個必然形成的結果。
那就是,整個大陳軍方,近十幾二十年,不管是什軍隊出身的武將,只要是立過重大戰功的,那一多半都是沈侯的舊部!
洪德帝與沈侯之間,能夠和睦相處,未必沒有這個層面的原因。
一個沈七郎,就是半個大陳軍方!
而且還是比較能打的那一半。
這個時候,沈毅要是離開了京城去調兵,恐怕整個京城都很快會被他控制住。
聯想到皇帝陛下前不久下的賜婚聖旨…
孫宗昌低聲道:「殿下,且不說沈侯會不會動刀兵,單說他在燕京經營了十幾年,整個北直隸上下到處都是他的門生故吏,若是身後動手相幫吳王,咱們恐怕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那怎辦!」
太子殿下的情緒有些失控了。
他低吼了一聲之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茶杯的手都微微顫抖了。
「那還能怎辦…」
太子殿下握緊拳頭,聲音充滿了悲憤:「怪只怪,父皇太過偏心!」
「孤這大半年來監國理政,可以說是戰戰兢兢,生怕做錯哪怕一件事情,可是父皇還是…還是…」
孫宗昌站在太子身後,低聲道:「殿下,我以為陛下不一定屬意吳王。」
太子殿下有些沮喪:「父皇親自開口,召老四回來的…」
「那是因為,沈侯的影響力太大了。」
國舅爺低聲道:「在先前很長一段時間,殿下都絕難見到陛下,但是沈侯爺卻隨時可以見到陛下,陛下難免會受其影響。」
「因此…」
孫宗昌輕聲說道:「只要解決了沈侯,殿下的危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解決沈侯?」
太子咬牙切齒:「怎解決他!怎解決他?」
「殿下,如果陛下真的要改立太子,您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逼宮嗣位,但是這做風險太大,一個不好,就會給朝廷,給陛下一個廢太子的理由。」
「而對沈侯動手,則不會…有這個風險。」
他看著太子,低聲道:「沈侯功高震主,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這些年來,陛下未嚐不想處理掉這個隱患,只是陛下顧及名聲以及沈侯自身的勢力,遲遲不曾動手而已。」
「如今,沈侯不在京城,正是殿下的好機會。」
「沈侯的家人…可都還在城,尤其是沈侯家的大女兒。」
「沈侯爺是個重感情的人,只要控制住了沈侯府,他一定會就範…」
「到時候,京城就是殿下您在控制局面,吳王即便回來,也沒有什用處了。」
太子殿下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舅舅」,他幾乎是失聲道:「你瘋了!」
「殿下,我沒瘋。」
孫宗昌靜靜的說道:「您也知道,古來廢太子無有一個有好下場,您不想被廢,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逼宮,二是逼沈。」
「而後者…哪怕事敗。」
孫宗昌壓低了聲音,開口道:「那也只是殿下這個監國想要清理權臣,重整朝綱,便是放到朝廷上說,殿下也是有理的。」
「陛下很難因為您對沈侯一家動手,就下旨廢太子,那樣天子體面就不再了。」
「天家…是高於沈家的,從君臣之份上來說,殿下乃是半君,殿下對沈家動手,沈家應該自請其戮才對!」
「你瘋了,你真的是瘋了…」
太子看著孫宗昌,咬牙道:「你也說了,沈侯隨時能夠控制京城,眼下他就在城外,咱們若是動了他的家人,給了他藉口,說不定一夜之間,就改朝換代了!」
「所以要賭。」
孫宗昌低聲道:「沈侯若是有心自立,十幾年前他就可以自立,他不會有這個心思的…」
「殿下,事情很明朗了。」
「不對沈家動手,咱們就只能進宮,去尋陛下,請求陛下提前殯天了…」
「吳王回京之前,一定要做成這件事,只要殿下即了帝位,沈侯也要乖乖做殿下的臣子。」
太子殿下癱坐在椅子上,額頭上滲出汗水,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這件事,對於一個二十歲都不到的娃娃來說,實在是…
太大太大了。
………………
密雲大營之中。
沈侯爺坐在主位上,看著淩肅,緩緩說道:「京城形勢有變,淩將軍…要做好大陳的定海神針。」
淩肅起身,畢恭畢敬行禮道:「一切聽從沈公您的安排!」
「我暫時沒有什安排,但是淩將軍要時刻注意燕京城外的禁軍,一旦禁軍有什異動,你們也不能遲疑,要直接動身趕往燕京,聽候我的將令。」
淩肅面色嚴肅:「末將遵命!」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抬頭看著沈毅,問道:「沈公,京城禁軍人數頗多,是不是再從蘇將軍那調一些人過來給末將?」
「不必。」
沈老爺微微搖頭,輕聲道:「再調人過來,旁人該以為我要謀逆了。」
「按我的吩咐辦就是。」
沈老爺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這燕京…」
「翻不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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