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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君望告訴景元釗:「你買一百朵紅玫瑰送她。別說提前見一面,今晚侍奉一夜,她也心甘情願。」
顏心看了眼周君望。
景元釗琢磨了下這話,似笑非笑:「你的歌星,不是清客嗎?」
「清不清,要看對什麼人了。你景少帥做了她的入幕之賓,乃她福氣。」周君望道。
景元釗餘光瞥了眼自己身邊的顏心。
這些男人,一個個倒是挺有眼光,就是手段稍微遜色了點。
周君望這是第二次見顏心,就挑撥離間。真是個實幹家,一點機會也不錯過。
「你去把紅玫瑰拿來。」景元釗道,「先拿十支,我妹妹要去後台看看大歌星上妝。」
周君望的視線,很自然落在顏心臉上,點頭:「行。」
他帶著顏心和景元釗起身走了。
顏心覺得周君望和她認識的周君望,不太一樣——可能是歲月沉澱之後的他,更和善些。
現在的他,烏亮頭髮全部梳在腦後,不像時下時髦公子那樣留個中間分縫。
他的臉,無遮無攔展露,很英俊氣派。尤其是那雙眼,似日光下的強刃,鋒芒懾人。
年輕的他,氣質更強勢些。只是也擅長偽裝,平時扮成謙謙君子。
顏心就發現,她自以為性格很好的男人,比如說舅舅盛遠山,比如說周君望,遠不是那麼回事。
舅舅的溫和中,有幾分陰鷙狠辣,偶然會窺見端倪;周君望的溫和,是一副不怎麼牢靠的面具,不小心就會脫落,露出他強勢好勝的尖銳。
從不偽裝自己、以真面目示人的,好像只有景元釗。
顏心想著,就往景元釗身後站了站,靠近他幾分。
豺狼虎豹固然可怕,偽君子同樣,顏心莫名起了警惕。
重生路,步步難走。
周君望的隨從取了新鮮玫瑰,他首接遞到顏心跟前:「大小姐拿著吧。」
玫瑰嬌艷馥郁,朵朵開得飽滿凜冽。
顏心那張臉,卻比這玫瑰更嬌嫩幾分。
周君望目光有一瞬間的安靜,落在她臉上。
顏心沒接,抬眸去看景元釗。
景元釗一把奪了過來,遞給顏心:「拿著吧,值一千塊銀元。」
又說,「周少今天破費了。」
周君望:「不是你付錢?」
「我沒說過這話。」景元釗道,「你拿過來的,我還以為你送的。」
周君望:「真是無賴。算了,送大小姐吧。」
顏心笑了下。
周君望:「不用謝,大小姐。」
顏心:「……」
這一世,很多事改變了。
顏心想換個位置,去看待前世那些對她有恩的人,比如說盛柔貞,也比如說周君望。
她沒有像上次那樣,很急切又輕浮沖他微笑。
她在觀察他。
顏心活到三十幾歲才死的。哪怕不改變壽命,她也有十幾年。
日子那麼長,她可以慢慢報恩、慢慢報仇,不著急一時。
在這個過程中,她也想有閒暇,能聞一聞花香——前世祖父去世後,她再也沒有過安逸,像上了口嚼的騾子,一刻不停奔波、操勞。
她接過那紅玫瑰,輕輕嗅了嗅。
周君望在前頭帶路,領他們上歌舞廳的三樓。
歌星雲容在三樓有個獨立的休息室。
顏心和景元釗走在後面,景元釗低聲跟她說:「喜歡的話,就留著這玫瑰,回頭帶走。」
顏心笑:「倒也沒喜歡到如此地步。」
三人上了樓。
歌星雲容穿著絲綢睡衣和毛茸茸的拖鞋,己經上了面妝,正有人給她盤發。
瞧見周君望領了人進來,其他服侍的人紛紛出去。
「雲容,這是督軍府的大少帥,和大小姐。」周君望介紹。
雲容面上的妝很精緻,只是舞台妝略微重些,此刻在燈光正常的休息室看她,有些晃眼。
饒是如此,也看得出她容貌嬌媚,身段婀娜。
她看向景元釗,目光微微一盪;又去看顏心:「大少帥和大小姐是兄妹嗎?您二位長得不太像。」
景元釗看了眼顏心:「還是有點像的。」
——日子久了,總歸會有點夫妻相。
顏心就把玫瑰遞給雲容:「雲小姐,這個送給您。」
雲容笑容更璀璨:「大小姐,您破費了。」
「不不,這是君爺的,我借花獻佛。」顏心笑道。
屋子裡幾個人一愣。
包括周君望自己。
他二十五歲,是青幫龍頭的公子,他父親的左膀右臂,還沒資格被人叫一聲「爺」。
而且,旁人幾乎都不叫他「君少」,更沒有「君爺」一說。
周君望詫異看了眼顏心。
顏心臉色一白。
景元釗也意味深長看向她:「妹妹,幾朵花而己,犯不著這麼給他抬地位。」
顏心:「……」
「您是說我們少爺?」雲容似乎才反應過來,「我一時竟不知道您說誰。」
顏心突然意識到,為什麼雲容的名氣只是曇花一現,以至於記憶力過人的顏心,根本沒記住她。
雲容這個人,實在不夠八面玲瓏,為人處世上反應太笨拙了。
比如說,她幾乎不知道顏心是軍政府的義女,還以為顏心和景元釗是親兄妹,一開口就說他們倆「不太像」。
哪怕真不像,也不該說的。
作為交際花,想要端穩飯碗,宜城最有權勢門第的事,應該知曉一二,要懂忌諱。
現在,顏心一個「君爺」,很明顯是說錯了話。景元釗和周君望都懂,唯獨雲容又點破。
顏心不算個八面玲瓏的人,她都覺得雲容實在太笨。
這種笨,作為普通人尚且會處處碰壁,何況是做交際花?
她不能長久的,饒是她生得妖冶。
「……大小姐是說我嗎?」周君望也接話,「不敢當,大小姐。」
顏心低垂了視線。
景元釗覺得無趣,牽了顏心的手:「走吧。」
他首接帶著顏心出去了。
留下周君望和雲容兩個人,面面相覷。
顏心還以為,他要去樓下的座位,不成想他下樓後,首接出門了,讓身後追過來的周君望趕不上。
汽車在門口停著,景元釗帶著顏心走了。
「不聽歌了嗎?」顏心問。
景元釗:「那女的,長得跟鬼一樣。剛剛看到,嚇我一激靈。」
顏心:「……她長得還好。」
「那一臉紅的、綠的,還有黑眼皮,嚇死人。」景元釗說。
顏心:「……」
她才反應過來,景元釗是說雲容舞台妝。
舞台妝的確稍微重,因為唱歌時候的燈光黯。若是妝容再淡,整個人看上去很蒼白,底下看的人會覺得她很奇怪。
顏心忍不住笑了笑。
「你笑什麼?」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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