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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突發中風,情況危急。
眾人都去了他院子。
大太太也在。
顏心在旁邊,聲音急切說:「我來治!」
又說,「治療期間,半個月內不得探望,所有人都出去。」
旁邊的七老爺不幹了:「這怎麼行!」
「我能治好他,讓他恢復如初。不管是手腳還是頭腦,都不會有大損傷。照常走路、辦事。」顏心說。
她底氣很足。
然而這話說出來,房內眾人表情各異。
姜公館最近鬧騰得厲害。
大老爺的妻子、兒子和弟弟們,都不希望他「恢復如初」。
要是他死了最好;不死,像個木頭人痴痴傻傻呆著也可。
他不能好起來!
「阿爸是家中頂樑柱,他不可倒下。沒有他,這個家就散了。姆媽,您相信我嗎?」
顏心有點急切,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眼珠子轉了轉。
大老爺把李柳芽收在房裡,己經惹惱了大太太。
這個李柳芽,是大太太娘家的遠房親戚。沒有經過大太太的容許,她擅自爬床,大太太面子、里子都丟光了。
要是從前,大太太咬牙忍忍就算了。
可現在老太太死了。她的家產,全部落到了大老爺手裡。
大太太幾次向他提出,要拿一筆錢存下來,將來給姜雲州娶親。
大老爺卻說:「雲州那個孽障,和丫鬟私奔去了南洋,丟盡了我的臉。他死外頭都不關我的事,我還留錢給他?」
大太太聽到「死外頭」這個字,恨不能活嚼了大老爺。
一個親生父親,說得出這種詛咒兒子的話?
他兒子多,雲州哪怕是嫡子,在他心裡也不值錢。
這男人一輩子自私,他只顧他自己。
大太太對他心生不滿。
然而,這件事過去沒幾天,他又給新收的小妾買首飾了。
一把年紀,取個不到十八歲的女孩兒,也不怕丟人現眼。
他孫子都有了!
更過分的是,他不肯分錢給大太太,卻要替小妾置辦外宅。
民主政府後,舊的規矩摧枯拉朽倒下,不少門第有了新風。
比如說,好些姨太太作妖,不願意在正室太太跟前立規矩,要出去買小公館單獨住。
擱在從前,這種小妾會被活活打死。
如今卻成了氣候。
當李柳芽也提出,要外面買宅子時,大老爺居然同意了。
大太太恨不能親手捅死他。
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他中風了,他活該。
這個時候,一個有「少神醫」名聲在外的兒媳婦,跳出來說,她能把大老爺的病治好,讓他復原。
大太太死死捏住手,才沒有扇顏心一個耳光。
「我好不容易盼他倒下,你居然想救他?」大太太惡狠狠想著。
而二老爺和七老爺,這段時間天天來催問,老太太的私產到底怎麼分、如何分,他們也不想大老爺真正好起來。
故而,大太太知道自己有底氣、有幫襯。
大太太怒斥顏心:「生死關頭,你居然想要表現自己?老爺有個萬一,你能負責?」
「姆媽,我醫術不敢說最好,至少……」
「住口!你才多大年紀,中風這麼大的病,你也配治?老爺真有什麼不妥,我們殺了你都不頂用。」大太太喝道。
「姆媽,您聽我說……」顏心急了。
二老爺也看出了大嫂心思。
不管怎麼說,大哥最好是死了;哪怕不死,變成廢人也行。
大嫂和侄兒們,總比大哥好對付。哪怕大嫂狡猾,她拿錢也名不正、言不順。
老太太的私產,必須分。
「侄兒媳婦,我勸你消停些。」二老爺冷聲說,「我們家不是外頭那些沒見過世面的人家,任由你誆騙!自家人,誰不知道誰,你收斂些,少惺惺作態!」
「是啊,你逞什麼能?這一屋子長輩,你是個什麼東西,輪得到你說話?」七老爺破口大罵。
顏心經不住,眼淚汪汪:「我……」
大太太:「不要哭。你阿爸還沒死,輪不到你哭喪。來人,送西少奶奶回去,這裡用不著她,不准她再來。」
傭人上前,要驅趕顏心。
顏心忍著悲痛:「姆媽,這是中風,外面的大夫如果不小心……」
「快讓她滾出去!」二老爺也道。
因利益原因,姜家幾個人很快搭成一致意見,先把真有醫術的人趕走。
然後,他們要去隨便請個大夫,最好是沒什麼本事、只會騙錢的江湖油子大夫。
顏心離開時,正值黃昏,夕陽如金箔,照得庭院那株梨樹一片恢弘。輕盈如雪的梨花,花瓣落了滿地,似雪緞鋪就。
她站在梨樹下,低低叫了聲「祖母」。
「如果你還活著,你願意看到我這樣做嗎?」她自問。
也許是不願意的。
到底是母親啊。
哪怕被吸血到死,還是愛她的孩子。
——可我還活著。
不替你報仇,我這輩子寢食不安。
他必須付出代價!
她這段日子的籌劃,那些添在茶水中的「壯陽藥」,加速了大老爺的病情。
大老爺原本是腎虛,淤熱阻竅,又上了年紀。
若是不好好保養,他也會中風。
前世他和李柳芽私通,為了享受她的美色,時常滋補身體,故而兩年後也是中風死了。
顏心那些壯陽藥,加速他的淤熱,故而他提前中風。
而老太太「私產」這個話題,應該很隱秘,顏心卻派馮媽不停在二房、七房挑撥,又說給大太太身邊的傭人聽。
「輿論」的催動下,等於是在每個餓極了的人鼻子底下放一塊肥肉,誘惑他們。
他們眼裡除了肥肉,再無其他,每個人都流著口涎,打算吞一口。
大老爺卻不肯分給他們吃。
在錢財面前,人性是極其脆弱的。不管是夫妻,還是兄弟,都經不起金錢考驗。
他們很有默契,決定讓大老爺去死了。
他們還把顏心趕出去,眾目睽睽下罵她,不損傷顏心的「少神醫」名頭——不是她治不好,而是他們不讓她治。
他們從各個方面摘清了顏心的嫌疑。
顏心在樹下站了片刻。
日影西斜,夕陽落盡了最後的餘暉,夜幕徐徐拉開,庭院光線暗淡下來。
白霜跟在顏心身後,輕輕叫了聲大小姐,生怕打擾了她。
「財產拿到了嗎?」顏心問她。
白霜:「己經拿到手了,金條比您想像中多。」
顏心又說:「那個女孩,李柳芽,做好安排了嗎?」
白霜:「己經安排妥當了。」
顏心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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