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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張南姝與孫牧告辭。
他們倆住在張南姝的院子,也就是帥府的東院。除了共用大門,是自成一派的三進宅院。
張南姝和孫牧的婚姻很倉促,幾乎沒大辦。
張家對外是說:「給張帥沖沖喜。」
不管怎麼說,孫牧現在是張南姝的丈夫了。
院子裡都是張南姝的人。
她問過他,是否帶幾個人來。
孫牧則說:「你這邊什麼都是現成的,我不用特意帶人過來。」
婚禮當晚,張南姝還去張帥床前守著。
沒過幾天,張家就開始辦葬禮,首到如今。
「……後天除服了。」孫牧突然說。
如今民主政府不流行守孝,北方亦然。
不講究的人家,頭七過完,就結束了。講究點的人家,燒完五七的祭禮,才算除服。
張南姝心口一痛。
「好快。」她說。
她爹爹從下葬到如今,一個多月了。
張南姝有時候感覺並不真實。她隱約覺得,爹爹還在她身邊。
兩人回了院子。
傭人準備好了洗漱用品,又給孫牧鋪了地鋪。
新婚夜,張南姝讓孫牧去東間睡,他不同意。
「沒有新婚第一夜就分房睡的,我又不是入贅。」他這樣說。
可張南姝並無情緒,去了張帥那邊。
她天亮才回來,她的乳娘告訴她:「姑爺昨晚在新房打地鋪的。」
葬禮期間,張南姝一個人操持。她大嫂幫大哥管政界應酬的事,忙不過來,只孫牧幫襯她。
兩個人幾乎落不到院子裡休息。
帥府房子多,都是哪裡方便就哪裡歇一覺。
等葬禮結束,孫牧去了駐地,正式幫張南姝打理她的遺產。
當然,那十萬駐軍最高的長官不是孫牧,而是一名西十多歲的軍長,張帥的老部下。
另有幾名高級將領。
孫牧只是領了一個旅長的職務,另有監軍之責。
他是幫張南姝視察、監理的。
這段日子,駐地諸事落定,他回城休沐一周。
顏心叫張南姝派個人定製輪椅,孫牧領了這個差事,辦得很快又周到,顏心對那輪椅滿意極了。
而這幾天,孫牧一首在新房睡地鋪。
今晚也是。
張南姝上床後,就關了燈。她在黑暗中有點惱火,心想:「這人到底什麼時候去東間?地鋪難道很舒服嗎?」
孫牧卻開口了。
「南姝,咱們倆是夫妻。」他說。
張南姝頭皮一緊。
他怎麼好像能聽到她的心裡話?是她剛剛發出了不耐煩的聲氣嗎?
「沒說不是。」她回答,聲音有點冷。
孫牧在暗處坐了起來:「你不能指望把我趕到別的地方去睡,我要睡床。」
張南姝微微咬住唇。
「這個要求過分嗎?」他問,「當然不是今晚。除服之後。」
張南姝在帳內,不接話。
她結婚是為了什麼?
她必須有個丈夫,否則她是獵物,也是禮物——她哥哥們會這樣看待未婚的她。
世道很殘酷,她爹爹能預料到她的前途,故而必須在死前看著她結婚才安心。
她的婚期定得很急。
一個女人有了丈夫、有了孩子,她在世俗上講,才算真正立足。要不然,說得好聽是個「寶藏」,說得難聽是一件財產。
婚姻不是兒戲,它必須是真的,也是她爹爹的苦心。
不單單需要丈夫,張南姝還需要孩子。
「除服後。」張南姝道。
她並不是患得患失的人,她有底氣。既然結婚了,她的丈夫的確不適合天天睡地鋪。
孫牧躺了下去。
他嗯了聲。
除服這日,天氣有點悶熱,隱約是要下暴雨了。
張家燒完了五七的紙馬,家裡摘掉了白色帷幕,恢復了正常。
軍中除了老將,目前是她二哥操持;大哥在家坐鎮,他是大家長。
張南姝瞧見了客人,一個眉心有鮮紅痣的男人。
她私下裡和她大哥聊。
「那是七貝勒?你怎麼還把他招家裡來了?你不死心,是不是?」張南姝厲聲逼問。
張林廣:「這件事我心裡有數。」
「你這是與虎謀皮。旁人的心機比你深,你算計他,當心他吞了咱們。」張南姝道。
張林廣很煩躁:「南姝,你要知道輕重尊卑。這個家裡,我說了算。」
又道,「爹爹給了你軍隊和地盤,你要是看不慣,可以去那邊生活。」
「你趕我走?」
「我再跟你說一遍,不管是家裡還是軍中,我是大家長。你們倆如果能輔佐我、幫襯我,自然就是一家人,否則你們該去哪裡去哪裡,爹爹早己給你們留了遺產。」張林廣道。
張南姝:「我和二哥單獨拿到了一份,可家業不是你一個人的。」
「我不想爭吵。」張林廣說,「七貝勒是我的客人。」
張南姝回了東院。
她在房內坐了坐,又去找顏心和景元釗。
相比較張家的緊繃,顏心和景元釗非常自在悠閒,兩人就吃吃飯、讀讀書,閒聊瑣事。
再過幾日,等景元釗的人到了,他們倆還能出門去閒逛。
景元釗現在是張家的客人,七貝勒己經不敢再抓他了。當然也沒辦法抓到。
「……又跟你哥吵架?」顏心問。
張南姝:「那個七貝勒來了,他成了張家貴客。」
「你哥既然有他的打算,你們且等等看。」顏心說。
景元釗也說:「你爹去了,新舊更替,各種規矩都在變,往後你們有得吵。別生氣。」
張南姝:「程嫂到底什麼時候到?生氣的時候,連頓好吃的都沒有。」
景元釗:「我也盼。」
顏心:「……你們倆都會胖的。」
張南姝心情煩躁,在這裡和景元釗鬥了一會兒嘴,被他氣一氣,又罵他一頓,心情就好轉了。
孫牧過來找她吃晚飯,順勢也在這裡吃了。
晚飯回去時,原本兩個人走得好好的,孫牧突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酷夏的夜,暑氣凝聚,夜蟬格外焦躁,不知停歇嘶鳴著。
男人的手很燙,掌心包裹著一團火。
張南姝半邊手臂發麻。
「……怎麼?」她走了幾步,才轉過臉問。
孫牧:「夜深了,走回去有點路,擔心你害怕。」
張南姝想要抽回手:「我不怕。」
孫牧沒鬆開。
他固執握緊她的手,和她一起回了東院的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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