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秦這會兒壓根不想說話, 他就想抱著盛明煦。
他昨晚在屋門口壓根沒睡好,一夜都是在做夢。夢見了許多人許多事, 都模模糊糊的,唯有關於盛明煦的是完全清晰的。他記得這個人在他受傷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在老闆都不看好的情況下留下了他,在那群圈裡人數落他的時候挺身而出, 他想這個人了。
然後, 一睜眼, 這個人就在眼前了。
真好,比夢裡都好。
他於自己是堅強, 在陸明陸志峰他們面前是狡猾多端,可他的強大是生活逼迫出來的, 他終究也不過是個不到二十歲的男孩,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而這一面, 只有在盛明煦面前可以顯露出來, 也只有在盛明煦這裡, 他才覺得這是安全的。
所以, 他的擁抱來的那麼的不猶豫, 抱的那麼的緊實, 即便盛明煦詫異的問他,「你怎麼了?放開說!」他也不曾放手,還不肯說話,只是緊緊的摟著這個人,甚至把腦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狠狠地聞著這個人的氣息。
他小聲而可憐的說,「讓我抱抱吧,我就抱抱不做什麼。我想你。」
這句想你,比什麼都動人。
盛明煦開始是嚇了一跳,畢竟他這次回北京是沒告訴陸秦的,也就是說,陸秦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在他門口坐了一夜,這麼一想,就覺得讓人心疼,順便也擔憂。他原本是想讓陸秦鬆開好好問問的,可聽見這一句,就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他順腳踢了大門,將門關上。然後低頭瞧了瞧跟個大猴子一樣猴在自己身上的陸秦,就嘆了口氣,扎楞的手在空中頓了頓,終於放在了陸秦的後背,雖然有點虛,並不緊實,可也算是完成了這個擁抱。
陸秦實在是太喜歡這種感覺了,他幾乎是貪戀的讓自己記住這個瞬間,盛明煦的味道,盛明煦的溫度,盛明煦的懷抱的感覺。足足站了十幾分鐘,也沒有鬆開的意思。
盛明煦身體早已從緊張僵硬,變得柔軟起來,他還怕陸秦是不是受了委屈,否則怎麼可能跑到這兒來,專門感受了一下,發現自己的肩頭沒有濕潤的感覺,這孩子應該沒哭,就略微放了心,任由他了。
——雖然似乎他們這樣的見面是不對的,似乎他們這樣的擁抱是更不對的,可人不是沒有感情的動作,不可能什麼事情都釘是釘鉚是鉚,這時候,他無法拒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又過了會兒,陸秦的手機就嗡嗡嗡的響了。陸秦應該是有事的,聽見手機響終於肯抬起頭來了,鬆開了他。
兩個人其實並沒有這麼親密的動作過呢。分開後相互對立的站著,盛明煦倒還好,只覺得溫暖似乎從身體中剝離開去,心裡有點留戀的感覺,面上倒是波瀾不驚的,只是陸秦卻不一樣,他的臉略微有點紅,還帶著七分不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盛明煦,半點不願意挪開的模樣。
那眼神又火熱又充滿侵犯性,若是平日裡,盛明煦早就惱了,可對陸秦,他卻惱不起來。聽著那手機嗡嗡的響著,就岔開話題說,「你接電話吧,我泡麥片,給你也一碗吧。」
手機響的急,陸秦就低頭看了看,沒想到是個熟悉的陌生人,吳若飛的電話。這會兒才六點多,陸遠衡和陸志峰的匯報怎麼也要到九點才開始,現在打過來,顯然是他爺爺昨天晚上已經調兵遣將結束,這是想要早見見他?
這倒是重要的事兒,馬虎不得,陸秦也只好不纏著盛明煦了,回了他一句,「要點主食。」然後就接了電話。
果不其然,他先叫了一聲吳叔叔,就聽見電話里的人說,「乖孫,是爺爺。你早點過來吧,爺爺有事兒問你。先別告訴你大伯和爸爸。」
陸秦就應了一聲。
老爺子對他還是很優待的,還叮囑了一句,「別害怕,爺爺護著你。」
陸秦只覺得五味雜陳,他媽媽出事後他被關起來的日子,他在少管所舉目無親的日子,他出來後費盡心機想要找出真正兇手的日子,他無時無刻不都在盼著爺爺醒過來,因為他知道,如果說陸家現在有一個人能關心他的話,那肯定是爺爺。
即便將他和陸志峰放在一起比較。
可他萬萬沒想到,還有盛家的事兒。盛家的事兒說起來,似乎與爺爺無關,摔死盛家兒子的是過世的二伯,而娶了盛燕來氣死了他姥爺的是陸志峰,可問題是,他爺爺是陸家的一家之主,這些事即便怎麼開脫,他與這些事都脫不開干係。
所以,盛明煦端了牛奶麥片出來,就瞧見他臉上的複雜表情。
盛明煦就知道,這孩子肯定是憋著事兒呢。他也沒直接問,而是先指使他,「微波爐里熱著包子,你去端過來。」
陸秦自然是聽話的,放下心事就去幹活,等著端出來了,盛明煦的意思就是兩個人邊吃飯邊說話,可陸秦這裡哪裡來得及,只能說,「我爺爺昨天晚上醒了,剛剛打電話讓我立刻趕過去。煦哥你自己吃吧,我得先走了。」
盛明煦怎麼可能放他走?這小子顯然不對勁兒——折騰齊暖這麼大的事兒,陸秦都沒有跟他吐露半分,而昨天卻到了他的房門前獨坐,可見這次的事情更麻煩,他怎麼可能不擔心。
盛明煦想了想說,「我換衣服送你過去,你拿個保鮮袋把包子撞上當早飯吃吧,不能餓著。」
陸秦自然是想和盛明煦多待一會兒的,這話一落,他即便內心裡再彆扭,再矛盾,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來,「好。」
說著,他就飛快的跑去廚房。
盛明煦就覺得瞧著難受,這孩子可比一個月前剛出來的時候沉默多了,性子似乎也穩當多了,尤其是那頭白髮,扎眼的讓人難受。如果不是經歷了太多的事兒,一個人怎麼可能成熟的這麼快呢。
他很快就換了身運動裝出來,然後帶著陸秦開車去往醫院。路上,盛明煦自然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陸秦對他沒什麼好隱瞞的,想了想就說,「我爺爺昨天晚上突然醒了,他找了原先的下屬過來,接過了他的所有事情。還說今天要讓陸遠衡和陸志峰匯報這三年的事兒,大概是想提前跟我說點什麼,所以讓我早過去。」
盛明煦腦袋裡就想起來陸建軍的模樣。
他只見過一次陸建軍。就是當年陸家人第一次回來請求原諒的時候。那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兒了,陸建軍也有六七十歲了,大概是保養的比較好,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很高大的一個男人,說起話來聲音震得人耳朵疼,特別爽朗。跟他爸爸完全不是一路人。
如果不是後來知道了兩家恩怨,盛明煦恐怕壓根不會想到,這樣一個人,曾經做過那瘋狂的事兒,同樣也不會想到,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這麼大的家業。
他就記得他爸的評價,「不過是里外兩張臉而已。」
時至如今,他覺得他爸說的是對的。當年的陸建軍有多麼的懺悔啊,跪在他家門前,聲聲淚下請求原諒。可沒多久,他的三兒子就勾搭了他的大姐,結婚氣死了自己的爸爸。
這時候,陸建軍哪裡去了。他是陸家一家之主,盛燕來脫離盛家不會損失什麼,反正盛家已經供她上了大學,也沒什麼家財可繼承。可陸家呢,但凡陸建軍說一句,不准,他相信陸志峰那種性子是不會敢的。可沒有。
他爸爸被氣死後,這又是一條人命,如果心存懺悔的話,陸建軍怎麼也該露面的,可這麼多年了,除了盛燕來每年露面,陸家的人包括陸志峰,沒有一個人來。陸建軍就那麼安安穩穩的接納了盛燕來,就那麼心安理得的活到了現在。
所以,在盛明煦眼中,陸建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是疏不間親,雖然陸秦喜歡他,可顯然陸秦對陸建軍的情感也很深厚,有些話他不能說的太明白,只能提醒他,「陸家太混亂了,你的立場又跟陸家不一樣,所以,什麼話都要仔細想想。人不止有一張臉的。」
他沒提誰,可陸秦知道這說的是老爺子。
他心裡正猶豫,忍不住就問,「我懂。可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他倆似乎在這點上完全想通了,個人的情感和家族的恩怨糾纏在一起,每個人都成了複雜的多面體,自然要面對各種感情的衝突。
盛明煦不是聖人,所以不能原諒盛燕來,不能原諒陸家人。可他心疼陸秦,想了想就說,「一碼算一碼吧。養育之恩不能忘,殺人放火不能忍。人總是要有原則的。」
陸秦其實也是這麼想的,盛明煦幾乎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會做個孝順的孫子,來孝敬養育他長大的爺爺,可那些做錯的事,他不會替他們隱瞞和開脫,該是什麼就是什麼。
車子此時恰好到了醫院門口,盛明煦穩穩地停下,沖他說,「上去吧。」
陸秦有點捨不得,他倆從老太太病房門口分開後,只匆匆見了兩面,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兒不是相顧無言,而是明明有情,前面卻有千溝萬壑,懸崖無數,阻擋著你們的相逢。這種痛苦的相思,是最難熬的。這也是他忍不住昨晚要在盛明煦的房門口坐一坐的原因,不過為了解相思而已。
他坐在原地沒動,心中卻有無數句話想要說出來,「煦哥,你是不是也喜歡我」「煦哥,我能多來看看你嗎?」「煦哥,我想你啊。」可這些話,沒辦法說出來啊。盛家橫在中間,說出來只是徒增感傷而已。
畢竟,早上之前,他都不曾敢幻想,可以親手抱抱這個人。
他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也沒多說甚麼,就開了門,準備下車。卻不想車門關上,車窗卻被盛明煦搖了下來,他瞧見盛明煦在裡面將身上的運動外衣脫了下來,遞給了他,「早上冷,你穿著吧。別感冒。」
陸秦伸手接過來,盛明煦就將車開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站,才扭頭進了病房樓,只是難得的,心情舒爽起來。他甚至在進了電梯發現就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像個痴漢一樣,忍不住低頭嗅了嗅那件衣服,有股淡淡的薄荷香味,是盛明煦的味道。
病房裡。
陸建軍虛弱的吃著三年來第一頓飯,吳若飛就在旁邊回報這些日子陸秦做的事兒。他說到了齊暖的事兒後,陸建軍就說了句,「半個月不到,做成這樣這小子,隨我。」
吳若飛一聽就勸道,「老爺子,我覺得您還是得說說陸秦,陸志峰怎麼也是您的兒子,是陸家的成員,他這是要把他送進去的意思啊。財團現在畢竟是陸志峰在掌控,這樣的事情對財團的發展並不利。」
陸建軍並沒有回答,反而揮揮手說,「接著往下說,齊暖住進精神病院後怎麼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時間不定,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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