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的言論很像那種唯心主義。」
知更鳥緩緩說道。
「主義什麼的,都只是『標籤』而已。」
洛倫佐直接打斷了知更鳥的話,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繼續說著。
「嚴謹,沉默,虔誠的信徒……其實這些東西只不過是我們用來展示給別人第一印象而已,有的人以此來換取信任,有的人用來進行欺騙。」
洛倫佐收斂起了笑意,他的眼神不斷的閃躲,雙手不斷的換著位置,一副不安一樣。
短暫的切換,洛倫佐便像似一個怯懦膽小的傢伙,但這樣也僅僅是極短的一瞬,他再次變回了之前的樣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過這裡還是一個雛形。」
他的思維跳躍,迅速的將話題拉回了這裡。
其實這種感覺還蠻怪的,洛倫佐胡亂的思考中覺得自己仿佛在觸動到了什麼,似乎是這詭異世界的真相。
可還不是時候,真理的大門依舊緊緊的閉死,這還不是它該敞開的時刻。
「這裡還缺少些什麼。」
洛倫佐掃視著室內,不同的物件堆砌在這裡,它們的含義覆蓋在已知的世界之中,不斷的交織在一起,延伸著人類的歷史。
從過去到現在。
可這裡唯獨缺了它。
洛倫佐找到了它的位置,在那蒸汽機後,堆砌的小山之中有著一處空白,那裡似乎是為什麼東西預留的位置一樣。
這是它的位置,過去與現在之外,那虛無的未來,那將改變現狀、存在於未來的力量。
「過去現在與未來,恐怕這才是梅林想建立這裡的意思。」
洛倫佐說道,「各位膜拜一下吧,你們現在可是置身於人類的奇蹟之中。」
知更鳥深呼吸,他是一個虔誠的信徒,雖然洛倫佐也不清楚福音教會的那些鬼教義有什麼好信的,可從平常知更鳥的行為來看,確實如此。
「奇蹟嗎?有時候人總會忽視這些生活的細節。」他幾分自嘲道。
人總會疏忽這些觸手可得的,就像那些行走在舊敦靈街頭的居民們,有時候他們從未想過自己正置身於何等的偉大與奇蹟之中,就連知更鳥也與他們一樣。
這確實開拓了知更鳥的視野,從別的角度來看,就連一枚普通的貨幣,也意義非凡。
相較於教義里的話,這裡的一切都可以被實際的觸摸到,被具現化的奇蹟們。
「你們在這?」
疑惑且疲憊的聲音響起,紅隼氣喘吁吁的站在大門外。
三人回過頭看向他,看起來這個倒霉鬼寫完了自己的報告。
紅隼掃了一眼這個奇怪的倉庫,就像品味極差的路人,他根本沒有問這三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我們的柴火不夠了,不想凍死的話,就快點過來幫忙。」
什麼偉力與奇蹟,那些被裝飾華貴的東西在溫飽面前被打得稀碎。
這裡位於舊敦靈的遠郊,蒸汽管道可沒有延伸至這裡,日常生活就像百年前一樣,說好聽點了叫復古,說不好聽了叫落後,剛來的那幾天洛倫佐對於這裡的生活難受得不行,就像來到了某個見鬼的農家樂一樣。
剛剛莊嚴肅穆的氣氛一掃而空,四人一起無力的走了下去。
梅林把這座古堡當做了倉庫,不需要傭人也不需要什麼維護,只需要最低限度的人手就可以,而這個情況就導致了當憑空多出這四位時,古堡的運行便出現了問題,很多事都需要他們自己解決。
這裡確實適合短期隔離,又或者說度假,四周無人煙,唯一與外界聯繫的方式是時不時路過的火車,而它們不會在這裡停腳,因為在地圖上這裡並沒有被標記。
獵魔人力大無窮,砍柴這種粗活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洛倫佐的頭上,起初洛倫佐還很不配合,但為了那熊熊燃燒的壁爐,只能無奈的屈服了。
忙到太陽落山,新一輪的生存物資便準備好了,四人個人窩在壁爐旁,在混亂堆砌的貨物里,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拿起僅有的幾位傭人為他們準備的晚飯,細嚼慢咽了起來。
其實這些天裡洛倫佐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準確說是從他死而復生起,精神狀態便奇怪了起來。
起初聽聞亞瑟對於那場景的形容,洛倫佐自己也吃了一驚,不敢相信。
他記得自己最後突破了臨界值,進入了妖魔化,可洛倫佐很清楚,以自己當時的狀態,加上不斷融毀的縛銀之栓,自己只是在苟延殘喘而已,根本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可自己還是活下來了,沒有人控制便自行啟動的黑天使,與聖杯血肉最後的廝殺……
洛倫佐低頭看著火光中的手掌,熟悉的身體但此刻從未有過陌生,他已經猜到了什麼。
是華生,最後關頭是華生救了自己,用聖杯的血肉為自己重生。
其實這倒也算不上重生,人是不可能死而復生的,死了就是死了,再無歸路。對於洛倫佐而言他是瀕死,最後被聖杯那強大的治癒力給拖了回來。
其餘三個人悶頭吃飯,只有洛倫佐一個一臉憂愁的看著壁爐里的焰火。
「唉……」
想到這裡洛倫佐長嘆了一聲,自己身體裡奇怪的東西又增多了。
不過這又能怎麼辦呢?
在洛倫佐自己看來,他一直活在死神的憐憫里,按照狗屎的命運他早該死在那燃燒的夜晚裡,可洛倫佐不僅活了下來,還活著來到了舊敦靈,而這一次他本應與勞倫斯一起赴死,但他又活了下來,不斷的在死神面前贏下時間。
這讓洛倫佐想起那個瘋狂的賭徒。這便是賭徒最愛的時刻,你不僅在死神的鐮刀落下前,贏走了賭桌上的所有,還順便輕拂了一下那漆黑的衣袍,沾染上死亡的氣息。
恐怕只有生活毫無意義的傢伙才會喜愛那一刻,在那與死亡交錯的瞬間,才能感到自己真實的活著。
氣氛就像溫暖的午後,只是窗外是漆黑的一片。
洛倫佐把餐盤放在一邊,就像過去的很多天一樣,懶洋洋的捲縮在了柔軟的沙發之中。
雖然無聊,但喬伊等人十分享受這難得的清閒,仿佛妖魔這種怪物短暫的從自己的世界裡刪除了一樣。
洛倫佐倒幾分不是很適應,奔波的一生突然平靜了下來,倒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可無論什麼情況,人總能活下來,清閒倒也不錯。
「就這樣?」
洛倫佐突然發聲道。
身旁的幾人投來警惕的目光,這幾日的接觸下來,他們已經深刻的感受到了洛倫佐的爛話之力。
如果洛倫佐去發展什麼邪教,憑藉著他那見鬼的弱智光環,絕對能逼瘋一群人。
其中最為警惕的便是知更鳥了,在他看來洛倫佐就像妖魔一般,具有某種擴散的污染力,周圍人會不由自主的受到他的影響,一旁的紅隼屬於被影響極深了,已經難以察覺,可知更鳥不同,他和洛倫佐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什麼這樣?」喬伊問。
「我說,這樣的生活不無聊嗎?好歹也算個帶薪休假,怎麼過的像苦修一樣。」
「這可比苦修的環境好多了。」知更鳥說。
「那你想做什麼?」紅隼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已經開始和洛倫佐一樣神經病了起來。
洛倫佐衝著紅隼比了個大拇指,他正等人接話呢。
「反正長夜漫漫,不如講講故事?我對於各位怎麼混入淨除機關可好奇的很啊!」
洛倫佐興奮的看著各位,自從死而復生後,他的精神狀態開始變得奇妙了起來。
可洛倫佐自己沒有意識到這些,他目光先是落在了紅隼身上,很明顯,紅隼與其餘二人都不同……準確說這幾個人都各不相同。
紅隼說過,他曾是一個混混,得伯勞的賞識混入了淨除機關,知更鳥洛倫佐則不清楚,可從他那虔誠的樣子,估計來歷也很是奇怪。
最後的便是喬伊,他的代號為玄鳳,但與其餘人不同,他並不在意自己被稱呼的名字是代號還是真名,而且從他的舉止氣質來看,至少也算是個大戶人家的子嗣,只是想不到他會來到淨除機關。
看起來還真如亞瑟所說的那樣,他們是被意志聯繫起來的人,不在意身份,不在意階級,不在意過去,聚集在名為淨除機關的戰爭機器之中。
簡直就像個奇怪的垃圾桶,什麼東西都放裡頭放。
「這有什麼好講的?」
紅隼有些疑惑,「就是那樣,我需要一個工作來保證不被餓死,於是伯勞給我一份工作。」
喬伊也點點頭。
「家族企業,聽家裡安排我就到這裡了。」
「來歷?我想在妖魔中找到信仰的真諦。」知更鳥的話顯然比前面這幾位逼格高多了。
洛倫佐則一臉困惑的看著各位。
在他的預想里,他本以為會是一群刀口舔血的老男人們圍坐在壁爐旁講述著深沉的過去,氣氛嚴肅與沉默,揭開已經結痂的傷口,可如今看來卻像是門衛查詢你是哪家住戶一樣簡單隨意。
「不……等一等。」
洛倫佐開始整理思緒,先是看向紅隼。
「因為不想被餓死,就找了這麼一份工作?」
這可不是什么正經的工作啊,這是在和妖魔廝殺啊,就好像一個人要餓死了,於是有個人給他把刀,他們兩個人就去和獅子肉搏一樣……其實你去搶劫也餓不死啊!
接著是喬伊,洛倫佐問。
「家族企業?」
喬伊點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但從淨除機關建立之初,喬舒亞家族便與其建立了緊固的聯繫。」
所以一個人送死還不夠,還要帶著子孫後代一起死?洛倫佐在心裡鬼叫著。
到最後反而是知更鳥的原因正經了起來,不過他卻沒有解釋什麼,而是看向了洛倫佐,帶著幾分好奇的說道。
「其實我倒想問你些事,霍爾默斯先生。」
「什麼事?」
「你有興趣講講你在獵魔教團時的事嗎?除去這些,我反倒對神秘的獵魔教團很感興趣。」
知更鳥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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