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之銃 第六十六章 鐵與血

    粗糙的推進系統釋放著龐大的火光與推力，如同側向升起的火柱，伴隨著燃燒還有灰黑色的煙霧溢散。

    「這是技術上的突破，洛倫佐，還記得北方的原油工廠嗎？我們發現這東西雖然不是很可控，但蘊含的熱量很高，很適合做燃料，目前對其的了解並不多，不過經過一些鍊金術的處理，它確實展現了一定的能力，感我覺得這會是改變目前工業的能源。」

    看著場下廝殺的甲冑們，梅林為洛倫佐解釋著這超出想像的一切。

    可如今的洛倫佐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那些，夜梟真的很敬業，雖然僅僅是一瞬間的交手，但洛倫佐能感受到，這個傢伙是真的在試圖殺了自己。

    也不清楚夜梟秘密訓練了多久，攻勢迅速且銜接的極為流暢。

    笨拙的軀體在那推進系統下，此刻敏捷得不行，真不清楚梅林所謂的笨重體現在了哪裡。

    黑天使迅速的後撤，但比起有推進系統的劍舞者，它的速度顯然慢了很多，好在危急關頭洛倫佐還是做出了理智的判斷，黑天使用力的向一側傾斜，用盡全力的避開了劍舞者的衝鋒路線。

    這推進系統看來確實是這些科研人員的一時興起，粗糙的鋼板隨意的拼接，這不僅僅甲冑之間的實驗，也是這些新增裝備的實驗。

    就像一頭野蠻的公牛，這鬼東西的加速度很快，但只限於直線行進，洛倫佐抓准了這一點，黑天使環繞出了大迴環，劍舞者此刻難以轉向反擊，這是他的機會，可突然又有焰火升起，點亮了洛倫佐的視野。

    「不是吧！」

    洛倫佐怒罵著，同時劍舞者在直線加速的狀態下猛的轉向，能清楚的看到它渾身的機械架構在劇烈的顫抖，這突然的橫向加速為甲冑帶來了巨大負擔，按理說這機械應該已經開始散架解體，但妖魔的血肉作為完美的銜接材料穩固住了這一切。

    燃燒的火柱從劍舞者的肩側燃燒湧起，這些神經病早就想到了機動性上的劣處，於是乾脆各個角度都加設了小型推進器，令它以這種粗暴的方式做到全能。

    不過看起來做工確實粗糙，僅僅是一次性用品而已，在短暫的噴射後便熄火，燒紅的鐵殼以及空的小型燃料罐從其上脫落，仿佛騎士卸去了鎧甲，可緊隨而來的便是斬落的利劍。

    那是刺耳的鐵鳴，鐵羽交織在一起鑄成堅固的盾，與那降下的劍刃撞擊在了一起，濺起火花與金屬的殘片。

    這一劍在經過加速後遠比洛倫佐想像的還要有力，整個黑天使被震擊了出去，隨後大部分鐵羽被斬斷，巨力一直施加到洛倫佐的身上，胸口感到些許的沉悶以及疼痛。

    黑天使被震開了數米遠，勉強的穩住身形後鐵羽緩緩張開，能看到堅固的胸甲也被這一擊斬出了些許的凹痕。

    劍舞者也緩緩的轉了過來，它沒有急於進攻，這種加速度對於駕駛者而言也是個不小的負擔，雖然短暫但剛剛的衝擊令夜梟感覺也不好受。

    妖魔血肉在其中扮演著穩定與緩衝的作用，洛倫佐以及黑天使被血肉完全包裹，這種鈍擊式的傷害反而不怎麼有效。

    洛倫佐不打算給劍舞者喘息的機會，經過永動之泵的強化，這具三代甲冑全副武裝，黑天使揮起羽翼，那些折斷的鐵羽如同飛馳的劍刃，直接全部脫落刺向了劍舞者，可劍舞者根本沒有躲避的意思。

    密集的鋼羽打在了那堅固的外置板甲之上，崩起些許的火花以及衝擊，除此之外無其他效果。

    為了彌補性能上的不足，三代甲冑的外置裝甲無比堅固，而且這還只是第一層防護，在此之後還有著內部的板甲。

    「加油啊，洛倫佐，可別輸的太慘了。」

    梅林不嫌事大的亂喊著。

    說實在洛倫佐現在有些煩躁，他甚至在想要不要從黑天使里爬出去，如果說以獵魔人的方式與劍舞者作戰，雖然敵人有些陌生，但至少他熟悉自己的軀體，而不是操控這個奇怪的甲冑。

    這一點夜梟實際上也有著與洛倫佐同樣的想法，原罪甲冑是淨除機關的頂尖戰力，只針對妖魔的禁忌兵器，可實際上原罪甲冑從未有對抗過另一具原罪甲冑，作戰的方式他也在持續的摸索中，不過現在看來他的戰鬥方式還算有效。

    劍舞者再次抬起了甲冑火銃，從他背部的支架上來看，這種一次性武器還有兩把，它的主要殺傷能力的針對血肉之軀，伯勞曾憑藉著它在妖魔的洪潮里開闢出一道燃燒之路，雖然對原罪甲冑也有著一定的殺傷力，但就像洛倫佐的龍息彈一樣，針對原罪甲冑的話，更大的程度上是用來遮蔽視線擾亂敵人。

    扣動扳機，洶湧的龍息掠過工坊，瞬息的高溫帶著整個握持的手掌都燒紅了幾分，隨後背部的推進再度燃起，燃燒的同時有幾個燃燒殆盡的外置燃料罐落下。

    洛倫佐只能看到迎面而來的鋼鐵之獸，他的思緒迅速的飛逝著，思考著應對之策。

    可實際上，這並沒有什麼可想的地方，黑天使唯一的優勢便是作為一代甲冑的強大性能，因為妖魔血肉的占比含量，它的結構遠比劍舞者更加穩定，靈活性也強得離譜，為了追逐一代甲冑的力量，劍舞者外置了太多的裝甲與武器，加上它本就劣化的型號，它遠遠做不到黑天使的機動性與肢體的靈活度。

    這是洛倫佐的勝算所在，劍舞者就像個乾瘦的孩子，身上穿滿了堅固的甲冑，為了盡全力彌補那些差距，甚至還攜帶上了推進系統。

    劍舞者轉瞬即至，攜帶著滔天的焰火，而黑天使是如此的羸弱，只要再有一擊，劍舞者完全有機會直接正面重創黑天使，可就是在這時，黑天使動了起來。

    身上的拘束器略顯臃腫，但這還不是問題，新生的鐵羽沿著血肉的縫隙生長出來，這並非外置的武器，而是源自於妖魔的力量，它迎接劍舞者狂奔了起來，加速縮短兩者之間的距離。

    它的步伐起初有些踉蹌，看起來洛倫佐還是沒有太適應這種操作，可很快黑天使的步伐迅捷了起來，生疏過後便是熟練，在劍舞者即將揮劍的那一刻黑天使反而再度加速直接逼近到了它的身前。

    一切是如此的迅速，發生在電閃雷鳴之間，這是黑天使的優勢，對於甲冑本身的掌控它遠比劍舞者靈敏的多，劍舞者剛剛抬起劍刃，而黑天使已經近在眼前，它毫無揮劍的空間，下一秒兩者就要猛烈的撞擊在一起了，但那鬼魅的身影瞬息閃動。

    憑藉體型要比劍舞者略小的優勢，就在要撞擊在一起的前一刻黑天使側向偏開身體，可緊接著金屬撞擊在了一起，發出刺耳的崩鳴。

    這畢竟是第一次操作原罪甲冑，洛倫佐還是慢了些許，還未等開始下一步操作，便被無法剎住的劍舞者迎面撞上，如果此刻的駕駛者是蘭斯洛特，或許會是截然不同的結果，洛倫佐記得那湛藍的魅影，沒有任何推進系統，但那具甲冑卻輕盈的像只雨燕。

    思緒被劇烈的震動打碎，劍舞者推著黑天使前進，可也在這時黑天使死死的抓住了它，因為型號的不同，黑天使能做到劍舞者做不到的動作，手臂誇張的彎曲，死死的切進它板甲的縫隙里，以此為支點黑天使直接在劍舞者的身上翻了過去。

    那致命的一劍落空，而這時憑藉著超機動性，黑天使開始了反攻，鋒利的羽翼散作千百把劍刃，直接刺入劍舞者的背部，將那粗糙的推進系統與燃料罐摧毀，這裡因為推進器的大小問題，根本沒有任何防護。

    熾目的爆炸響起，劍舞者被這來自背部的爆炸震得一個踉蹌，好在身上沉重的外置裝甲作為負重穩住了它的身影，緊接著另一側燃起火柱，安置在手臂上的小型推進器啟用，它以遠超機體所能做到的速度朝著身後揮劍。

    可很顯然這些推進器只是永動之泵的興起之作，這些安置在其餘部位的小型燃料罐的容量並不大，只能支撐使用一到兩次，只要黑天使撐過這種致命的襲擊，劍舞者在消耗掉所有的燃料罐後，失去機動性的它，威懾力會降低不少。

    洛倫佐顯然不是那種追求穩固的獵手，他的進攻欲很強，鐵羽組成斜面，憑藉著妖魔血肉的出力，雖然未能完全架住劍擊，但黑天使還是將那攻勢偏斜開，緊接著再度揮砍，它的目前不是劍舞者，而是那些外置的燃料罐。

    爆炸接連不斷，夜梟的戰鬥意識也很敏銳，在意識到自身的機動性並不足以擺脫黑天使的近身纏鬥後，他乾脆放棄了對於燃料罐的保護，而是再度抬起甲冑火銃，而這一次它指向的是地面。

    燃燒的火海隨著它扳機的扣下瞬間湧起，熾焰遮蔽了每一個人的視野，即使從升降台上看去，也只能看到熾熱的火海包裹住了兩具甲冑。

    恐怖的大劍揮起半圓，一瞬間切開了火海，這種大範圍的斬擊，完全的命中了丟失視野的黑天使，它被震開，緊接著劍舞者衝出火海，它步伐沉重，在失去推進能力後，它的速度明顯驟降了下來。

    夜梟很清楚劍舞者與黑天使之間的差距，那可怕的機動性下，一旦被黑天使近身，劍舞者根本追不上它的動作，如果推進能力還在，劍舞者可以找准機會一擊必殺，可現在洛倫佐已經意識了勝算所在，限於甲冑的性能不同，劍舞者只會不斷的在劣勢上下滑。

    它需要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絕對不能讓黑天使靠得過近，而利用甲冑火銃遮蔽視野，以及劍刃的大範圍攻擊看來也不管用了，黑天使在這之後一定會對這一招心生警惕。

    就像決鬥場裡的鬥士們，劍舞者緩緩的移動著，尋找著黑天使的弱點，而黑天使則站在工坊的另一邊一動不動。

    在經歷了數次撞擊後，黑天使也明顯出現了頹勢，它身負傷勢，可越是受傷，那令人膽寒的力量便越是強大。

    「真像啊……就像妖魔一樣。」

    梅林站在高處的升降台上，他如同那些達官貴人般俯視著這場死斗，凝視著那邪異之物。

    鐵羽折斷，堅固的板甲也布滿裂紋，黑天使般垂著頭，仿佛失去了鬥志一般。

    確實如此，黑天使摧毀了劍舞者的推進系統，可同樣為了做到這一切它承受了數次重擊，對於本就屬於輕裝上陣的黑天使而言，這是致命的。

    可那蒸汽引擎此刻卻在緩緩的轟鳴起來，那包裹血肉的板甲布滿裂紋，露出了其下隨著呼吸起伏的猩紅之物，緊接著它們在緩慢的生長，加固著黑天使的關節，纏繞住那破碎的護甲，將它們強行重新拼湊起來。

    生物的特徵此刻在其上顯現，或許是之前的劍擊受到的傷害，有鮮血沿著機械與盔甲的縫隙間滴下，它們緩緩流淌，隨即被升起的溫度灼燒蒸發。

    猩紅的霧氣環繞著黑天使。

    「黑天使的蓋革指數在上升！」

    有人對梅林喊道，可梅林卻搖了搖頭，有些冷漠地說道。

    「繼續。」

    他很清楚，一代甲冑與三代甲冑是兩個極端，一個走向血肉之軀，一個走向鋼鐵之軀，他也清楚，只有黑天使步入那種輕度的妖魔化，完全激發那些妖魔血肉的活性，這才能算是正式啟動黑天使。

    畢竟這具甲冑是活的，而現在它活了過來。

    怪異的疼痛從四周傳來，緊接著洛倫佐看不到了，又或者說一切在他眼裡是如此的清晰。

    血肉覆蓋住了他的雙眼，延伸的神經將他與妖魔血肉接入在了一起，緊接著面甲之上被擠壓出一個細長的縫隙，有猩紅色的目光窺視著世界。

    這樣的情況還在持續發生，沿著洛倫佐的脊柱，叢生的血肉將其完全鏈接在了一起，所有源自於大腦的指令被轉移，它不再被指示給那凡人之軀，而是直接作用在這原罪甲冑之上。

    下一刻它如野獸般弓起身體，緊接著那猩紅的蒸汽消散，滴落的鮮血被拉扯鋪灑，所有人只能聽到那用力踩在鐵壁之上的踏擊聲，隨後鋒利的鋼羽至上而下，斬擊在劍舞者的胸口。

    強健的肌肉取代了機械的協助，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將那鮮血沿著血管輸送至全身，它張開口，吐露出溫熱的霧氣，隨後手掌按住了劍舞者的面甲，輕微的用力便使之扭曲變形。

    夜梟的呼吸幾乎都停滯了下來，他能看到，沿著面甲縫隙，他能看到那猩紅的眼眸，以及在那之下，鋼鐵與血肉的扭曲造物。

    正如那些人最開始對一代甲冑的形容，這是一頭穿著鎧甲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