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面上出現了那一艘再熟悉不過的漁船的時候,海邊簡陋的漁村碼頭之上,就想起了一浪又一浪的歡呼聲。
「回來了!村長你看,吳大海的船沒出事!我就說今兒個無風無浪的,船上的人都是好手,怎麼可能翻船。」
「是啊,想來是收穫不多,回程的時候多撒了幾網吧?你們幾個老娘們可給我管住了嘴巴,別埋怨啊。」
「原本出海就夠不容易了,要是因為你們的碎嘴子讓自家的爺們不爽了。今天晚上回家挨打我可不管啊!」
老村長的調侃,讓這些包著藍黑頭巾的漁婦們直接就笑了起來。
「哪能啊,只要是人平安就行,魚不是永遠都在海里嗎?啥時候捕都行,總不會飛了的。」
「唉,這就對了,家和萬事興啊,都去迎迎你們當家的吧,我這把老骨頭也要回家了。」
「這一次出海真好,所有的船都回來嘍!」
還沒等老村長的話說完呢,跌跌撞撞的吳大海就率先的下了船。
黑下來的沙灘上,這些婆娘們還往跟前湊乎呢,就有眼尖的人發現了吳大海身上那滿身的血跡。
「當家的!你這是咋地啦!」吳家的婆娘如同瘋了一般的就朝著吳大海撲了過去,想要拉扯著查看一下,又怕觸碰到了自家相公的傷口。
「沒事,這不是我的血,是我殺的鮮國海賊的血。」
「啥?」
聽了這話,準備返程的老村長一行的男人們,也停下了腳步,具都朝著吳大海的方向圍攏了過來。
看到此情此景,再也忍不住的吳大海,終究是嗚咽了起來,他擎著袖口一邊抹淚一邊朝著他身後即將下船的一行人指了過去。
「返程的路上碰上了海賊,船上,死了死了三個兄弟,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帶了傷」
「要不是顧小子即時搬來了救兵,我們這一船人,這一船人今天就別想活著回來了!」
待到吳大海的死了三個人這句話一說出口,圍在周邊的人再也聽不進去他的後續了。
所有在船上有親人的村民們,再也顧不得旁的,開始紛紛的沖向了漁船。
「兒啊!驢蛋兒,我的兒啊!」
「相公!當家的!你在不在啊!!」
這些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在這個已經黑下來的海岸邊上,尖銳的迴蕩了開來。
「我在這裡!娘!」
「娘子不要擔心,我就是胳膊上中了一箭。」
順利的找到了家人的漁民們,則是喜極而泣,紛紛的就抱在了一起。
而到底還有三家人,此時卻只看到了停當在甲板上的,蒙著帆布,看不清臉龐身軀的屍體。
「娃子…回答娘一句啊」
「哥哥,哥哥嗚嗚嗚。」
這些聞之泣血的哭泣聲,打斷了船下欣喜的團聚。
那些死裡逃生的船員們再也沒辦法欣喜起來,原本熱鬧無比的尋親場景,也莫名的就安靜了下來。
「唉。」
到底是老村長,見多了各種情況,他只是嘆了一口氣,就朝著岸邊圍繞的這些村民勸慰了起來。
「你們也別在這裡杵著了,都趕緊回家休息一下。想來這一趟是遭了大難了。」
「村中的閒人不少,我們就留在這裡替你們收尾了。有什麼話等到明天開村里大會的時候再說。」
「還有,吳大海,你們這一趟出海收穫如何?」
正沉浸在傷痛中的吳大海卻是將此次的收穫給回答的十分清楚:「收穫還是可以的,一共拉了三滿網的黃魚,能買的上上一個好價錢。上千斤的海貨,也不算白出去一趟。」
哎,福禍相依啊。
老村長再一次的嘆了一口氣,對吳大海也招了招手:「明日祭祀廟前我們再說分派的事兒,你也趕緊回家吧。」
「還有,顧錚娃子,你到爺爺這裡來。」
聽到了張羅,一直跟在倖存船員的隊尾的顧錚,哦了一聲,就擠到了村長的身邊。
一隻蒼老的大手就這樣摸到了顧錚的頭頂,輕輕的拂了一個旋,就拿了下來。
「好孩子,好樣的,以後要記得,這年頭誰的命也不比誰的金貴。」
「你們老顧家就你這一個苗苗了,如果連你也出了什麼意外,那才是真正的絕了根了。」
「不過爺爺還是要謝謝你,替整個村子的人,也替爺爺自己。為你的勇敢和善心。」
顧錚還在體味那頭頂上漸漸消散的莫名溫暖,他並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個老人給予他的關切,只是用最靦腆的笑容朝著村長點頭答應了。
看到顧錚如此乖巧,村長更是心疼了:「行了,你可是整隻船最小的船員了,到了村里也用不上你了,快回去洗洗睡,休息吧!」
「哎,那村長爺爺,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黑!跑慢點!」
爺爺的囑託還在身後迴蕩,顧錚卻已經一溜煙的來到了這個村落中屬於自己的茅草屋。
黑漆漆的房間,毫無人氣,但是對現在的顧錚來說卻是無比的懷念。
在海上漂泊了一天,從骨頭縫中都傳出來的酥麻無力,現在的他實在是需要一場好眠,來補充他即將耗盡的體力了。
『吱呀』
推開門來,雖是冷清但是整潔的小屋映入眼帘,直接翻到在床上的顧錚是連眼睛都沒有眨上第二次,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旁,林家木石結構的四間瓦房內,林水秀的哥哥林水文正和家裡的爹娘八卦著他下學回來在碼頭上看到的一幕。
「那血拼淋淋的甲板上,停放著這麼大一塊帆布。哎呀,這村子裡多久出海沒死人了?」
而已經在娘親的指導下開始學習繡活的林水秀,則是十分有興致的將腦袋也湊了過去。
「哥,是哪條船出的事兒啊?」
「就是那個吳大叔的船,說起來你的那個小跟班,看你走路都能撞上樹的那個,咱們鄰居家的傻小子顧錚也在那條船上的啊。」
一聽到她哥說的這話,林水秀手中的繡花針一不小心就扎到了她的大拇指上。
一滴小小的血珠瞬間就將她手中開始給方帕繡的牡丹花,給印染上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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