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請!」
尤振武在前領路,邁著大步,第一個出了大堂。
都任走在中間,侯世祿侯拱極父子護衛而出,李應瑞和王守奇等人於兩邊跟隨,尤世威尤定宇兩個老兄弟卻是有意無意的落在了後面。
尤世威狠狠瞪著尤定宇。
「二哥」尤定宇尷尬的笑。
「你早知道右方伯大人要來,是嗎?」尤世威板著老臉問。
「也不是早」尤定宇吞吞吐吐:「就是老侯提前派人知會了我」
「哼!」
尤世威瞪他一眼,大步往外走。
尤定宇心虛的跟上,但還是忍不住的說道:「二哥,我就是擔心你一怒之下,真的鞭打振武,他還小,身體又沒有痊癒,受不了鞭打的。」
尤世威根本不理他。
尤定宇加快腳步跟上,望著前面侯世祿的背影,小聲道:「再者說,老侯這麼參與和衛護,振武的聘禮,他肯定也不能袖手旁觀,他這個外公,多多少少總是得出點血的,還有,咱尤家在榆林這麼多年,里里外外認識這麼多人,幾百兩銀子,總是能湊出來的。必誤不了下月二十九的納徵,二哥,你就不要著急上火了」
尤世威依舊不理他。
尤定宇苦笑一下,邁步跟上,這一次改了問題,小聲道:「二哥,你說去病那小子募兵行不行啊?不如我親自跑一趟府谷縣?我擔心他太過年輕,沒有經過事,募兵出岔子」
這一次,尤世威終於是站住腳步,板著老臉,帶著無奈,也透著擔心的說道:「你既然都這麼說了,還問我幹什麼嗎?」
尤定宇笑了:「知道了二哥,明日我就動身!」
鐵匠鋪。
人頭涌動。
三品官銜的右方伯大人到長樂堡,並不是常有的事情,堡中軍戶聽說,都湧來看熱鬧。
在尤振武的陪同下,都任在鐵匠鋪前前後後的轉了一圈,對於「翻砂鐵鍋」他心知肚明,並沒有多問,他最感興趣的還是自生火銃的製作,尤振武也知道機會難得,於是就是爐火,將銃管的打造,擊發的原理,更加詳細的講述。
同時,趁這個良機,尤振武再次提出了物資要求,雖然榆林貧瘠,右方伯也是一個窮衙門,但總是有一些中衛所所沒有的資源,尤振武要竭力爭取。
都任仔細傾聽,眼中驚奇更多,他越來越覺得,眼前的少年不是一般人。
當然了,都任心中還是存有一絲懷疑的。
那就是,自生火銃,真能製造出來嗎?
府谷募兵,真能順利嗎?
如果能,尤振武必是少年英才,如果不能,那不過就是誇誇其談的當代趙括而已,他的話,不必當真。
其間,都任也詢問鐵匠老劉頭。
面對這麼大的官,老劉頭緊張的結結巴巴,根本說不出話來,還是長子劉貴代為回答。
隨便幾問之後,都任就已經知道,不論老劉頭還是他兒子,都是普通鐵匠,一干新奇設置,都是來自尤振武,由此,他的好奇心就更是重了。
終於,天色漸晚,都任得離開了。
眾人送行。
尤世威以家事驚擾到「右方伯」而「請罪」。
都任搖頭:「慚愧的應該是本官啊,如果糧餉充足,將官可以募兵,中衛所也有錢糧,尤少千戶又何必取用家中的私財?
又嘆道:「這不止是是家事,也是我榆林的邊事、大明的國事啊。取用自己娶媳婦的聘禮,購買軍資,招募兵馬,古來大義也不過如此,賢侄雖然有些魯莽,但本官卻深為感動,若人人都能如此,榆林邊事何愁不振,我大明國勢何愁不興?」
尤振武抱拳謙虛:「大人誇獎,晚輩愧不敢當,晚輩就是想要略盡一些薄力罷了。」
「赤子之心,公忠體國,少年楷模也,」都任欣慰點頭,轉向尤世威說道:「老總鎮,看我面子,你不要再責怪娃,此事到此為止如何?娃雖然大膽,私自用銀,但畢竟沒有妄花,後續我們一起商量如何補救,你看如何?」
又壓低聲音道:「西安李家之事,我會親自修書,向他說明的。你不必擔心。」
---剛才公堂之上是官話,現在私下裡的才是近親之言。
「大人之言,末將豈敢不聽?」
尤世威振奮。
都任笑著點頭,又看尤振武說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老夫聽了都是熱血沸騰,尤千戶,你要努力啊!」
短短小半天的時候,尤振武卻已經是知道,眼前的這位老大人雖然已經是六十三歲,一頭白髮,但依然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身在榆林,依然還想要做一番事業,更難得是,性情剛直,一副忠烈之心,一如史書記載,因此,他心中一直都抱持著尊敬和敬仰,此時,見都任如此勉勵,他立刻抱拳:「大人放心,卑職必完成!」
都任上馬,望向南方,忽然來了豪情,大聲說道:「聽聞消息,尤游擊的兵馬,已經是過了延安府,不日就將到西安,寧夏兵,固原兵,也將陸續陸續西安,不久之後,我大軍就將兵出潼關,往河南剿賊,願尤游擊旗開得勝,我榆林軍和秦軍犁庭掃穴,剿滅闖賊,還豫地的太平!」
眾人都是向南抱拳,為大軍祈勝,尤振武心情卻沉重,因為他實在不能預料,父親是否進去了自己的忠告?汝州之敗的結局,是否能夠避免?剛才和都任談話時,他有意無意的說起河南的不利,但都被都任岔開了話題,後續他還想再說,但卻被外公用眼色阻止。
現在卻明白,怪不得外公會阻止,看起來,都任老大人對秦軍出潼關,信心十足,聽不得沮喪的意見。
由此可知,都任老大人雖然剛直,但對於軍略和天下大勢,卻也是犯了剛直的毛病
都任回城,侯世祿侯拱極,連同李應瑞王守奇都跟著護衛返回,尤世威尤定宇老弟兄兩人,包括尤振武的母親,這一夜則是留在了長樂堡。
「事先也不商議,你膽子太大了!若不是右方伯到,我看你今日如何收場?」
臨行前,侯世祿將尤振武喚到身邊,老臉沉沉。
尤振武只能抱拳,保持認錯的態度。
「此事絕不能再有,你不為你自己,也得為你爺爺,三爺,父親和母親想想!」
尤振武身姿更低。
侯世祿這才罷了,撥馬而走。
「振武,舅舅過兩日來看你練兵。」侯拱極道,說完,跟上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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